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则直指云南玛莉亚医院的微博，使其所属的莆田系浮出水面——覆盖全国80%以上的民营医院，皆来自莆田市东庄镇……在莆田系逐步被外界认识的同时，其特有的经营方式也遭受争议。

　　新金融记者 陈一昀

　　派系之谜

　　新东方董事长俞敏洪[微博]的两则“炮轰”云南玛莉亚医院的微博，打破了莆田系的平静。但关于该医院究竟属于莆田系里的哪个派系，众说纷纭。

　　近日，俞敏洪发布微博，称其云南新东方一女员工在云南玛莉亚医院分娩期间发生意外，抢救无效离世。俞敏洪认为，该医院在预警、抢救和转院过程中“存在重大漏洞”。

　　十余分钟后，俞敏洪再次发声，直言该医院“医疗事故常年爆发，全国连锁，口碑极差，去过的骂声一片”等，并称该医院是“一个做地产的老板在做”。

　　一石激起千层浪。不少网友“吐槽”称其所在地名称类似的医院也发生过这样的事情。但也有网友认为，俞身为公众人物，应了解清楚后再发布信息。

　　随后不久，有关“地产老板”的说法遭到否认，而该医院也并非通常意义上的“全国连锁”。

　　有消息指出，云南玛莉亚医院隶属于中骏医疗投资集团，该集团为莆田系詹氏家族产业。但并没有可以佐证这一说法的资料。

　　据新金融记者掌握的信息，云南玛莉亚医院为莆田系不假，但并非詹氏名下，而是林氏。

　　莆田系，即福建莆田。有数据称，全国有超过80%甚至90%的民营医院是由莆田人开办。其以詹、陈、林、黄四大家族为主，产业遍布全国各地，涉及男科、妇科、妇产科、眼科、牙科、泌尿科、皮肤科以及精神心理科和美容整形等专科领域。

　　公开信息显示，詹氏家族旗下确实有名为“玛莉亚”、“玛丽亚”或“玛丽”的医院，但全称均非云南玛莉亚医院。

　　一民营医院管理人士表示，“莆田系中有些名称相近的医院，打的是全国连锁的旗号，或者看起来像全国连锁，但一般都不是一个老板开的，只不过是为了增加名气，起类似的名称，让外界以为是全国连锁。”

　　查询工商资料可知，云南玛莉亚医院的投资方是两位自然人——吴永兵和吴秋云。从姓氏上看，其与莆田系四大家族似乎并无直接关联。

　　“莆田系内部的参股比较复杂，外人很难找到其中的蛛丝马迹。”上述管理人士表示。而即使是曾在云南玛莉亚医院就职的员工，也并不清楚该医院真正的投资方是谁。

　　一份由丁香园整理的资料显示，云南玛莉亚医院为华世伟业(全称为江苏华世伟业投资股份有限公司)旗下的独资医疗机构，该集团为莆田系林氏林宗金所有。

　　为之佐证的是，在华世伟业的官网，“集团产业”目录里，明确地标出含有云南玛莉亚医院，点击即可跳转至该医院官网。但是否为独资，还有待核实。

　　在云南玛莉亚医院官网，其就上述事件进行了说明和回应，称“现正在等待司法鉴定结果”。其官网也并未显示与投资方相关的信息。

　　理论上来讲，因家族姓氏不同，莆田系内部的派系划分应该比较明显。有莆田系医疗帮“帮主”之称的詹氏詹国团在今年接受采访时表示，他所在的层面，不同派系之间，不会互相投资。

　　“四大家族有各自独立的医疗集团，是现代化的管理体制，在这个层面，股权是相互分开的。”一熟悉莆田系的业内人士表示。

　　但实际上，“越往下面，交叉参股的情况越普遍，也就越难分清楚谁属于哪个派系。”该业内人士分析，这是因为当地很多人都在从事这个行业，每个医院的股东或管理层也多是由这些人的亲戚朋友构成，“再加上乡亲之间的通婚，股权很容易交叉在一起。”

　　这也就不难解释为何不同派系的医院会使用相同或相似的名称，说到底它们都是属于莆田系，而这些莆田系也都来自同一个地方——莆田市东庄镇。

　　神奇东庄

　　了解莆田系，要从他们的家乡说起——东庄镇，这个看似名不见经传的福建省沿海小镇，因为东庄人在外开办民营医院而火了，尤其体现在春节期间。

　　从腊月二十五一直到正月十五，是莆田系人员在家乡的时间，也是全国莆田系人员聚集在一起的时间，很多生意机会便在这时产生。

　　最常见的是，“比如我这个医院的牌子已经做起来，过年回去的时候，村里的亲戚朋友会提议用我这个牌子在别的地方再开一家，我投资一部分股份。”上述业内人士表示。

　　更为大型的是，莆田建有专门的医疗药品器械展览馆，“国内每年最大的医疗器械交易会就在这里举办，并且是每年的大年初一，其分量可想而知。”该业内人士感慨。其参加过几次莆田的这种交易会。

　　有据可查的是，2014第十届中国医疗器械药品展销会是在莆田举办，参展时间从腊月二十九持续到了正月初三。往届亦是如此。

　　在东庄镇有一种说法，根据各村的房屋建筑情况，可以判断出哪个村在外开办民营医院的人多。

　　“我见过高十六层的，而且是两栋，当时还以为数错了。”一东庄人坦言，“那些都是住不完的，有的人家盖了八九层，家里平时只有老奶奶住。”

