王金龙，黄杰

　　产能严重过剩的电解铝行业正在疯狂西进。

　　“大家都在变相上马规模更加庞大的电解铝产能，为什么我们不能干？”《中国经营报》记者日前在青海省海东市民和县某变相电解铝生产基地调研时，其负责人直言不讳地说。据悉，电解铝在建和拟建规模超过2000万吨。

　　记者在甘肃和青海走访发现，大多数电解铝项目都冠以推进技术改造和发展循环经济产业链的名头在快速实施。

　　“电解铝项目产能每增加1万吨，投资就会增加1亿元。甘肃、青海乃至新疆等西北区域疯狂吸引电解铝产能西进背后，是地方政府冀望快速拉动投资性增长的无奈之举。”上述某省政府较高级别官员坦言。

　　记者独家获知，包括电解铝、钢铁、水泥、玻璃等广泛分布于西北区域的过剩产能，或在2014年迎来一次相对集中的转正机遇。

　　“由国家发改委、工信部等部委联合调研制定的产能过剩调控方案正在几易其稿，预期在西北经济欠发达省份推进的各项与发展循环经济产业链密切相关的产能‘黑户’，最终都将获得转正机会。”前述不愿具名的青海省较高级别的政府官员说。

　　库存锐减

　　青海省投资公司下属的西部水电正是前述民和县疑似非法电解铝产能的投资主体。该公司负责人褚平俊告诉记者说，受经济回暖拉动，近期我国电解铝库存量正在急剧下跌，从8月份开始，无锡、海南、上海、杭州四库的存量已经从早先的200万吨跌至不足100万吨。

　　对于上述说法，神火集团方面人士表示，近期电解铝的库存的确在下跌，但是对于现在的库存量是否已经不足100万吨表示质疑，但另一方面，该人士透露，电解铝库存暴跌的原因主要是因为连年来电价的不断上涨，和国家对电解铝行业的产能淘汰也有一定的关系。

　　截至9月23日，伦敦铝库存较6月份也呈下行趋势，减少1.77万吨至541.6万吨。上期所铝库存较6月份继续减少17.39万吨至24.44万吨。

　　“目前电解铝库存下降，本质受压于电价成本激增，国内很多电解铝厂产量锐减。”银河证券资深分析师杨文辉向记者表示，虽然近年来国家对高耗能的产业屡屡出台禁令，但是还是有地方不断的发展电解铝企业，只是下游的需求并不旺盛，库存减少，但是价格却疲软。他指出，尽管短期看国内库存或在下降，但就全球市场看，近年来国际电解铝库存在持续加大，伦敦铝库库存也逐年递增，全球铝市场已经严重饱和。

　　事实证实了杨文辉的说法。根据世界金属统计局9月19日公布，在2013年1~7月份铝市场供应过剩77.3万吨。7月份原铝产量为407.25万吨，但是原铝的消费量却仅有394.67万吨。因此国内铝价的疲软会持续很长一段时间。

　　2012年年底时，我国电解铝产能超过2700万吨，生产量约2000万吨，但国内280家规模以上铝冶炼企业中亏损企业89家，亏损面为31.7%。亏损企业户数同比增加28家，亏损企业亏损额高达113.5亿元。而在2013年上半年，电解铝企业虽然同比减亏57%，但整体亏损仍达到6.7亿元。

　　只是，减亏并非市场回暖所致。

　　“受压于节能减排指标，大家都减产甚至停产了，自然会减少亏损。”前述山东铝业人士说，政策重压如山，企业事实上举步维艰。

　　9月18日，国家发改委等六部委联合印发《京津冀及周边地区落实大气污染防治行动计划实施细则》，明确表示电解铝等高耗能产业将禁止在北京、天津、河北、山西、内蒙古、山东获批。

　　“我们认为，山东、内蒙古这些电解铝产能大省收缩战线后，更多的机会自然会留给西北地区。”甘肃省白银市一家正在建设的铝基合金项目负责人信心满满地说。

　　在库存走低的预期下，褚平俊所在的西部水电民和电解铝项目，正加速上马二期工程，该公司预期全面达产后产能将达到45万吨。

　　据悉，目前，电解铝在建和拟建规模超过2000万吨，仅甘肃酒钢集团东兴铝业一家，规划到2018年的产能就将达到390万吨。包括新疆近千万吨的待建电解铝产能和甘肃、青海、宁夏区域内密集上马的诸多电解铝项目，都对电解铝库存锐减极为敏感。

　　低电价区诱惑

　　“电解铝是高耗能产业中的用电大户，换句话说就是‘电价定生死’。”陕西榆林某涉铝企业的张先生向记者表示，每生产1吨电解铝需要14000度电，电力成本占到了电解铝的40%以上，这让很多电解铝企业选址不得不考虑电价水平。

　　我国电解铝主要集中在河南、山东、山西等中东部地区，其中河南和山东电解铝电解产业大省，约占到全国电解铝产能的50%。但是现在，西北一些煤炭资源比较丰富的地区。如陕西、青海、甘肃，特别是新疆成为电解铝企业的新宠。

