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陷入反垄断调查风波之后，多美滋公司再次因进口含有肉毒杆菌的新西兰浓缩乳清蛋白粉而陷入舆论漩涡。由于要对问题产品进行召回，多美滋因此受到的直接经济损失约为1.5亿元，而其品牌因此受到的损失更是无法估量。且由于问题奶粉中的肉毒杆菌可能会对婴幼儿的中枢神经带来影响，一旦有婴儿因食用多美滋奶粉而出现问题，多美滋或许还要面临来自消费者群体的索赔

　　法治周末记者 戴蕾蕾

　　8月4日，北京市东四环附近的一家母婴用品店里，叶怡(化名)拿着两盒多美滋优阶2段奶粉在收款台办理退货。

　　她是一名7个月大孩子的母亲，此前她的孩子一直在吃多美滋奶粉。

　　就在这天上午，叶怡在新闻中听到一条让她神经紧绷的消息，中国国家质检总局(以下简称质检总局)公布了4家进口新西兰恒天然集团(以下简称恒天然)生产的、可能受到肉毒杆菌污染的浓缩乳清蛋白粉的企业名单，其中包括多美滋婴幼儿食品有限公司(以下简称多美滋公司)、杭州娃哈哈集团有限公司(以下简称娃哈哈集团)和上海市糖业烟酒(集团)有限公司，而多美滋公司正在召回问题奶粉。

　　叶怡的第一反应是，多美滋奶粉出事了。

　　而叶怡在8月3日刚刚购买了两盒多美滋优阶2段奶粉，还没来得及打开给孩子吃，就匆匆赶到母婴用品店退货。

　　“但是此前吃进去的奶粉是不是有问题？网上的信息说是肉毒杆菌对婴儿的中枢神经有影响。”叶怡满脸忧虑地告诉法治周末记者。

　　资料显示，肉毒杆菌是一种致命的厌氧病菌，其在繁殖过程中分泌的毒素是毒性最强的蛋白质之一，其毒性比氰化钾强1万倍；1mg纯化结晶的肉毒杆菌毒素能杀死两亿只小鼠，其对人的致死剂量约为0.1μg。

　　质检总局公布的消息称，进口到中国的、可能受到肉毒杆菌污染的浓缩乳清蛋白粉超过220吨，多美滋公司的进口量高达208.55吨。　　乳业专家王丁棉告诉法治周末记者，浓缩乳清蛋白作为基本原料，通常被用于生产婴儿奶粉、儿童成长奶粉和运动饮料等一系列产品。200吨的浓缩乳清蛋白粉能够生产出的奶粉超过400吨。

　　上海市质监部门查实，多美滋公司进口的问题浓缩乳清蛋白粉中，已使用的数量为105.45吨，库存103.1吨，多美滋公司已利用这些问题乳清蛋白粉制成的较大婴儿配方乳粉成品有664.118吨，流入市场的部分达420.188吨。

　　此外，上海市糖业烟酒(集团)有限公司进口的4.8吨问题乳清蛋白粉的最终客户为可口可乐饮料(上海)有限公司，其中25公斤已用于生产个别批次的美汁源果粒奶优，其余4.775吨尚未投入生产，已被安全隔离。

　　而娃哈哈集团进口的14.475吨乳清蛋白已用于钙好喝等酸性产品中，相关产品从2012年10月出厂销售，基本已销售完毕。

　　这场起自新西兰的肉毒杆菌乳品冲击波，正将中国的乳品消费者置于毒菌感染的阴影之下，涉及的中国企业尤其是多美滋公司也面临一场危机。

　　多美滋危局：品牌、市场双损失

　　“请勿食用。”这是包括质检总局和恒天然在内的多家机构在收到浓缩乳清蛋白粉可能受到肉毒杆菌污染消息后，向消费者发出的第一信号。

　　据了解，肉毒杆菌毒素经肠道中的胰蛋白酶或细菌产生的蛋白酶激活后方才具有毒性，且能抵抗胃酸和消化酶的破坏，胃酸溶液24小时内不能将其破坏，故其可被胃肠道吸收，损害身体健康。且肉毒杆菌毒素能透过人类机体各部分的黏膜，导致人类严重的肌肉松弛和麻痹，甚至死亡。

　　广州医学院药用化学研究所的一位研究人员告诉法治周末记者，肉毒杆菌毒素在水中煮开几分钟后就会被破坏掉，但真正难解决的是它的芽孢。肉毒杆菌芽孢具有很强的抵抗力，在180℃下干热5至15分钟、100℃下湿热5小时才能被杀死。

