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桶油”薪酬一连串数字“演出”引来非议

　　多位高管薪酬不够透明 追问披露细节锋利依然

□晚报记者 劳佳迪 报道 制图 任萍

　　3月24日下午，当公司摁下了递送年报的确认键，傅成玉感到一丝微妙的兴奋。 2012年是他履新中石化的第一个完整年，就在半个月前，他高调开腔，为手下员工的工资之低大打抱不平。

　　第一次公开一把手工资条、第一次将董事收入悉数披露、第一次让股东单位的隐形财务浮出水……在傅成玉看来，本周发布的年报中，“董事和监事薪酬”一栏的诚意足可以平息非议。

　　不过，市场仍是挑剔的。停留在披露细节上的追问依然锋利：为什么八位董事的薪酬一刀切？为什么“大老板”公开收入只有“二当家”的80%？为什么在公司领薪水的高层一年增加了12人？市场同样不买账的还有另外两桶油晒出的工资条。中石油多位高管薪酬不够透明，中海油则因董事长收入成谜团备受质疑。

　　中石化

　　【怪相一】 董事长年薪不如董事

　　此前，中石化茂名石油化工公司总经理余夕志的一句 “老板的工资只有80多万元。吓到了吧？ ”可谓振聋发聩，引无数网友沿用当年的“铁道体”吐槽：“不管你吓没吓到，反正我吓到了”。

　　紧接着，这位传说中工资只有80多万元的“大老板”傅成玉现身说法，一口气抛出“普通员工收入太低”、“打酱油的钱不可以打醋”、“百万员工不能甩包袱”等诸多论调，为手下员工“哭穷”的架势绝无仅有。

　　事实上，两年前，从中海油董事长办公室走到中石化的总部大楼里，傅成玉只用了不到十分钟。虽然在外界看来，他的接棒是揭晓了谁将接任中国最大炼油企业的头把交椅的悬念，但在圈内，却有不少人旁站一步怀抱八卦心理坐看薪酬起伏。

　　“中海油是三桶油中薪酬给得最高的，傅总过来就是大幅减薪。 ”石化系统内不止一位员工私下对记者说。记者查看了傅成玉执掌中海油时期的多份年报，其实际收入属于千万级别。

　　相比之下，这位换了地方的“大老板”今年到手的收入少得可怜——甚至比其他普通董事都要低了十几万元。记者从中石化2012年年报上看到，傅成玉去年薪酬为86.27万元，而副董事长、总裁王天普年薪103.44万元，“副手”收入足足比“正职”高了近20万元。更诡异的是，其他董事、高级副总裁年收入也都逼近百万元，傅成玉竟成了十位董事中收入最低的一位。

　　80多万元的年薪，确实应证了余夕志的说法，可横向比较的结果却令市场疑窦丛生。由于往年中石化一把手的年薪都显示是在股东单位领取报酬津贴，具体金额语焉不详，所以难有足以服众的纵向比较结论。

　　中石化自己的备注称，傅成玉2012年领取的报酬是“包括2012年度基薪和2012年兑现的2011年在中国石化集团任职期间的绩效奖金”。换言之，公司对于之所以董事长年薪不如普通董事的解释是，2011年4月到任令全年绩效奖金打了折扣。

　　“根据规定，企业负责人的绩效年薪是看国资委对经营业绩的考核等级，C级就是完成考核，能拿到的绩效奖是年度基薪的1~1.5倍，A级最高，不超过3倍。”国资系统一位资深人士对记者分析，“中石化以往考核都是A级，绩效奖是基薪3倍，这样算下来，傅成玉2013年兑现的收入相信会有大幅增长。 ”

　　无论如何，既然去年绩效奖并未拿全，以此得出的80多万元年薪还被公司高层拿来说事，难怪网友会质疑“存心忽悠”。而这位掌门人年薪从千万级别跌到不足百万，是否另有补贴，也引人猜想。

　　【怪相二】八位董事薪酬一刀切

　　因为中石化高层言论不断，所以今年“三桶油”年报披露前，击中市场敏感穴位的就是中石化的薪酬问题。不可否认的是，与公司去年十大高管中一半不敢公开晒工资单的状况相比，今年薪酬披露的透明度有所提高，但细心人士发现，这些被公开的收入却也存在“忽悠”嫌疑。

　　记者在2011年年报中看到，十位董事中，只有王天普、章建华、王志刚、戴厚良、蔡希有五位收入曝光，包括掌门人傅成玉在内的其他五位董事都因“在股东单位领取薪酬”，收入明细均以空缺代替。在七位监事之中，监事会主席王作然和排名第二的监事耿礼民的薪酬也都不处于公开状态。

