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利启程

　　一份给有关政府部门的报告透露了吉利的雄心壮志，但如何让这个雄心壮志转化为赚钱引擎？

　　文｜CBN记者  刘春 宁华

　　在北京东南五环之外的亦庄开发区，早就为吉利留好了一块地，这块空地就在奔驰工厂的旁边，已经空了好几年，面积足够建起一座年产能30万辆汽车的工厂。亦庄经济技术开发区有40多平方公里的土地，可口可乐、诺基亚、东芝、ABB等50多家跨国公司的工厂都在这里安营扎寨，现在可以下脚的地方已经不多。看来吉利董事长李书福要在中国兴建沃尔沃工厂的计划足够引起北京市政府的兴奋—全新的沃尔沃工厂不仅能创造就业和税收，而且看起来与北京国际性大都市的地位也相当匹配。

　　留出空地想把李书福拉来的可不只北京一处，拥有港口优势的天津以及豪华车销售火爆的成都也都拿出了诚意，据称成都市将为吉利提供30亿元低息贷款，这笔钱可以在3年后“酌情”偿还。

　　如今的李书福，已经不是当初那个借着四川一个监狱汽车工厂的生产许可证敲打出汽车的门外汉了，弄出汽车之前，他在街头给人照过相，经营过建材生意，此后生产电冰箱配件进而组装冰箱，后来还造过摩托车。对国企占主导的中国汽车业来说，怎么看都像是一个旁门左道之辈。但英雄不问出处，在3月28日中国国家副主席习近平出访瑞典之际，浙江吉利控股集团与福特汽车公司在哥德堡正式签署了收购沃尔沃汽车公司的协议，陪同习近平访问的工业和信息化部部长李毅中出席了签约仪式，这真是一个风光的时刻，李书福用18亿美元买到了一个真正的国际豪华汽车品牌，他的民营汽车公司不再被政府当成局外人，以后再也不用为车型生产许可之类的事儿费神了。

　　在北京亦庄那块空地的旁边，是奔驰工厂的地盘，据说在不远的地方，北汽可能也将为刚刚收购的萨博车型兴建工厂，但咫尺之遥却大为不同，只有李书福把一个大品牌紧紧抓到了手中。奔驰工厂是典型的中外合资汽车公司的产物，德国人的目标是中国市场，把技术捂得严严实实，戴姆勒前任CEO，当时敲定北京合资项目的施伦普曾说：要小心中国人通过合资窃取技术的企图。而萨博工厂就算兴建起来，想象空间也不多，真正有价值的先进技术通用汽车并没放手，北汽只收购到一些过时的产品和技术，很难说这家衣食无忧的国企是否清楚自己到底想要什么。李书福现在毕其功于一役，做成了国企们用了将近30年的时间都没有做成的事，沃尔沃就像一个被眼馋了很久的藏宝箱，如今可以拿回家中任凭自己挑挑拣拣。

　　收购成功之后怎么办？李书福为亦庄的基地(也可能不止这一块地)早就做好了打算，在交易达成之际，一份吉利之前上报给主管部门的《并购沃尔沃进展报告》随即流出。

　　在这份报告中，吉利在与沃尔沃现管理层沟通后，雄心勃勃地预计收购完成后沃尔沃在2011年可以实现盈利，2015年可实现息税前利润7.03亿美元。此方案还未充分考虑并购后的协同效应以及中国低成本因素。北京沃尔沃基地的生产规模将达到年产30万辆整车，在未来5年内，沃尔沃在全球的产销规模增加到年产90万辆。

　　要实现上述目标，吉利主要的办法是给沃尔沃增加三个中国元素。一是将中国市场升级为沃尔沃在瑞典之外的另一个本土市场。二是通过增加在中国的采购改善其现有运营业务的成本，沃尔沃公司的前20大独立汽车零部件供应商中有16家在中国设厂，通过在中国增设配套工厂，吉利预计5年内可以降低采购成本至少12亿美元。三是中国研发，沃尔沃研发总部将保留在瑞典，但将在中国建立一个新的研发中心，该中心将拥有来自沃尔沃公司和中国本地的工程师，两个研发中心将进行合作，以降低人力和开发成本。

　　但是，吉利到底是要先振兴沃尔沃品牌，还是要把其拿来为自己所用？这在报告中表述得相当模糊，在报告中吉利提到准备吸收沃尔沃的专利和特长技术，以提升吉利机车的技术实力和开发能力，同时要通过沃尔沃来解决自己的品牌短板，实现从产品营销到品牌营销上的转变，以此获得品牌溢价的丰厚利润。

　　在这份报告里关于中国采购的另一个点子称，吉利设想在中国成立采购中心，从而通过沃尔沃带动中国高端零部件出口，这一设想的依据是沃尔沃2008年从中国进口不到3000万美元，不到0.3%。并购后，中国采购比例可以每年提高8%，5年后要超过40%。这显然又不是站在振兴沃尔沃的角度来想问题。

　　整个报告中，吉利所表达的愿景很多，既包括针对沃尔沃的，也包括针对吉利集团的，但是却很难从中发现这家公司对不确定性的担忧。一家中国民营企业收购了一个知名西方汽车品牌，放眼亚洲可供此借鉴的经验少之又少，印度塔塔汽车对捷豹路虎的收购效果现在难下判断，至少还谈不上对这两个品牌的复兴。日本汽车公司曾经成功地推出了豪华汽车品牌，但它们一开始就是从企业内部生成。

