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CTV2《央视财经评论》：经济数据造假 哪来的胆子？

　　日前，国家统计局披露的一起统计数据造假事件，再次让我们见识了某些地方官员造假的胆量。广东省中山市的横拦镇，在抽查的71家企业所上报的数据当中，上报了85.1亿元，但经过核实，实际的数据却只有22.2亿元，虚报了60多亿，一个镇的工业产值像变戏法似的一下子就翻了好几倍，这让我们大家非常惊讶。数据为何造假？又是如何造假？央视财经频道主持人沈竹和特约评论员国务院参事室特约研究员姚景源、著名财经评论员刘戈共同评论。

　　人有多大胆，地有多大产。广东横拦镇虚报工业产值，22亿元摇身一变80亿元，统计数据造假究竟胆有多大？

　　国家统计局14日在其官方网站曝光了广东省中山市横拦镇在工业企业统计上弄虚作假。国家统计局统计执法检查室发现横拦镇工业企业统计存在严重违反统计法律法规和国家统计调查制度的四方面问题。横拦镇纳入联网直报的绝大部分工业企业的个体数据，是由横拦镇经济发展和科技信息局有关工作人员在其办公室里先编造出虚假数据，然后以企业名义采用电话拨号上网方式将虚假数据填入企业调查表并上报。工业统计数据严重失实。核查71家工业企业发现，经科局编报2012年年报工业总产值85.1亿元，初步核实为22.2亿元，虚报62.9亿元。

　　横拦镇有关领导疏于职守。横拦镇有关领导于2012年5月，6月间已知悉联网直报企业名录不实，编造虚假数据和代填代报企业统计数据等问题，但一直未予制止，纠正和处理。

　　16日，广东省中山市政府新闻办晚间表示，针对横拦镇统计人员的冒报，漏报，虚报，瞒报行为，已由横拦镇责令有关统计人员及负责人停职，待进一步查清问题后做出进一步严肃处理。

　　霍锦添(广东中山市横拦镇党委副书记)：在调查违纪违法的同时，也存在漏报、乱报的行为，统计办的主任已经停职了。

　　姚景源：板子不要光打在统计工作人员的身上 一定要看到他背后的力量是地方政府

　　(《央视财经评论》特约评论员)

　　我从事统计工作多年，上上下下的统计人员我接触的很多。我觉得我们全国，从中央到地方，我们有这个几万名从事统计的工作人员，大家在主观意识上是没有哪一个人愿意弄虚作假，对于这个我始终强调。我们统计工作人员在工作当中出现弄虚作假，你一定要看到他的背后的力量是什么？是政府，是地方政府。就是说你如果看到哪一个地方，说是统计工作出现了弄虚作假，我说这个板子这个不要光打在这个统计工作人员的身上，一定要找出他背后是个什么状态。

　　刘戈：现在地方政府把此事引导成是统计人员玩忽职守

　　(《央视财经评论》评论员)

　　现在地方政府就把这个事引导成是统计人员玩忽职守，但有这么敬业的玩忽职守吗？本来应该企业自己干的事，他拿过来干？他为什么要拿过来干？是因为这么干实际上是最省事的，而且他这个作假还有创新在里面，就是它自己给包办了。本来国家统计局现在搞了一个联网直报，就是说各个规模以上企业自己把数据填上来，直接报上来。在这个过程当中，本来应该是各个企业去干的，那么镇政府，这个统计的办公室的人把这件事给揽过来了，都给你填好了，所以会出现在核查的73家企业里有50多家根本就不符合规模以上企业的标准，另外还有10几家企业已经关门了或者已经撤走了。

　　他的这个动机到底是什么？为什么这样？我认真的查了一下这个镇这几年的政府工作报告，我发现他们每年都有一个工业增加的目标，那么2012年的时候是14%，2011年的时候是16%，2010年的时候14%，2009年的时候20%，2008年的时候31%，定了很高的一个目标，完成的情况怎么样呢，基本上每年都超额完成任务，那么也就是说在2012年的时候完成了17%，2011年的时候完成了17.6%，2010年的时候完成了21%，2009年的时候完成了24%，2008年的时候完成了28.48%，那么如果现在这个数字不是80多亿，那么就意味着你在2012年的时候，这个结果比上一年要下降70%到80%，这样的一个结果，谁来承担它的后果？也就是说，如果这一任新的领导不能接受70%到80%的这样一个下降幅度，那么就要想其他的办法。

　　黎友焕：更为严重的是数据无中生有 N年前早就被吊销的企业依然用来报大数

　　(广东省社会科学综合研究开发中心主任 《央视财经评论》特约评论员)

　　实际上按照我们国家统计局部署的统计方法，应该直接由企业在电脑上直接申报，这样一种制度很难做到造假成功。要是虚报，可能后续的责任更大，包括征税，纳税等等，但是我们从这些造假的案例发现，下面部门要造假的，总会想出有针对性的措施出来。比如往往造假的措施是，企业申报的那个系统不被公开，不被上级部门知道，甚至下级统计机关设计一个内部的统计网，让企业去申报，然后由下属的统计部门直接来改动数据，在国家统计局的系统上进行申报。第二个方法，我们发现有些地方把企业真正报上来的数据作为一个参考而已，直接用自己的造假人员代表企业直接申报，像中山(市)这次造假的幅度还不算大的，他们是小数报大数，更为严重的是有些无中生有，甚至这个企业N年前早就被吊销了，他还用这个企业来报大数。