　　2012年年报中，原先五位“在股东公司领取薪酬”的董事都公开了自己的收入，但令人难以信服的是，除了“一把手”和“二当家”，其余八位董事无论职务如何、资历如何，其被披露的收入全是清一色的97.54万元。

　　这样的披露结果确实耐人寻味。记者注意到，同样是拿97.54万元年薪，张耀仓2001年起就出任中石化集团副总经理，2009年升任股份公司副董事长；章建华是2005年起出任股份公司副总裁；王志刚2003年起任股份公司副总裁，还兼任股份公司油田勘探开发事业部主任；刘运则是2009年起任集团总会计师。

　　“现在对于集团上市公司财报中披露的薪酬，并没有细化规定披露到哪一步，中石化有一半的董事是在股东公司拿薪水，这就意味着在上市公司财报数据中无法求证真实性，所以其实是想披露多少就写多少。 ”石油系统不愿具名人士对记者坦言。

　　值得一提的是，2012年于中石化上市公司领薪的董事、监事和其他高级管理人员达到29人，2011年这项数字是17人，2012年这些高管报酬总额达到1407万元，均薪逼近50万元。

　　更有观点犀利指出：近年来深陷奢靡腐败丑闻的中石化，其自上而下的高管究竟拿有多少隐性收入尚存悬疑。 2009年，中石化北京小营办公区旧楼维修改造工程被爆安装一盏1200万元的天价吊灯。

　　2011年4月，中石化广东分公司总经理鲁广余被曝挥霍259万元公款购买天价茅台酒，价格最高达到一瓶23.8万元；同月，中石化又投下巨资8亿多元兴建了一家极低调又极豪华的超五星级标准酒店——和园景逸大酒店，专用作“为中石化总部机关和专业公司提供后勤服务保障”；同年10月，中石化河北分公司再爆花13万元印制260元一盒的天价名片。

　　【怪相三】 基层员工收入现“罗生门”

　　“相比高速公路收费站的收费员、电力公司的抄表员，这些拿着油枪的加油工平均收入是很寒碜的。 ”中石化一位内部人士在谈起员工薪酬时对记者点评。

　　据他的介绍，具体薪酬水平各地不同，与加油站所在的城市、区域、效益都有一定关联，“一般来说，珠三角腹地的经济较发达城市，石化系统加油工的平均月薪为2500元左右，其它城市也就是上下浮动。 ”

　　“中石化炼厂待遇最好的是新疆，其它地方都差不多，普通工人工资只在2000~3000元之间。 ”一家地方炼厂电力工程师也对记者叹苦经。他是多年前中石化在某高校的委培生，90年代末本科毕业后就被分配到炼厂工作，但自称至今加上年终奖的年薪不超过10万元。

　　记者从知情人士提供的一张加油工工资单上看到，中石化工资是由基础工资、工龄工资、津贴和绩效工资四部分组成，其中绩效工资则与加油量升有关，绩效工资也就是用升油工资去乘以考核系数得出的数值。

　　这张工资单显示，该加油站内的加油工一个月的平均收入约为2800元。这样的基层收入水平与傅成玉的说法基本吻合。傅成玉提供了一组量化数字：“2011年，北京加油站的加油工要站8个小时加油，一个月只有1300元，当时北京找个保姆花1300元都很难找到；岳阳石化工作十年的大学毕业生，最高工资3200元，一般2600元左右。 ”

　　不过，根据中石化昨天公布的年报数据，多数员工的日子似乎并没有如上自述这般凄惨。据悉，2012年公司职工费用为 518亿元，在2011年同比增加79亿元的基础上，同比再增63亿元。而截止去年底，中石化员工人数为37.62万人。由此计算，员工人均年收入达到了13.76万元。

　　此外，更有大量账面以外的变相收入、隐性福利遭网友猛烈炮轰。 2008年，中石化云南分公司领导班子被爆先后多次违规挪用安保基金、党员活动经费和工会经费用于在职和退休领导各类奖金发放，总额超过640万元；2011年5月，中石化九江分公司团购数千套住房，每平方米均价不到4000元，给中石化员工提供市场价6折的福利房。同年，中石化旗下资产经营管理有限公司长岭分公司甚至被披露违规发放津贴5008万元。

