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曾经名震一时，现在已成浮云。榜单的名录轻易被优胜劣汰改变，企业的功败垂成往往就是一瞬之间

　　本报记者 汪静赫

　　“活着还是死去，这是一个问题。”——几个世纪前莎士比亚的终极命题今天依然适用。

　　一张500强榜单，既是光荣榜，也是墓志铭。

　　随着2013年世界500强榜单公布，一些企业从榜上消失了。相似的一幕同样出现在中国500强榜单上。每一年的新贵上榜，同时也意味着某些企业已成过眼云烟。

　　精确细数所有的前500强企业是琐碎而繁杂的，如同无法细致参详它们从上榜到落榜本身所涵盖的唏嘘和叹息。唯有从变幻莫测的市场之手中察觉一种概括的时代感念，从曾经的500强故事里找寻渐渐模糊的企业背影——并试图发现这些盛衰往事给予当下的那些回眸、那些警醒。

　　离得开榜单，挣不脱时代

　　所有前500强企业的离开不外乎这样的姿态：破产或衰败，没落或消亡。无论这些企业是暂时离场还是从此消失，过往荣耀皆成浮云——正如它们的前辈。

　　时代的列车上，既可以一站到底，也总会有中途下车。几乎从每一个前企业巨头的故事里，都能嗅出一种戏剧性的时代悲悯。“时不我待”和“时不与我”这两种“时态”形成了升起和倒下的“大势所趋”——在前500强企业的故事里，这样的际遇唏嘘不胜枚举。

　　1986年，当60岁的肯·奥尔森出现在第10期美国《财富》杂志封面的时候，没有人怀疑这位戴着老式钓鱼帽穿着格子衬衣的男人所拥有的崇高地位：“美国史上最成功的企业家”。整个80年代，DEC公司是仅次于IBM[微博]的世界第二号计算机巨头，而奥尔森是这家“超级企业”的创始人和拥有者。那时，谁也没想到奥尔森和DEC公司的“超级形象”会走向另一个截然相反的结局。

　　1998年1月，DEC公司因财政危机被康柏收购。从“全美最成功企业家”到“计算机业第一悲剧英雄”，奥尔森仅仅用了12年。

　　1986年的《财富》杂志曾用近乎讴歌的笔触讲述奥尔森“用29年时间将DEC从一无所有发展到每年收入76亿美元”——这个企业的历史基本上就是奥尔森个人的故事。在属于奥尔森和DEC公司的时代段落里，前半段戏份很足，后半段却仓促而终。真实的时代背景是：正如曾经结束大型机时代那样，有“小型机之王”称号的DEC公司被PC时代所终结。

　　与奥尔森相比，韩国的金宇中曾经拥有的只会更多。金宇中创办的大宇集团曾是韩国第二大企业、世界20家大企业之一，资产达650亿美元。作为韩国经济走向世界最关键的人物之一，金宇中曾给整整一代韩国人带去勇气和希望。

　　1999年8月，大宇集团轰然破产。当舆论纷纷认定金宇中的错误抉择导致大宇神话破灭，公众眼前出现的是这样一幕：垂暮的金宇中站在之前百战百顺的时代舞台上进行他的最后一场表演——结果演砸了。

　　1997年底韩国发生金融危机后，当其他企业都开始收缩之时，以超常市场洞察力著称并且总会“看准时机、先行一步”的金宇中，这一次却走过了头——他无视时局，仍然我行我素实行扩张计划，导致债务越背越重，最终逾期债务近800亿美元。曾经的国民英雄一度成了逃犯，时代舞台上的先行者终究被舞台抛弃。

　　DEC公司和大宇集团的黯然没落、奥尔森和金宇中的悲情离去，是所有前500强企业故事里的典型桥段。伴随着一个个曾经熟知的企业名称的消失，在“天灾”面前，没落乃至衰亡无可逃避，更何况内里还加注了无力回天和有意人祸。

　　经济学界一向视大起大落的企业盛衰故事为研究“至宝”，将其作为特别的案例反复解读和研究——或许，特别的不是企业，而是时代本身——那些把握的、或者错过的时代。

　　潮起潮落间，福兮祸兮时

　　多年前的数据表明，在2000年世界500强名单上，1991上榜企业中有70%已不知所终。今时今日，前500强企业的“速成”正变得能够以每一年甚至每一天来计算。

　　榜单的名录轻易被优胜劣汰改变，企业的功败垂成往往就是一瞬之间。在许多超级企业的超级历史中，创始人的力量形同奇迹，遗憾的是，反之亦然。在脱离了“正常轨道”之后，错误决策和丑闻黑幕足以致命，即便是数百亿美元的超级企业也会因此猝然坍塌。

　　安然公司，是世界500强名录中迄今为止最著名的一道创伤。

　　2000年，作为当时世界上最大的综合性天然气和电力公司之一的安然公司在全球《财富》500强中排名第16位。同年，一位看不懂安然公司财务报表的记者却看到了安然盛名之下的阴影，一场撬动黑幕的调查就此展开，安然公司财务丑闻很快败露。2001年12月2日，安然公司向纽约破产法院申请破产保护，创下美国史上最大的公司破产纪录。

　　安然公司在如日中天之际突然崩溃，引发了美国公司接连曝出丑闻的“多米诺骨牌效应”，华尔街历史上最长的一个“大牛市”也由此结束。

　　丑闻拥有的巨大杀伤力，足以令前一秒还光鲜霸气的企业巨头下一秒便面目全非。金宇中通过伪造盈利假账，一手导演了全球头号会计诈骗案，彻底毁去他经营大半生的“韩国英雄”之名。历经半世纪的美国世通公司毁于一场财务舞弊。作为曾推动美国反垄断立法进程的美国第二大长途电话公司，世通公司的破产对美国经济和全球通信业都不啻是一场噩梦。时任美国总统布什对世通事件也做出了愤怒回应。

　　如果说有悖于法律的丑闻黑幕是导致企业破落的强效毒药，那么企业决策者的失误则是慢性自杀。以第一家在美华人科技公司挺进500强的王安公司，却输在了不合时宜的“中国传统”。业界普遍认为，家族式管理是王安公司衰亡的重要因素。中国传统中的“传子”意识促使王安力排众议将公司大权交给长子王列，而这被视为王安公司走向衰落的第一步。

　　每一个离去的500强企业，意义不在于多了一个“曾经的身份”，也并非为公众和业界提供唏嘘和感叹的悲欢故事。在时代的潮起潮落间，同样的一个决策，有时失之毫厘，便差之千里；有时无限接近，却永无转机。人与时代的博弈、对市场的追赶、或者同法律的胶着，共同组成了企业祸福相依之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