　　如果李书福急着要靠沃尔沃摆脱吉利的低端形象，那他必须认识到，保住沃尔沃岌岌可危的豪华车地位才是当务之急。

　　2009年是沃尔沃极其困难的一年。在最大的销售市场美国，沃尔沃的销量跌至6.1435万辆。这与2003年售出13.9384万辆的业绩根本无法相提并论。

　　如今，沃尔沃在众多汽车品牌中表现平平，很难脱颖而出，其销售业绩证明了这一点。在权威汽车评级机构JD Power公布的2009年汽车初始质量排行中，沃尔沃处于中等以下水平。令人吃惊的是，在JD Power衡量新车三年内故障情况的车辆可靠性调查中，沃尔沃同样未能达到中等水平。

　　之前有人曾将沃尔沃贬为“瑞典的别克”，这些人得换种说法了，因为别克比沃尔沃更耐用，并高居车辆可靠性调查榜首。

　　沃尔沃正在增加一些颇有意思的新安全设计，比如其中一个系统如果判定车辆即将发生碰撞，它会提醒司机并紧急制动。但其他厂商也在迎头赶上。20年前，沃尔沃是世界上最安全的车辆，只有奔驰想挑战这位无冕之王。而现在，沃尔沃只是众多有实力厂商中的一员。在最近的汽车专刊中，《消费者报告》给46%的参评车辆都授予了最高评级(共149款车参评)。

　　中国人现在是世界各地奢侈品的大买家，但并没有任何经验能够证明他们同时也善于经营奢华产品。吉利汽车的几个低成本策略将让沃尔沃取得价格上的优势，这能在短期刺激产品销量，但也更可能会让它脱离包括奔驰、宝马和奥迪在内的豪华车阵营。有些东西并不是越便宜越好。

　　就算能保持住沃尔沃的豪华车地位，李书福的危险之旅也不过是刚刚开始而已，关于公司跨国兼并整合失败的例子比比皆是。李书福得把那些在报告中说过和没说过的东西都一一实现才行。

　　从整个交易达成的过程来看，李书福的准备不能说不充分。之前入股英国锰铜的交易让他和英国投行界有了交情，这让他在参与跨国并购时专业了许多。2008年1月，李书福在伦敦聘请包括富尔德律师所、德勤会计师行，洛希尔银行在内的英资班底组成项目团队。按照分工，律师所负责收购项目的所有法律事务，德勤负责财务咨询，洛希尔银行负责项目对卖方的总体协调，并对沃尔沃资产进行估值分析。

　　2009年4月，福特首次开放数据库，项目团队阅读了6473份文件。通过10多次专家会议，2次现场考察，3次管理层陈述，吉利收购团队开始真正了解沃尔沃状况。针对福特起草的两千多页的合同，进行了1.5万处的修改标注。正是这个团队帮助吉利在金融危机最严重时确定了沃尔沃的估值，并在随后发达国家汽车市场出现回暖迹象时提醒吉利估价即将提高。

　　在克服了跨国并购上的专业障碍之后，李书福又展现出了强大的资本运作能力，据《21世纪经济报道》的消息，在这次收购中，中国银行浙江分行与伦敦分行牵头组成的财团承诺为李书福并购提供五年期贷款，金额近10亿美元。去年年底中国进出口银行、中国银行又与吉利专为收购注册的项目公司吉利万源签订了贷款协议，剩余资金，由吉利万源向国内外的数家投资机构融资，例如由瑞典当地政府担保，几家欧盟国际银行同意向李书福提供低息贷款。根据《21世纪经济报道》的消息，一家听起来陌生的“大庆市国有资产经营有限公司”也向吉利万源注入了25亿元。

　　此外，李书福还特意招纳了具有国际背景的管理团队，其沃尔沃项目的首席运营官童志远曾经是北京奔驰高级执行副总裁，去年底加入吉利的集团副总裁沈晖之前是菲亚特中国区副总裁，去年初加入吉利的兼并与收购总监袁小林以前是BP伦敦总部的并购专家。

　　据称，“中国制造”与“中国市场”是李书福能够成功整合各方资源的法宝。CSM Worldwide大中华区汽车行业分析师张豫表示，此次收购将有助于吉利提高在国内市场的形象，因为对于多数中国人而言，吉利完成对著名海外品牌沃尔沃的收购无疑是一次壮举。瑞典著名汽车分析师Matts Carlsson说：“沃尔沃得到一个拥有很多钱的新老板，更重要的是，沃尔沃将因此更加受益于快速增长的中国汽车市场，收购后沃尔沃将获得爆发式的增长。”

　　但是，也不是说坐拥增长最快且全球最大汽车市场就可以高枕无忧。吉利的几个中国同行们对收购沃尔沃一事表达了一些不同的声音。奇瑞董事长尹同跃称：“奇瑞要坚持走自己的路，不上海外的当。”中国兵器装备集团常务副总经理，长安汽车前任总裁尹家绪则说：“福特都没做好，中国车企又能强在哪呢？”这虽然听起来都酸酸的，但确实是有待吉利来证明的问题。另外，长安集团仍将按照代工合同生产沃尔沃S80L、S60 、S40系列轿车，这意味着吉利暂时竟没有三厢轿车可以从瑞典拿来国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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