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报记者 陈锋 呼和浩特报道

　　图娅串通多家银行“内鬼”非法转移18亿存款

　　经过5天的连续开庭，全国罕见的勾结银行内部人员、利用银行平台进行集资诈骗27亿元的图娅(也称图雅)案8月7日在内蒙古呼和浩特中级人民法院结束审理。知情人士分析指出，鉴于这起集资诈骗案受害人数众多、绝大多数资金无法收回，以及对金融机构正常工作秩序造成极大危害，图娅等3名涉案主犯或被判处死刑。

　　“图娅案与吴英案有明显的区别，一是其集资诈骗的资金并未用于实业或投资，绝大多数被用于挥霍或去向不明；二是相关资金主要来自于银行正常的储户存款，影响极其恶劣。”内蒙古一位公安系统人士对《华夏时报》记者表示，此案犯罪手法全国独有。

　　本报从有关渠道获悉，多家银行涉及这起在当地影响广泛的集资诈骗案，十多名银行机构工作人员被检察机关起诉。由此，包括某国有银行内蒙古分行、包头商业银行、另一国有银行内蒙古分行在内的多家银行，或因监管失责而被数百个储户起诉索赔，后者手中持有的有效存折上，有18亿元存款无法取出或使用。

　　罕见集资诈骗案开庭

　　一位参加了庭审的内蒙古官方人士向本报记者表示，开庭时间跨越两周的图娅集资诈骗案于7日结束第一次庭审，庭审没有允许媒体记者参加。

　　据透露，此案由上级机关指定兴安盟检察院作为公诉机关，但案件审理在呼和浩特市中级人民法院进行。知情人士称，此案最初由赛罕区公安机关侦办，在中央领导批示下，后由内蒙古自治区公安厅直接办理。

　　本报了解到的案情是，图娅等3人作为集资诈骗案主犯，从2005年开始以高额利息为诱饵，向社会公众非法吸收存款。至2011年7月20日案发为止，公安机关查明，图娅案涉案金额为27亿余元。

　　“公安机关在侦办此案时，将案件起始日定为2008年底。事实上，图娅等人从2005年即已开始进行集资活动，如果溯及到最初，涉案金额或更多。”上述公安系统人士对记者表示。

　　一位旁听了庭审的政府工作人员表示，虽然目前公安机关冻结的资产只有1800余万元，绝大多数资金去向不明，但图娅在庭审上仍表示，如果不被公安机关抓获，她有能力归还相关欠款。

　　内蒙古公安系统人士则表示，从侦查机关查明的情况来看，图娅非法吸收的存款运作平台只有两处，一处是位于其出生地乌拉特中旗的一家宾馆，另一处是某传媒公司，但这两处平台一年的纯收入不足百万，与吴英将吸收的高利贷主要用于房产投资迥异。

　　公安机关还查明，图娅夫妻二人及三个孩子均已移民美国，而每人的移民代价为50万美元，仅移民花费一项即高达250万美元。另外，图娅通过隐秘渠道将大量涉案资金转移到美国，从现有信息来看，转移资金共动用了10个账户，但具体转移方式及转移金额目前尚不清楚。据悉，内蒙古警方在侦查获得证据后，将此情况上报公安部，希望得到美国方面的配合追查涉案资金，但反馈回来的信息显示，未得到美国方面的积极配合。

　　本报记者获悉，此案由内蒙古自治区公安厅直接办理，于2012年10月前后移送检察机关，因为案情复杂，涉案人员众多，侦查工作耗时近15个月，移交起诉人员多达30余人。除图娅等多数人涉集资诈骗外，多人被以隐藏犯罪所得、窝藏包庇、洗钱等罪名起诉。

　　现有资料显示，高利贷案频发的内蒙古仅有鄂尔多斯一起集资诈骗案当事人苏叶女一审被判死刑，该案目前尚在上诉中。分析人士指出，结合案情来看，图娅等人被判死刑的可能性极大，其保命机会渺茫。

　　存款不翼而飞

　　随着庭审的进行，图娅集资诈骗案细节逐步曝光。

　　公安机关查明，图娅最初在社会上进行非法吸存，后结识银行工作人员，在其拉拢下，银行工作人员与其共谋，图娅的吸存对象逐步转向银行正规储户。

　　本报获得的一位涉案企业负责人的陈述材料，详述了其卷入图娅案的全过程：2010年6月，这位企业负责人的老领导请他帮助一位朋友图娅完成银行储蓄任务，并让他将现金存入他们指定的银行。碍于情面，他于同年7月在包商银行包头裕丰支行开了一个账户，并存入1000万元；2011年1月18日在某国有银行内蒙古分行开了一个账户，先后存入7000万元；2011年3月2日，又在上述银行开了一个账户，存入2000万元。至此，在两家银行合计存入1亿元。