　　中石油

　　【怪相一】 多位高管真实收入成谜

　　相比中石化，中石油在薪酬披露方面的诚意似乎尤显不足。记者注意到，在现任董事名单中，就有四位非执行董事收入尚未披露完整，其中包括李新华、王国樑、汪东进、喻宝才，这四位董事除了在上市公司领取97.6万元薪酬外，还在股东公司领薪，但具体薪水金额并未披露。

　　唯一令市场稍感惊喜的是，在中石油收入一直讳莫如深的蒋洁敏终于在履新国资委之前透明了一把，据披露，蒋洁敏2012年度在股东单位领取的报酬总额为113万元。

　　在监事名单中，则同样有四位收入不够透明，包括监事会主席王立新在内，这四位监事分别在上市公司领取70-80万元不等薪水的同时，还在股东公司领一份不公开金额的工资。

　　整体而言，中石油主要管理人员薪酬总额从2011年的1416万元上升到了1506万元。

　　而在财务报表附注中，“董事和监事酬金”一栏显示，从2011年4月开始不再担任公司董事的王宜林、曾玉[微博]康、王福成、蒋凡、董建成，5月开始不再担任公司监事的于毅波、王亚伟、秦刚、王莎莉，10月不再担任监事会主席的陈明等多位高管在2012年究竟取走多少递延发放的董事及监事补贴费用、薪金、津贴及其他福利、退休福利计划供款等，几乎都没有被公开。

　　实际上，在中石油披露的2010年董事报酬列表上，记者也注意到，排位前六的董事中，有五位的报酬情况不详。而在现任监事的报酬栏，前四位详情竟无一披露。

　　人保部劳动工资研究所所长苏海南的回应也显出几分无奈：“目前有关分析做得还不够细，在垄断行业平均水平较高的基础上，内部不同人员薪酬水平关系究竟如何？是全体人员收入都高，还是部分人员或哪些地区人员收入过高？高的结构又如何？是工资高，还是福利高或全部收入都高？其高的来源是制度内还是制度外？目前都不太清晰。 ”

　　这一现状在能源央企中似乎普遍存在。记者在五大发电集团之一的华电国际2011年年报上也看到，董事长、副董事长的薪酬均呈现保密状态，八位董事中只有两位披露了具体年薪。监事会成员中，主席和排位第一的监事未予披露。

　　而在另一发电巨头大唐国际发布的年报“董事、监事和高级管理人员报酬情况”一栏，“一把手”和“二当家”收入情况也同样缺位，十位董事中只有两位的年薪予以披露；四位监事中只披露了两位。

　　国电股份除了“一把手”和“二当家”收入未予披露外，其余四位董事的年薪也无一例外成为秘密。而在五位监事中，只有两位职工监事年薪亮相。总经理的收入虽然公开，但其在股东公司或关联单位获取的报酬却未见披露。

　　华能国际除了排位前四的董事未将具体收入公开外，监事会主席年薪也呈保密状态。记者注意到，目前已经公布年报的四大发电集团中，竟没有一位董事长和监事会主席的年薪是透明的。

　　【怪相二】 一边涨工资 一边讨补贴

　　不光是公司头头脑脑们，去年中石油的员工费用也首次超过了1000亿元，显示“日子更好过了”。据2012年年报披露，公司目前共有548355名员工和318311名市场化临时性、季节性用工，薪酬总额比上年971.62亿元增长了9.3%。

　　记者以此计算，中石油人均收入约为12.25万元，略低于中石化。如果考虑到固定工和临时工为六、四开，则可以大致估计固定工的年收入在15万元以上。

　　不过，员工费用并不完全等同于员工工资，中国石油大学能源战略研究院常务副院长王震对记者分析，员工费用里大部分是员工的工资和津贴，但也包括一些保险、公积金、培训费用。

　　“从这个报告来看，去年工资薪金的部分实际上是688亿元这样的水平，按照去年的职工总数和临时性员工总数来看，平摊后就是8万元左右，不是12万元，这样的话，整个员工费用跟2010年相比，涨了大概10%的水平。 ”

　　员工涨工资本身无可厚非，但前提是，在市场化背景下，待遇本应和效益挂钩。而在中石油去年四大板块业务中，却不是减利，就是亏损，这令员工薪酬的逆势增长难以服众。

　　记者注意到，尽管2012年国际原油价格整体上涨，中石油油气产量也有所增长，但盈利却减少了13.3%，中石化同比减利12.8%，中海油净利润同比下降约9.3%。

　　其中，被称为“最重要的盈利贡献板块”的勘探与生产业务实现经营利润2149.55亿元，比上年下降了2.1%。据财经资深人士贺宛男观察，这一利润水平还是在石油特别收益金(暴利税)从1024.58亿元减少到791.19亿元后实现的，不然盈利降幅就将达到25%。