　　婴幼儿尤其是1岁以下的小宝宝，肠道内的正常菌群还处于建设阶段，这个时候肉毒杆菌芽孢如果存在于婴幼儿肠道内，有可能对婴幼儿造成较大影响。

　　尽管多美滋公司在《多美滋关于恒天然涉嫌污染原料事件声明》中指出，恒天然声称“目前没有任何关于因食用含这些批次乳清蛋白的产品而导致疾病的报道”。但叶怡依然无比忧虑，她担心她的宝宝或许成为肉毒杆菌潜在的感染者。

　　而在质检总局公布多美滋公司进口了含肉毒杆菌的浓缩乳清蛋白粉之后，多美滋公司的公关经理王慧颖的手机就处于无比繁忙的状态，希望弄清情况的人们不断地向她求证。

　　王慧颖告诉法治周末记者，多美滋公司的具体召回措施会马上公布，目前公司正全力以赴做好召回工作，把消费者的损失降到最低。

　　8月4日上午，国家食品药品监督管理总局约谈杭州娃哈哈保健食品有限公司、可口可乐饮料(上海)有限公司、多美滋公司三家企业的相关负责人，要求尽快查明情况、分析原因，迅速采取措施，立即停止销售并召回问题原料加工的全部食品。

　　8月4日下午起，上海多家超市已经开始下架多美滋涉事产品。

　　西部乳业协作会秘书长王伟民告诉法治周末记者，这件事情对多美滋公司的冲击是巨大的，会对其品牌和市场份额造成不良影响。

　　他介绍说，多美滋奶粉在国内婴幼儿奶粉市场的市场份额很大，去年多美滋的销售额达到100亿元，市场排名在前5位。

　　关于此次事件可能给多美滋公司带来的损失，王丁棉则为法治周末记者算了一笔账：目前，浓缩乳清蛋白粉价格在90000元/吨至93000元/吨，按其未使用库存103.1吨计算，其原料成本亏损在1000万元左右；而利用这批问题浓缩乳清蛋白生产的多美滋奶粉有664.118吨，由于问题奶粉全部要召回，且市场上销售的900克装的多美滋奶粉价格在200元左右，召回问题奶粉给多美滋公司造成的直接经济损失大约在1.5亿元左右。

　　“多美滋面临的是品牌、市场份额的多重损失，且在品牌方面的损失难以计量。”王丁棉说。

　　此前，由于国家发改委对包括多美滋公司在内的乳企进行反垄断调查，多美滋奶粉开始降价，这种情况已经给多美滋公司的销售收入带来一定影响。

　　王慧颖对多美滋公司也是受害者的说法表示肯定，但对于多美滋公司是否会向恒天然公司进行索赔，王慧颖表示目前并不了解，这应当由双方的法务部门负责。

　　王伟民表示，多美滋公司可以向恒天然求偿。

　　“作为供应商的恒天然和作为生产商的多美滋公司在签署供货合同时一定会有一个条款，约定如果供应商提供的原料出现质量问题，生产商可以向供应商索赔。这是行规。只是品牌方面的损失如何计量、如何赔偿就比较麻烦了。”王伟民说。

　　不在国标检测项目内的肉毒杆菌？

　　王丁棉表示，中国有70%的进口奶粉都来源于新西兰，而这些产品几乎全部出自恒天然；平均每10个中国比萨中，就有8个使用恒天然产的奶酪，并且多数大型面包连锁店使用的也都是恒天然的黄油、奶油和奶酪。

　　目前，中国已停止进口所有新西兰奶粉。

　　但在此前的进口规模之下，含致命病菌的浓缩乳清蛋白是如何在新西兰通过供应商检测、在中国通过海关检验检疫，并在生产商那里通过验收检测、产品出厂检测以及在商品流通环节通过检测，最终到达中国婴儿口中的呢？

　　恒天然在3日举行的新闻发布会透露，早在今年3月，恒天然便发现潜在质量问题，当时对某一产品的检测中发现了梭菌属细菌。只是，这一菌属的许多菌种属于无害，因而企业在接下来几个月里对产品样品实施进一步检测。

　　直至7月31日，恒天然在检测中发现了可能引起食物中毒的肉毒杆菌。污染源是恒天然在新西兰北岛怀卡托地区豪塔普工厂的一根受污染的管道。

　　王慧颖告诉法治周末记者，肉毒杆菌项目在中国的婴幼儿奶粉的国标当中是没有要求的。

　　中国海关检验检疫的一位不愿透露姓名的工作人员也向法治周末记者证实，乳清蛋白粉在入海关的时候不检测肉毒杆菌项目，因为它并不是乳品中常见的污染物。而且全世界都没有关于乳粉中肉毒杆菌的限量标准。