　　姚景源：唯GDP论政绩——数字出官、官出数据：显然谁GDP排第一，谁提拔的可能性更高

　　(《央视财经评论》特约评论员)

　　我先讲一句公道话，我多年从事统计工作，我觉得广东省的统计的数据质量在全国来讲，应当说还是好的，当然现在横拦镇出了问题，确实应该认真对待，而且应该严肃处理。我觉得根本的问题还是我们考核的方法，就是我们干部考核方法和我们干部的政绩观。现在对于地方干部的考核，GDP是一个非常重要的指标，甚至变成了第一指标，所以就是唯GDP论高低，那么结果就出现了既然是唯GDP来论高低、论政绩，那么就出现了数字出官，然后就官出数据，这样就使我们整个的基层统计受到了干扰。

　　在我们现在这种考核状况下，考核这个地方政府，在这个镇里你当镇长，你当镇委书记，那么你想要提拔，那么有这个在比较，显然谁GDP排第一，谁这个提拔的这种可能性就更高。实际上来讲，我们现在这种考核的方法还是GDP排在第一位，比如我们到了哪一个地区，他首先会给你讲说我这里的GDP总量是多少，我增长速度是多少。当然GDP是很重要的一个数据，但是我们把它作为一个唯一的指标，和我们干部的进退升迁挂起钩来，我觉得这就是问题了。

　　刘戈：广东横栏镇属于直接赤膊上阵型的 直接一手包办了

　　(《央视财经评论》评论员)

　　其实，这和我们高考的时候看考分也差不多，也就是说有一个很明确的指标在这个地方。这两年，地方政府在他们的政府工作报告里不再制定GDP的目标了，以前每一届领导都要去制定这个目标，制定了这个目标得完成，要是不完成就很难看。或者人家制定了8%，制定了18%，你制定了12%，这就很难看。

　　现在国家统计局建立这样一个网上直报的系统，他希望尽量减少由于地方长官的这种冲动，这种增速高的愿望的干扰，然后搞了网上直报，但是有个别地方想办法要把影响力给施加进去，所以有几种模式。一种模式是行政命令型的，就是说我给你下指标，我告诉企业，你就照我这个来填；还有就是磋商型的，就是企业先报上来给我看一个数字，我们商量一下，可以再调整；还有直接赤膊上阵型的，比如广东横栏镇就干脆全揽过来帮你干了，那么他最后要一个什么数就能得一个什么数，这样就把这个事推向了极致。我们现在为什么要查处这样一些个别的现象？如果这些企业，一些统计部门被地方政府这样强烈的去试图影响统计数据的话，那我们现在建立这个网上直报的系统的意义和权威性就会受到损害。

　　姚景源：关键是要改变把GDP放到第一位的干部考核方式

　　(《央视财经评论》特约评论员)

　　我觉得要从根本上解决问题，一个就是要改变我们现在这种为GDP考核，把GDP放到第一位的干部考核方式。比如说特别是我们基层，没有必要一个镇还考核GDP，一个镇主要应当考核比如民生指标、环境指标，还有社会和谐指标等等。在干部考核上，我们要有一个科学的考核体系；第二，要解决政绩观问题，在这方面我们应当加大教育力度；第三，我们还得有纪律，有法律，我主张我们要进一步完善统计法，应当说你在统计上弄虚作假，因为弄虚作假最终会误导决策，而误导决策不是个小事。如果这种弄虚作假的事件频发，就会导致人们对统计的公信力丧失了信任。统计本来是让大家了解和认识社会和经济发展，甚至做各种决策的一个依据，如果说统计的公信力受到了冲击，那这不是个小事。我们要是解决统计弄虚作假问题，就一定要找出统计人员弄虚作假的背后是谁在指使他，而且我主张要进一步的完善统计法。

　　刘戈：如果统计人员被授意来对数据造假 那么要揪出背后的指使者

　　(《央视财经评论》评论员)

　　反过来说，它还是要有人负责，那么我们现在虽然有《统计法》，而且有实施条例，但是如果有人隐瞒，或者像我们这个案例这样，干脆就包办，那么应该是怎么样处理？那么可能现在是对统计人员处理，对于那些授意统计人员做这样的事情的该怎么处理？最后会不会让这些事露馅，露了馅以后应该怎么办？我们来看一下，比如希腊这样的一个主权国家，他为了加入欧盟，因为欧盟规定你的赤字不能超过3%，他为了加入欧盟，他就伙同高盛作假，到最后露馅了，漏了馅了以后，最后他是要追责的，那么这样的丑闻应该谁来担责？我们现在返回来说，如果统计人员被授意来对数据造假，那么授意他的人应该承担什么样的责任？要揪出背后指使他的那个人……

　　(《央视财经评论》栏目播出时间：周一至周五21：55—22：2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