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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光伏城无锡的寒冬

　　文/片 本报记者 马绍栋 无锡报道

　　“世界光伏看中国，中国光伏看江苏，江苏光伏看无锡。”

　　12日上午，刚刚经历连续阴雨天的无锡迎来了难得的阳光普照，可迎面吹来的寒风，仍在提醒人们江南已进入冬天。矗立在无锡新区的尚德电力大楼依旧张开那遍布太阳能电池片的“双翼”，迎接久违的阳光照射。

　　可对掌门人施正荣来说，此刻深陷亏损泥潭、资金链紧绷、破产传闻缠身的尚德人，恐怕没有空暇来欣赏这一切。

　　行业产能严重过剩，海外市场急剧萎缩，欧美“双反”大棒高举……狂飙突进之后，光伏业步入艰难的调整期，龙头尚德濒临崩溃边缘，无锡这座“东方硅谷”正成为折射整个光伏业低谷的典型例证。

　　带头大哥深陷险境

　　尚德资金链紧绷

　　“高峰时期，尚德光接送员工上下班的大巴车就有50多辆，在无锡新区蔚为壮观。”当地一位出租车司机告诉记者，作为无锡市工业对外最知名的名片，尚德公司可谓光环遍身，连公司周边的道路也被改名为“尚德路”。如果亲戚朋友有在尚德上班工作的，立即就会引来大家艳羡的目光，被认为是从事了前途远大的行业。

　　2001年，曾承载中国近代民族工业发祥地荣耀的无锡市从大洋彼岸引进了施正荣博士，由此开始了引领国内光伏产业十年跨越的先河。尤其是领军者尚德，不但树立了首家登陆纽交所上市民营企业的标杆，更是带动了一批国内的追随者，连无锡市都提出了打造千亿光伏之城的定位。

　　然而，谁都未曾想到，昨日耀眼光环的退却竟来得这样迅速。记录显示，截至2012年10月31日，尚德电力间接控股的无锡尚德银行贷款余额高达88.6亿元。而根据2012年一季报，截至3月末，尚德电力的银行贷款余额为106亿元。尚德正深陷资金链紧绷、破产等传闻的泥潭。

　　12日上午，记者在无锡新区创业路附近的尚德厂区看到，除了尚德电力大楼背后车间机器在轰鸣作业之外，周边几个厂区显得十分平静。在其中一片厂区门口仅停着两辆大巴班车。

　　其实，自去年以来，尚德的形势就急转直下。如今，该公司的负债总额已达到35.82亿美元，资产负债率已高达81.8%，尚德市值已从上市之初的49.22亿美元跌到如今股价不足1美元。而对上市公司尚德电力来说，资金状况更加让人担忧。截至2012年一季度末，公司资产负债率高达81.7%，虽然账面上尚有现金6.638亿美元，但一年内到期的短期借款高达15.746亿美元，还有一笔5.578亿美元的可转债于2013年3月到期。

　　与不断恶化的财务状况同时传来的，是坊间对尚德公司行将破产的愈演愈烈的传闻。

　　从去年秋天开始到今年上半年，光伏业几乎听不到一个利好的消息：不断蔓延的欧债危机和太阳能行业补贴连遭削减，欧美以政府补贴和低成本倾销为名不断祭出双反调查，多年狂飙突进的光伏业渐现产能过剩的恶果，对于行业龙头尚德来说，危机的来临似乎更加致命：暂停1/3产能自救、施正荣将CEO职位让给CFO金纬、无锡政府高层造访尚德……一系列举动让外界对尚德的关注，瞬间从如何止亏变为是否破产。

　　无锡尚德2011年的财务报表显示，无锡尚德截至2011年末的短期银行借款为67.58亿元，但彼时，该公司账面仅余现金27.47亿元，2011年，该公司亏损6.14亿元，资金链已岌岌可危。

　　追随者艰难挣扎

　　光伏交易中心“变脸”奇石馆

　　带头大哥深陷破产险境，追随者们也在寒风中震颤。

　　“大概停工已经四五个月了吧，听说是企业资金紧张，只能暂停基建了。”在离尚德厂区不远的无锡市光伏产业园，几名建筑工人正聚在一起闲聊。在他们身后，沿着产业园几条骨干道路两侧，许多冠以“光伏”、“新能源”名头的公司随处可见。但是记者走近却发现，大部分厂区只是用长长的围墙圈住了大片荒地，里面零星散落着几座未完工的车间。

　　2009年底，为促进当地光伏产业合理布局，形成集群发展优势，无锡市集中力量重点扶持这一光伏产业园，并将其作为未来新能源产业的核心承载区。根据规划，园区将以光伏硅片、太阳电池及组件、光伏制造设备、关键主辅材料等光伏产业链的各环节生产制造为主，引进相关行业龙头企业，并形成研发、物流、检测、培训等一体化配套，实现千亿级光伏产业目标。