　　法治周末记者查阅了《食品安全国家标准—乳清粉和乳清蛋白粉》(GB11674-2010)后发现，乳清蛋白粉的检测项目为蛋白质、乳糖(不适用乳清蛋白粉)、黄曲霉毒素M1、金黄色葡萄球菌、沙门氏菌。

　　上海理工大学医疗器械与食品学院副教授董庆利在《关于“乳清蛋白中检出肉毒杆菌”的记者问答》表示，乳品加工工艺中除了交叉污染，较难感染肉毒杆菌，感染源最大可能是加工原料；如果是乳清蛋白粉被污染，那么可能是在畜禽饲养过程中，病菌通过土壤传播至饲料，再至动物体内，以至牛乳中。

　　“食品在生产加工中应严格避免肉毒杆菌的滋生，特别是在罐藏、真空、灌装等需要密闭环境下加工的产品。生产商可参照国标GB4789.12《食品卫生微生物学检验—肉毒梭菌及肉毒毒素检验》，对肉毒杆菌和肉毒毒素进行检测。另外，按照乳制品的相关产品标准，致病菌不得检出。”董庆利强调。

　　记者查阅今年5月1日正式实施的新版《进出口乳品检验检疫监督管理办法》(以下简称《办法》)也发现，《办法》规定进口乳品安全卫生项目(包括致病菌、真菌毒素、污染物、重金属、非法添加物)必须检测合格。

　　王丁棉表示，这也就意味着，虽然《食品安全国家标准—乳清粉和乳清蛋白粉》中没有肉毒杆菌这一项检测指标，但是肉毒杆菌作为致病菌，也不应出现在食品当中。

　　北京市律师协会消费者权益法律事务专业委员会主任邱宝昌在接受法治周末记者采访时谈及，在婴幼儿乳品当中，肉毒杆菌这一致病菌如果是应检项目而未检，有关部门有渎职嫌疑；如果肉毒杆菌尚不是应检项目，那么相关的指标体系亟待完善。

　　如何向多美滋维权

　　叶怡在退掉了多美滋奶粉后，转回到了母婴店的婴儿奶粉销售区，在反复向售货员确认各品牌奶粉的奶源地后，选择了一款奶源地为爱尔兰的奶粉。

　　“没办法，总不能让孩子断顿。可是这件事不能只退货就完事了，厂家应该赔偿，吃进去的奶粉能吐出来吗？如果我的孩子出现问题了怎么办？谁负责？”叶怡的语气中带着怒气。

　　叶怡有这家店的会员卡，虽然她的销售小票已经扔掉了但系统中可以查到她曾购买过该奶粉。但是其他消费者就没这么幸运了，几个购买了奶粉又丢失掉小票没有会员卡的顾客围在收款台询问如何退货。

　　奶粉销售人员告诉法治周末记者，奶粉属于特殊商品，正常情况下是不退不换的，所以很多人在买了奶粉之后就把小票扔掉了。

　　专攻消费者权益保护领域的律师葛友山表示，如果消费者是向多美滋公司维权，一般情况下的维权过程是，消费者首先向多美滋公司要求赔偿；其次，如果直接向多美滋公司索赔未果，消费者可通过消费者权益保护协会维权，由消协和多美滋公司协商赔偿事宜；诉讼是最后的一个维权途径，因为维权成本很高。

　　“消费者单独通过诉讼维权特别困难。第一，消费者如何证明自己买的是不合格的产品，有的外包装都没有了；第二，消费者主张权利很困难，小票都没有了，证据灭失；第三，即便包装、小票都在，根据食品安全法，消费者最多也就获得10倍赔偿，费时费力，而且消费者还要准备很多证据诉讼。”邱宝昌告诉法治周末记者。

　　邱宝昌认为，有关部门应当约谈企业，督促他们赔偿对消费者造成的损失。如果现在尚未发现有伤亡情况，应当有相应的组织同经营者协商，用10倍于问题奶粉销售额的资金成立基金，如果以后发现有婴幼儿因为吃这个产品造成损伤，消费者可以从这个基金里获得补偿。

　　“必要的时候，消费者可以通过公益诉讼的途径维权。现行的民事诉讼法规定可以有公益诉讼，由公益组织代表不特定的消费者来进行诉讼，这样维权成本低，保护了整体消费者的利益。但是目前公益诉讼处于一个很尴尬的境地，因为虽然新修订的消费者权益保护法(草案)赋予了消费者权益保护组织——消协这样的机构代表消费者起诉的权利，但是这个草案还没有获得通过。”邱宝昌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