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荐阅读:
不要泡沫 还原李克强经济学
陈岩鹏
3月的一天,房地产大佬王石出现在了CBS news的《60 Minutes》节目画面上,在被问及中国的房子是否过于昂贵时,王石回答“是的”。而当主持人提到上海居民买房需要支付的房款可能是其年薪的45倍以上时,王石说:实际比例甚至更高,这是一个泡沫,非常危险,甚至是个“灾难”。
连造房子的都如此判断,中国快速增长的经济和大规模投资所催生的房地产泡沫想不破灭都困难了!CBS将其形容为史上最大的房地产泡沫。
在画面上,CBS的主持人走在河南郑州的一条主干道上,他们参观的郑东新区位于中国人口最多的省份之一,然而和想象的不一样,这里林立的高楼却看不到人,荒芜的公寓和空荡荡的郊区绵延,他们说看到的就是所谓的“鬼城”。
现在“鬼城”已不再专指鄂尔多斯的新城康巴什,营口、贵阳、常州、温州、鹤壁、十堰、海南等地也都出现了空置率过高、鲜有人居住、夜晚漆黑一片的鬼魅景象,网上还饶有兴致地评选出了“十大鬼城”。
有时候,不得不承认,经济发展中的某个阶段,正是泡沫形成的阶段,楼市不过是其中之一罢了!梦里泡沫知多少,且看现实多残酷:虚高的投资额度、庞大的影子银行、危险的地方债务、倏忽来去的热钱、人为注水的外贸、去不掉的产能、化不开的杠杆……
进入2013年,梦想启程,转眼间,备受期待的李克强总理履新就已近半个年头,期待中关于总理发展经济的思路被多维解读,有曲解也有误读,但有一点可以确认的是,未来的经济之路要底线、要上限,坚决不要的是泡沫。
每个泡沫都是地雷
先让时间回到2012年12月4日,对于湘鄂情来说,彷佛是一夜之间,顾客消失了。当天,中共中央总书记习近平主持召开中共中央政治局会议,审议关于改进工作作风、密切联系群众的八项规定,其中提出,要“厉行勤俭节约,反对铺张浪费”。
不仅湘鄂情,与公务消费相关的高端餐饮、酒店、白酒等市场均受到了明显的冲击。五星级酒店从以往的熙熙攘攘变得冷清,鱼翅、燕窝类山珍海味的批发市场也出现滞销。据中国烹饪协会统计,2013年初假日期间的宴请餐饮业收入同比有所下降,这在25年来尚属首次。
李克强总理在3月的首次记者招待会上提出了“约法三章”,这是在挤奢靡生活的泡沫。近年来,公务消费、官员宴请衍生出来一个巨大的“官消”市场,这背后是每年“三公消费”的巨额数字。北京大学法学院教授王锡锌曾给出一个三公消费的数字:9000亿。
新一届政府挤泡沫先从“官消”上做文章,而这只是个开始。
进入2013年,北上广深一线城市的房价又开始疯涨,就连北京市区的车位价格都普遍上涨到20万元以上,四环内一些楼盘的车位更是达到50万元。
中国社科院经济研究所研究员汪利娜一直在关注三四线城市的房地产泡沫,早在2012年上半年,她就发现,三四线城市已出现过度开发的问题,商品房供应已经大于需求。
然而,各地还在疯狂地“造城”。彼时,一个名叫“严介和”的人再掀波澜,这位52岁的太平洋建设集团首席顾问正在兰州上演现代版的“愚公移山”,半年内推掉700余座荒山,土方量超过当年的三峡,他要花200亿再造一个“兰州新城”。
2月,农历春节,山西大同的一些市民聚集在红旗广场,在寒风中,他们以签名和举横幅的方式挽留即将离任的市长耿彦波,感激之余,大多数市民更为担心的是,耿的离去,他所推动的城市改造计划,是否会半途而废。
耿彦波是因“造城”而闻名全国的“明星市长”,在过去的5年,他推出了雄心勃勃的古城重建计划,但这也给大同和他的继任者留下了超过百亿元的债务。
2011年人民大学发布的《中国宏观经济分析与预测报告(2011-2012)》显示,全国有28座城市债务超过自有财政年收入,部分地方政府存在爆发债务危机的可能;其中最为严重的就是大同,其债务总额已达年收入的4.11倍。
事实上,耿彦波在任时已经意识到债务问题,他曾将资金风险列为大同城建的“三大风险”之一。
麦肯锡公司城市中国计划研究员李晓鹏分析称,无论是政府经营土地,还是大举借债,在中国的各个地方都普遍存在,大同的问题在于步子迈得太大。