　　以青海西部水电为例，该公司眼下的每度电价综合成本不超过0.35元，而山东、河南等地电解铝企业的用电成本已经突破0.5元。

　　“近年来国家多次出台相关政策抑制高耗能行业的‘西进’，同时明确规定地方政府不得擅自降低电价利好这些高耗能的行业，但是西部地区的发展需要却又让这些政策在执行层面屡屡打折。”一位行业人士透露，作为西电东送基地，西北地区自然形成的低电价区洼地，已经成为我国的高耗能产业的集结区。

　　该人士亦称，地方政府为了引进这些虽然高耗能，但是投资巨大的企业，一般都会予以最大的优惠。对于电解铝这些嗜电如命的企业，地方政府甚至默许这些企业筹建自备电厂。

　　另一方面，国家能源局8月中旬发布《国家能源局综合司关于当前开展电力用户与发展电力企业直接交易有关事项通知》，下放电力直接交易试点审批，无疑给高耗能企业一颗定心丸。

　　事实佐证了上述人士的说法。如陕西省已经明确宣布2013年陕西省将计划投资多个铝镁合金项目，投资金额逾百亿元。同时河南神火集团在新疆地区总投资136亿元的80万吨/年高精度铝合金项目将加快推进。

　　刚刚从山西、河南等产能大省进行了一番调研归来的青海省投资公司副总经理房直则指出，由于国家持续加大利用电价杠杆对电解铝产能的淘汰力度，眼下已导致河南、山东等产能大省的大多数电解铝企业陷入困境。“如在三门峡巩义等一带密集分布的铝加工企业，因为当地电解铝厂减产或停产，他们开始从外地购入重熔铝锭，市场出现了前所未有的货源回流现象。”房直预计，伴随上述电解铝产能大省进一步对电解铝企业实施差别电价力度的加大，未来会有更多的电解铝产能向电价更低的西北地区转移。

　　“黑户”或将转正

　　电解铝“西进”拷问产能淘汰仅沦为作秀？

　　今年来，关于淘汰落后产能的动作不可谓不多。9月10日国家下发《大气污染防治行动计划》中明确表示，将优化产业空间布局，坚决停建产能过剩行业违规在建项目，认真清理产能过剩行业违规在建项目，并对于边批边建，以及越权建设项目坚决取缔。8月27日，国家发改委发布的《关于加大工作力度确保实现2013年节能减排目标任务的通知》，对淘汰产能过剩均做出明确圈定。

　　但为什么却出现越是控制产量越高，越亏损产能越大的“怪圈”。

　　对此，工业和信息化部副部长苏波曾公开表示，行政审批不能解决行业发展问题，也不能解决产能过剩问题。因为从某种程度上讲，正是部分地方政府以招商引资为名，在土地和资源配置上给予这些高耗能产业过度的优惠政策，从而加剧了产能过剩。

　　“我们不可能一直是非法产能，要不然，甘肃省政府也不可能允许酒钢集团斥资数百亿元国有资本参与电解铝行业。”酒钢集团东兴铝业的一位管理人士说，该公司的电解铝项目主要是为了消纳甘肃河西走廊的风电，这些风电因为稳定性差难以被国家电网[微博]接收。

　　多数受访的电解铝“黑户”企业都提到了这个理由。无论风电、光伏还是发展循环经济，都在成为电解铝产能衔枚西进的“导火索”之一。

　　青海省一位不愿具名的政府官员向记者表示，西北地区仍然欠发达，经济总量和沿海省份有巨大差距。比如宁夏、新疆、青海等西部省份经济增速均不靠前，规模以上工业也排在全国末尾。另一方面，这些西部省份均在“十二五”规划中有承诺，所以在大投资和大利税的情况下，默许一些高耗能的行业进入就不足为奇。产能西进背后，是西北地区电能富余、却又无法就地转化、亟待提升区域发展速度的复杂考量和迫切需求。

　　记者独家获知，包括电解铝、钢铁、水泥、玻璃等广泛分布于西北区域的过剩产能，或在2014年迎来一次相对集中的转正机遇。

　　“由国家发改委、工信部等部委联合调研制定的产能过剩调控方案正在几易其稿，预期在西北经济欠发达省份推进的各项与发展循环经济产业链密切相关的产能‘黑户’，最终都将获得转正机会。”前述不愿具名的青海省较高级别的政府官员说，要不然，动辄百亿元的巨额投资一旦被勒令关停，对上述省份经济发展将构成更致命的打击。这一转正消息未能获得国家发改委层面确认。

　　亦有市场人士指出，“按照国家发改委对电解铝、钢铁等产能过剩行业投资的管理制度，凡是新上项目一律需要报批核准，否则就是属于违法开工。但事实上，在地方政府和企业的合谋之下，所谓限制政策早已成为一纸空文。”换言之，转正与否，无关紧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