　　记者注意到，在该产业园激昂振奋的宣传片中，光伏产业被视为曾创造近代民族工业辉煌的无锡市转型突破的重要突破口，截至目前，已成功引进德鑫电池片、隆基单晶硅片、昌盛光伏等10多个光伏及新能源项目，投资总额15亿美元。产业园A区已基本建成，B区也渐现雏形。

　　只可惜，近期光伏业的寒冬，让这种鼓噪和亢奋走向冷却。

　　根据无锡市经济和信息化委员会发布的经济运行报告，光伏产能严重过剩，产品价格大幅下行，又面临美国“双反”裁定和欧洲对中国光伏组件、硅片、电池等产品发起反倾销调查的影响，企业经营压力普遍加大。1-9月，无锡太阳能光伏产业完成产值354.7亿元，同比下降20%，多晶硅片和组件价格同比下跌40%。受多重不利因素的影响，无锡八大光伏企业1-9月申报销售下降48.5%，入库国税收入下降94.3%。

　　与惨淡的光伏业数字相辉映的是，曾经作为这座“光伏之都”重要组成部分的中国(无锡)光伏产业交易中心已悄然改头换面。

　　“光伏中心早就没了吧，好像从今年年初就取消了。”12日中午，顺着地图上的指示，记者来到位于无锡新区的新世界国际文化广场，几经打听，才找到了坐落于此的“光伏产业交易中心”。然而门口保安的一句话，却让记者着实感受到了无锡光伏业进入了寒冬。

　　记者注意到，原本规划为中国最大光伏产业市场、定位年交易额2000亿元的光伏交易中心是新世界国际D栋的一座五层建筑，可现在已改为“奇石文化广场”。一名并不忙碌的工作人员，甚至还向记者推销起内部各个展区的价格。

　　翻阅资料可见，这个在2010年9月份高调开建的光伏交易市场规划建筑面积20万平方米，设有大型企业馆和大型装备馆两大馆，并按产业链和供应链分设十大交易区。无锡尚德电力公司董事长施正荣当时评价称，中国光伏企业在市场营销和采购环节上还有很大潜力可挖，专业交易平台的建立可以使企业节省约15%的成本和许多宝贵的时间。

　　“尚德现在没有投资价值，只有新闻价值。”

　　面对业界悲观的论调，尚德，这个曾经风光无限的明星企业，如今却面临生死悬于一线的尴尬现实：救或不救，当地政府、尚德高层、股东正围绕其展开一场空前激烈的博弈之战。

　　根据媒体报道，对于这家只拥有4.74亿美元现金及其等价物的公司来说，如不采取出售子公司股份或继续举债，明年一季度一笔15.74亿美元的短期债务恐将难以偿还。

　　紧接着，施正荣曾参与的一项海外投资反担保被爆是场骗局，尽管施对此否认并称自己也是受害者，但尚德股价却一路下跌至一美元以下，美国纽交所警告称：如果在接下去6个月里不能使股价维持在一美元以上，那么它将被迫退市。

　　面对艰难时局，施正荣于8月中旬将CEO职位让给从事了30多年财务管理工作的CFO金纬。后者以“拯救者”的身份，在此后的一个多月时间里采取了关闭效益不佳工厂、裁员1500人等措施，其间尚德多位高管离职。

　　转机似乎发生在9月27日。无锡市市长朱克江带领一批政府官员及中行、工行、国开行在内的银团突然造访尚德P4工厂，除了送上两亿元的新增贷款，还打算对尚德今年年底之前需要偿还的10多亿贷款提供帮助。

　　然而，政府的拯救措施似乎并未与施正荣“不谋而合”。坊间猜测，围绕无锡尚德是否破产，双方的博弈正激烈进行：在施正荣看来，保全上市公司尚德电力最好的办法，是让子公司无锡尚德破产。而无锡市政府则考虑，无锡尚德的破产会令当地银行面临88.6亿元的坏账，此外无锡市5万个就业岗位也将承压。与此同时，有关尚德大肆开展关联交易，施正荣暗中操作掏空尚德电力的质疑声不断传出。

　　无锡当地一位知情人士告诉记者，从政府角度考虑，尚德是无锡的一张名片，尽管财务状况糟糕，但让无锡尚德破产是不可能的，“施正荣想把最坏的资产和烂摊子甩给政府接管，政府肯定不会简单接手，肯定会对施加以控制。”

　　针对尚德出路，坊间已多有说法。如同光伏行业已采用的国有化路线，早在今年年初，无锡市就提出施正荣个人股份从尚德电力退出，由国资背景的无锡国联集团接盘，这一提议被施正荣拒绝。此后，政府原本是想购买尚德明年3月到期的5.75亿美元的可转债，同时让银行介入对尚德贷款，但要施正荣以个人资产做无限责任担保，这一提议又被施拒绝。

　　业内人士认为，施正荣一再坚持让无锡尚德破产意在遮盖自己幕后所做的关联交易，随着背后的利益链条逐渐浮出水面，政府在全面评估尚德公司家底之后，将会做出兼顾尚德眼前和长远利益的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