　　炼油和化工业务则出现435亿元的亏损，去年政府补助给中石油整整94亿元，比2011年增加23.3亿元。一边是以亏损为由向国家要补贴，一边则是大幅提高员工收入水平，难道是左手换右手的数字游戏？这令市场大呼看不懂。

　　此外，贺宛男还认为，中石油去年销售业务在全年成品油价格四升四降、总体上调的前提下，利润下降20.6%同样不可思议。而记者注意到，公司天然气与管道业务也亏损21.10亿元，而2011年为盈利155.30亿元，销售进口天然气及LNG(液化天然气)亏损更是多达419亿元。

　　中海油

　　【怪相一】 净利跌近一成 收入涨逾6成

　　一直被作为石油企业薪酬标杆的中海油最遭同行“眼热”，去年在净利润同比下降9.3%的背景下，员工费用依然大涨66%，如此慷慨更令圈内人艳羡。

　　记者估算发现，只有一万员工的中海油员工费用为25.37亿元，员工平均费用达到25.21万元，几乎相当于中石油、中石化两家员工平均费用的总和。

　　细分行业观察，中海油钻井服务去年的雇员薪酬成本达到17.7亿元，金额同比上涨了14.3%；油田技术服务雇员薪酬成本8.79亿元，金额同比也上涨了17.2%。

　　中海油未在年报中披露具体的工资调涨情况，只表示“目前公司已形成了以市场化为主题的用工格局，构建了更加合理的薪酬结构”。

　　据悉，在圈内一直被认为“福利好”的中海油，2012年工会经费和职工教育经费金额达到了5085万元，非货币性福利金额为512万元。之子公司CDE更是为其雇员设有一项退休金计划，以向其在挪威的雇员提供退休金福利，2012年在该退休金计划下计入费用的金额为人民币3623万元。

　　“中海油下属有许多单位，工作性质不同，比如中海油服、海油工程、油田建设、钻井公司等等。出海单位就实行倒班制度，一般上平台4周休息1-2周，出海补贴渤海地区一天120元，南海160元一天，每月工资再有基本工资、月奖、岗位奖、车补房补、过节费等组成，出海的员工一般年薪都在10万以上，不出海的也有6、7万，另外还要看工龄。 ”一位熟悉中海油情况的员工告诉记者。

　　不过，中海油去年的盈利能力却并不尽如人意。 2010年中海油净利润同比大幅增长84.5%，达到历史最高的544.1亿元；2011年，当其他两大油企受炼化或天然气进口业务拖累业绩平平时，中海油仍保持了29.1%的高速增长；但到了2012年，中海油的净利下滑却很可能显示高增长时代一去不复返了。

　　除此之外，中海油今年将有10个新油气田投产，但产量目标仍仅为338至348百万桶油当量，和去年的342.4百万桶油当量产量相比也并没有太大增长。

　　【怪相二】 “一把手”到任两年工资不公开

　　或许是为了堵住悠悠之口，今年中石化与中石油的 “一把手”都大方晒出了自己的工资单，唯有中海油的“一把手”没有这份觉悟。记者发现，从2010年下半年开始接棒傅成玉的刘健，尽管已经到任中海油两年，其薪酬情况却一直是“绝密”。 3月23日中海油2012年年报上，刘健的薪酬栏依旧空白。

　　而中海油其他董事去年的薪酬则全线上涨。其中，CEO李勇薪酬76万元，拥有35.22万股可行权股票。李飞龙、董伟良、徐雄飞、于湛海、曹树杰、訾士龙、杨海江等几位董事的年薪也都较2011年有不同程度增长。

　　媒体此前曝光的一份内部资料中，则详细说明了中海油的工资级别划分情况：从高至低，一共分成A、B、C、D、E、F、G七档次，其中各档再划分不同级别，一共是13个等级。最高的A2级，其每月工资最低值和最高值分别为17000元和29500元；最低的G1级，每月工资最低值和最高值分别为2200元和3100元。

　　同时曝光的一张F2级别中海油员工工资单上，详细列出了普通员工一个月的收入水平。该员工当月岗位工资2800元，岗位奖1680元，加上福利补贴、车改补贴等，应发工资为7100元，在缴纳养老保险、住房公积金等费用后，实际到手工资为5100元左右。据此计算，该名工人包括福利、补贴的实际年薪为8.52万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