　　据到过东庄镇的人士介绍，“那里的房子大多不是用来‘住’，而是为了‘看’的，这家盖五层，那家就要盖六层，这样才能显示哪家有钱。”

　　当然，东庄镇并非清一色的大高楼，两三层高的楼房也是有的。

　　可说来奇怪，“虽然莆田系在家乡修建高楼别墅，但他们几乎不在外面买房，很多大老板，开着宝马[微博]，在外面租房。”上述业内人士表示。

　　从这个角度讲，莆田系是比较传统的。“这里原来比外面要落后一点，封建气息浓厚一点，所以才会有很多人跑出去经商。”上述东庄人说。

　　以结婚为例，据该业内人士了解，“他们的姑娘一般是不外嫁的，小伙儿一般也不娶外面的姑娘。”

　　而就结婚前的聘礼来说，东庄镇要比周边其他乡镇“高很多”。该东庄人介绍，“相亲认识的话，男方给女方的聘礼差不多是从大几十万起价，最高的有给三四百万的。”

　　这些常年在外打拼的莆田系人员，每年过年，随着他们一起回家的还有他们的“豪车”。“他们会在春节前找拖车公司把汽车运回来，然后在春节后再把汽车运回去。”上述到过东庄镇的人士表示。

　　此前外界也有过关于莆田系汽车的“调侃”，每每提起这些，身在其中的东庄人还是会忍不住分享其最近的见闻，“有一次看到田地旁边停着劳斯莱斯、兰博基尼，还有他们这几年流行保时捷，在这里，奥迪是街车……”

　　因开办民营医院而改变的不仅是莆田系自己。上述东庄人表示，“从广告营销到医疗器械、药品乃至整个产业链，各个环节，都有影响或涉及。”

　　上述业内人士亦表示，“莆田人抱团抱得比较紧，以前我们印一本广告册，怎么印也不低于6块钱，莆田系的人一来，立马减为三块五，一问才知道印刷厂的老板也是莆田人。”

　　营销依赖

　　莆田系在开办医院时，往往不会在名称上带有“莆田”等字眼，外人或许无法辨别，但莆田系自己人或熟悉莆田系的人通常很容易能够分辨出哪些民营医院是莆田系。

　　“整个广告的营销模式都是一个套路，一看就知道是不是莆田系。”上述东庄人说。

　　据曾在莆田系某医疗集团任职的知情人士介绍，2010年时，莆田系一个专科医院每天的广告投放即为两万元，而它所能带来的收入是平均每天20万元，“相当于50个病人，每个病人平均花费4000元。”

　　上述民营医院管理人士表示，莆田系民营医院主要依靠广告生存，其业绩的高低与广告的投放有很大关联，而“怎样保证广告吸引来的病人消费是关键。通俗一点说，就是你来了，你进我这个门了，我就不会轻易放你走”。

　　“是存在这样的问题，但不能一棒子打死一群，只能说，轻度往重度说……让抓紧治疗等。”上述知情人士说。

　　不得不承认，某些方面相对传统的莆田系在经营民营医院这方面要“大胆”很多。

　　“借钱开第一家，赚钱开第二家，然后再开第三家、第四家……”这是该知情人士总结的莆田系民营医院的发展模式，“在开办医院的前三年，他们手里基本没钱，就是投资、参股，而只有不停地投放广告，才能实现滚动收入。”

　　一医药行业人士表示，“百度[微博]搜索任何一种疾病，显示的推广信息几乎都是他们的，去百度开会，大客户大部分也都是他们。百度对外讲营收有30%来自医院，也就是莆田系的民营医院，但我估计，不止30%。”

　　数据显示，百度2013年网络营销营收为318.02亿元。按照30%的比例，即莆田系每年在百度的推广费用接近100亿元。但该人士认为，“应该超过100亿元，只要去过百度的会议后就不会觉得奇怪了。”

　　据媒体报道，莆田市委书记梁建勇曾公开表示，“2013年莆田系民营医院在百度上做了120亿元的广告。”

　　抱团的莆田系在广告投放这件事情上也非单枪匹马。“他们签广告，基本是以集团的名义，把十几家或二十几家医院合到一起签，这样平摊到每家医院的费用也比较合适。”上述知情人士表示。

　　依靠广告创收是莆田系民营医院特有的经营方式。微博上曾有医疗人士科普如何区分某公立医院或部队医院的科室是否被莆田系承包，提出的方法便是，“只要‘武警’或‘部队’医院的某个科室单独做广告，即已被莆田系承包，正规医院不会某个科室去满世界打广告。”可以看出，一些医疗人士对莆田系颇有意见。

　　在开办民营医院以前，承包公立医院或部队医院的科室是莆田系发展过程中的一个阶段，现在也还部分保留着这种合作。

　　“武警类医院承包的很多，县级偏冷门的科室承包得也很多。”上述业内人士称。当然，开办民营医院现已是其主流发展模式。

　　对于莆田系而言，民营医院更像是一种投资，他们不一定懂医疗，他们更擅长的是营销。但如果太过依赖营销而忽视名声与口碑，这样的发展会长久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