而大同、兰州的“造城运动”,背后主导的都是地方政府,类似增长模式普遍开花,能在短期内刺激经济增长,但从长远来看却是贻害无穷,地方政府不得不为此债台高筑。审计署副审计长董大胜在2013年全国两会上公开表示,中国各级政府今年的负债将达15万亿-18万亿元。
负债建城的链条上,拴着钢铁、水泥等行业居高不下的产能需求,而一旦发动机开足了马力,即便库存挤爆了,一时也停不下被绑架的脚步,杠杆失衡了。2013年,我国粗钢产量占到全球的一半,产能接近10亿吨,仅河北就有3亿吨,业内调侃说:论钢铁产量,中国第一,美国第二,河北第三。
和投资比肩的是一季度蹿升的外贸数据,背后是虚假贸易和热线在作祟,惟独消费还是扶不起来的阿斗,钱花哪儿了?3月,中国广义货币M2首次突破百万亿大关,规模相当于美国的1.5倍,英国的4.9倍,日本的1.7倍,比欧盟整整多出20多万亿元,接近全球四分之一。前央行货币政策委员会委员李稻葵[微博]把这比喻成“悬在头顶上的堰塞湖”。
热钱来得快去得也快,来时让人担心,去时只能慌张。6月20日,隔夜拆借利率创下高达30%的罕见交易纪录,七天回购利率也一度飙升到28%。银行也没钱了!现实是,大量的资金在空转,并没有进入实体经济,而错配的信贷资源,则大量流向了房地产和地方政府融资平台。
满眼都是泡沫,不,那是一个个随时都会引爆的地雷。
排雷!排雷!
这一年,发生在太平洋彼岸的两件事,让国人明白了一个道理:是泡沫,总有破灭的一天,需要的只是等待。
4月,纽约商品交易所黄金期货价格出现一连串暴跌,黄金十年牛市终结被做实。另一件事发生在汽车城底特律,这里房价低得让人叹为观止,甚至出现了有房产仅售1美元的情况。
没人愿意看到泡沫被引爆。习近平在6月的一次会议上强调,再也不能简单以国内生产总值(GDP)增长率论英雄。李克强总理上半年也多次提及“激活货币信贷存量”。
习李在向外界传递一个共同的信号,就是让地方政府摒弃过度投资拉动,停止扩张性政策。而在拉紧政府投资缰绳的同时,监管层也在主动抑制泡沫。今年以来,银监会掀起整治平台贷款风暴,先后出台了“8号文”、“10号文”,并对影子银行祭出重拳,关闭丙类账户。同时,证监会、财政部也先后掀起了对债券市场的监管风暴。
地方投资、房地产投资也因此被卡住了“脖子”,泡沫受到一定抑制。6月央行面对“钱荒”按兵不动的态度,也被看作为监管层在挤泡沫。
排雷信号早已明确。
倪鹏飞在去年年底预言:国内一些地方的楼市将在2013年崩盘。倪是中国社科院城市与房地产研究室的主任,他当时公开表示,“对于一些泡沫特别严重的城市,由于投资和投机的撤离,将导致泡沫的破灭和楼市的崩盘。”
事态正朝着倪鹏飞预言的方向发展。2012年,温州是全国几大城市中房价降幅最大的城市,2013年温州楼市下跌的趋势仍在延续。此时,蓝天白云、椰林树影的海南,也正在变成开发商们的“红海”。
3月20日,对于曾经的中国首富施正荣来说,这是他一生中最灰暗的一天,他亲手创建的无锡尚德太阳能电力有限公司宣告破产重整。在8年前的2005年,当施正荣在纽交所敲响尚德电力的上市钟声时,谁能想到,这位科学家出身的尚德创始人会在8年后如此惨淡地收场。
尚德电力上市后便踏上了大肆扩张之路,2010年底,尚德的光伏产能达到全球第一,与此同时,尚德的债务也从2005年底的0.56亿美元,飙升至2011年底的17亿美元。但近两年国际市场严重收缩,整个光伏泡沫立显,尚德率先把危机引爆了。
也是在3月,《华夏时报》记者再次造访鄂尔多斯,调查发现,寄托着该市“产业转型”梦想的多个工业园区,入驻企业稀少,开工进度延迟,呈现出一派“工业鬼城”迹象。
尚德的破产和鄂尔多斯的快速萧条,其实是中国经济放缓的极端案例。根据统计局公布的数据,今年二季度经济增速从去年四季度的7.9%降至7.5%,已触及年初设定的增长目标红线。
7月16日,李克强主持召开经济形势座谈会时表示,既不能因经济指标的一时变化而改变政策取向,影响来之不易的结构调整机遇和成效;也不能对经济运行可能滑出合理区间、出现大的起伏缺乏警惕和应对准备。
按以往调控思路,当经济超预期下滑时,中央政府可能会调整货币和财政政策,集中审批项目刺激经济,这一方面推高了GDP,但同时也导致地方债务高悬,资产泡沫在房地产、虚拟经济中蔓延,投资泡沫也造成产能过剩和高债务杠杆制约的隐忧。