　　2011年7月，他去银行查询账户存款时，发现上述存款不翼而飞，便立即向公安机关报案，才得知存款被图娅及其收买的银行内部工作人员非法转移。他要求支取存款，但被银行以尚未破案为由不予解决。

　　这位负责人说，图娅及其组织收买的银行工作人员，以为朋友完成储蓄任务并付高息等方法，利用各种关系拉拢储户，在储户办理开户业务时，银行职员通过技术手段将储户存款转向图娅指定的账户，但储户存储业务回执单及存折上仍显示正常的明细。

　　上述企业负责人称，他在银行柜台办理的存款手续，领取的存款凭证回执单，都是银行出具的真实凭证，存折上也分别加盖了两家银行的业务公章及其工作人员的私章、柜员号，并无任何瑕疵。

　　一位参与办案的司法系统工作人员透露，银行内鬼违规操作的手法多达五六种，其中“三次密码法”比较常见：银行柜台工作人员通过储户输入3次密码，先办理正常银行存款手续，其后将银行账户内的资金转出，最后一次输入密码时，钱已经被转移，而储户多不知情。

　　据称，图娅案涉及储户近300人，大多数受害者均作了类似表述。他们认为，自己与银行形成储蓄关系，银行工作人员进行非法活动，导致他们的存款无法取现，应由银行承担全部责任。

　　前述内蒙古公安系统知情人士向本报记者透露，“图娅大概从上述几个银行套取了18亿元的存款，因为涉及大量储户，维稳压力很大。”他透露，包头商业银行目前有意寻求上市，此案或对其上市工作造成负面影响。

　　风险被转嫁

　　银行或成冤大头

　　据知情人士透露，图娅串通银行内鬼骗取储户存款已经进行了多年。图娅通过金钱或房屋利诱多名银行工作人员，在这些银行“内鬼”的帮助下，顺利将储户存款转移到指定账户。在18亿元银行涉案款项中，仅上述某国有银行内蒙古分行一名柜台女性工作人员单人涉案即高达6亿，另一位男性工作人员涉案4亿。据内部人士分析，涉案金额过亿的银行工作人员将面临无期徒刑以上的惩罚。

　　“从调查来看，这些储户手中的存折都是真实的，相关业务均在银行办理，因此，事实上风险已经转嫁到银行身上。”一位公安系统内部人士对记者表示，他认为，作为弱势群体，这些储户有权依法向银行提出索赔要求，但是否能完全拿回损失尚难预料。

　　曾为吴英辩护的北京京都律师事务所张雁峰律师表示，在此案中，银行也是受害者，虽然其工作人员违法违规，银行应该承担责任，但作为储户，其在存款之初，即已知道配合图娅等人的操作可以获得远超银行正常利率的高额回报，也应承担一定责任。“储户如果通过司法程序寻求赔偿，法院将会根据具体案情，分别认定银行和储户的责任，银行承担全责的可能性较小。”据本报了解，图娅案涉及的民事纠纷多未能在法院立案。

　　“这起案件反映出金融机构存在着严重的管理漏洞，我们在侦办完结后也提出了一些预防风险的意见。”一位参与侦办此案的公安系统人士说。

　　在图娅案开庭前，本报记者曾采访涉案银行之一的某国有银行内蒙古分行，该行相关部门负责人称，该分行涉案工作人员已被批捕，因为涉嫌犯罪，银行已按相关规定对其予以除名。对于案件引发对银行资金安全的质疑，这位负责人表示，图娅案爆发缘于该行内部自查，说明该行的内控机制在防范风险方面是有作用的。至于银行个别职员的道德问题，应与银行的整体风险防控区别开来。他认为，出事职员很年轻，未能经受住图娅的物质诱惑，银行也是受害者之一。

　　记者从多个渠道获得的信息是，上述某国有银行总行在2011年上半年对大额账户的监控中发现，内蒙古分行多个账户出现资金异常，总行随后向内蒙古分行发出调查指令，后者自查后发现，异常账户与3名工作人员相关，随后对其停职。后证实，这几名工作人员均与图娅有染，并受其指使在银行内部进行了违规操作。

　　出乎上述银行内蒙古分行意料的是，在对相关工作人员作出停职后不久，图娅等人即对上述银行内蒙古分行行长的妻子进行了绑架。绑架者提出的要求是，交2亿元赎金，或者恢复被停职工作人员的职务和工作。

　　绑架案发生次日，图娅等人被乌兰察布市集宁区公安局抓获，人质被解救。据图娅等人供述，因为上述国有银行内蒙古分行对有关工作人员停职，导致其维持融资正常运转的链条断裂，不得不铤而走险。据了解，绑架案被另案处理，并已审结。

　　“如果不发生绑架案，这起罕见的串通银行工作人员非法集资的大案或不被外界所知。”一位受害企业负责人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