7月17日,财政部网站公布消息称,财政部部长楼继伟当月早些时候参加中美战略与经济对话时称,从政策取向上来看,今年中国不会出台大规模的财政刺激政策。
显然,新一届政府向外界传递的信号是明确的。“不刺激就不会产生泡沫”,这个道理并不难理解。而综观新一届政府的执政理念,在早日实现中国梦的历程中,这还只不过是个开始。
软着陆需要硬手段
如果误读还只是因为理解不深的话,那么刻意曲解就是个为达目的的阴谋了。
经济下行压力加大,政府不救市,国内股市屡创新低,更何况,存在实体和虚拟经济中的泡沫还有一大把,这些都给了外资投行唱空中国的由头,巴克莱银行趁机兴风。
《华尔街日报》6月28日报道,巴克莱银行预计,李克强政府的政策将把中国推向“临时硬着陆”,未来3年里,中国的季度经济增速会降至3%,除非经济和市场面临着迫在眉睫的崩溃风险,中国决策者不会采取激进的财政和货币扩张政策。
为此,巴克莱借题发挥了一个新概念:“李克强经济学”,用来指代李克强为中国制订的经济增长计划。在巴克莱看来,李克强经济学代表着用短痛换取长期的益处。事实上,这并非是巴克莱的首创,在今年3月甚至更早就已有媒体提出了“李克强经济学”这个概念,只不过巴克莱搭上了唱空中国的阴谋而已。
是也,非也。新一届政府提高了对经济降速的容忍度,但也是有底线的。李克强在7月两提经济运行“上下限”:中国经济下限“稳增长”和“保就业”,上限是防范通货膨胀,使经济运行处于合理区间,经济增长率、就业水平等不滑出“下限”,物价涨幅等不超出“上限”。
这显然是有针对性的,尽管“上下限”的具体数值总理没有明示,但业界普遍认同的“上限”可能在5%左右,“下限”可能在7%左右。安信证券首席策略分析师程定华认为,中国经济潜在增速为4%-5%,但政府不能接受这样的增速,底线应该是7%。
更何况“临时硬着陆”和3%的经济增速,这些都是中国政府和领导人无法承受的代价,由此造成的失业、社保问题必将影响社会稳定。
这也就能理解为什么总理反复强调“要使经济运行处于合理区间”。正是由于目前经济增速和通胀仍在相对稳定的区间,所以,管理层才痛下狠手“挤泡沫”、调结构。
巴克莱还提出“李克强经济学”的三大支柱:不出台刺激措施、去杠杆化和结构性改革。
不可否认的是,不出台刺激措施、去杠杆化在防止和抑制泡沫方面起到了很大作用,这的确是本届政府致力要做的。但由此推演得出的“没有增长战略”,无疑是个严重的曲解。毕竟说一千道一万,发展才是硬道理,挤泡沫、去杠杆是为了增长而不是放纵消退。
著名财经评论员水皮看到了本质:按照巴克莱概括的结果,中国经济硬着陆不可避免,GDP最低会降到3%,这种观点其实就是借“李克强经济学”之名为唱空中国找到理论基础。难怪华尔街那么一致唱赞歌,唱空了几十年,终于看到了崩溃的可能,能不激动么?
既然“李克强经济学”是巴克莱唱空中国的伎俩,那么,总理新政的真正路径又是什么?按照水皮的说法是,放开管制、放开准入和放开市场。
放开管制本质上是恢复企业的市场主体地位,下放审批权;放开准入,说白了就一点,让民间资本办银行;放开市场则是要重新定位企业与政府、政府与市场的关系,划分有形之手与无形之手的边界。
中国中小企业协会6月份的一项调查显示,有80%的企业并没有感受到审批权下放给他们带来的便利。中小企业协会会长李子彬对本报记者说,也许政策在落实的过程中存在问题。
改革的红利还需要再释放一会儿,但这是以经济增速下行为代价的,当然,最好的结果是“软着陆”。
“软着陆”一直是中国经济结构调整能够承受的代价,但要实现这个目标却需要“硬手段”,政治上反腐败,金融业整顿影子银行,实体上去产能过剩都是必须的。不过,降低GDP增速是系统工程,干部考核提拔的标准要改变,地方财政收入的结构要改变,公务员队伍要精简,社会管理成本要提高,这些都离不开一个“钱”字。
7月初,上海自贸区获批,作为总理新政的一个“切口小、示范意义大”的新路径,如何激活存量、挤出泡沫是共同完成梦想的必经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