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化双雄被指转移巨额利润 借炼油亏损骗百亿补贴
“两桶油”炼油部门的黑匣子
中国石油和中国石化炼油部门的真实盈利能力一直披露不足，分析可以发现，“两桶油”在2012年有通过盈余管理或销售部门转移定价补贴向炼油部门虚增利润之嫌，以达到炼油板块巨额减亏的目的。由此，可以质疑其前期报告的巨额亏损可能存在高估。
本刊特约作者 陈欣 刘小华／文
中国石油(601857.SH)和中国石化(600028.SH)2012年年报显示，尽管两公司的营业收入同比分别增长9.6%和11.2%，但归属于公司股东的净利润均大幅下降。2012年中石油净利润为1153亿元，同比下降13.3%；而中石化净利润为639亿元，同比下降12.8%。
在整体利润大幅下滑的同时，两公司炼油部门均报大幅减亏。中石油的炼油板块2012年亏损337亿元，较2011年的601亿元亏损减少264亿元；中石化的炼油事业部2012年亏损额仅为114亿元，较2011年亏损额358亿元也减亏了244亿元。两公司年报将炼油部门大幅减亏的原由归结于2012年发改委八次调整成品油价格，减少了价格不到位的程度。
“两桶油”炼油部门的亏损一直备受关注。一方面公司的整体盈利能力很强，比如中石油2012年平均每天利润高达3.2亿元，股东收益率达12.5%；另一方面炼油部门多年来均报大幅亏损，并以成品油价格受政策限制为由获取了数以百亿元计的补贴。
“两桶油”多被指责为从炼油板块向生产与勘探板块转移巨额利润，理由是其开采原油的利润率极高，不应以高企的市场价售给炼油板块。笔者以为该观点不符合板块利润计算的基本原则，“两桶油”各子公司之间的交易理应以市场价格为参考，否则造成内部补贴，导致无法准确衡量各部门真实业绩，也不符合相关税务规定。然而，即使按市场价格采购原油的做法合理，“两桶油”炼油部门的巨额亏损是受国家政策影响，还是反映了其内部经营不善、浪费严重的管理问题，抑或是公司通过种种手段从其他部门转移费用、减少收入所造成的？由于“两桶油”对炼油部门的单独披露太少，导致其亏损原因难以窥见。
中石油费用率偏高、管理低效
表1显示中石油的营业收入较中石化低20%左右，尽管中石油的经营收益率和销售净利率高出中石化一倍以上，但ROA仅略高于后者，ROE更是低于中石化。这说明中石油的产品整体盈利能力较强，但其占有资本的规模太大，抵消了高利润产品的优势。
由于采购原油、产品费用率仅为60%出头，比中石化低了近20%，中石油在日常费用上更为慷慨，公司2012年销售、一般及管理费用占营业收入比高达3.4%，较中石化的2.2%高出了55%。按中国财务报告准则制作的报表显示，销售费用和管理费用两项费用率均大幅高于中石化。其职工费用占比为4.84%，比中石化的1.86%高出约160%。这可以解释为何中石油2012年的毛利率为14.3%，高出中石化约6个百分点，但其销售净利率仅较中石化高出3个百分点。这些数据暗示中石油在拥有大量高利润的采油业务的情况下，内部管理更为低效。
中石油炼化板块人均效率低
为何中石油的每吨炼油亏损额大幅高于中石化？这很大程度上体现了管理效率和技术上的不同。表2列出了两公司各板块人均收入及人均利润指标。中石油在人均经营利润方面优于中石化，原因是其勘探与生产部人均创造264万元营业收入和74万元的经营利润，远大于中石化，说明中石油在开采板块具有优势。
然而，中石油的炼油与化工部平均每人仅创造524万元的营业收入和26万元的亏损，比较中石化相应部门，劣势明显。因此，中石油的炼油与化工部每年数以百亿元计的亏损在某种程度上反映了其冗员太多所造成的管理问题。除了正式员工外，“两桶油”均大量雇用临时工，以上人均效率的差异可能部分反映了两公司在临时工用工政策上的差异。中石油还披露其有318311名市场化临时性、季节性用工，但中石化未能披露同类信息，因而无法就此进行比较。
炼油板块税金及附加费率差异反常
表3显示了“两桶油”各板块的毛利率及税金对比。由于两公司并未披露其各业务部门的税金及附加费率，我们只能根据其披露的板块毛利率及主营业务成本倒推。此外，中石化未披露其各板块的主营业务成本，本文使用营业成本进行替代。
可以看到，2012年“两桶油”勘探板块的税金及附加费率下降幅度较大，体现了石油特别收益金起征点提高和资源税改为从价计征的影响。炼油与化工部门及销售部门的毛利率变化趋势与表2中经营收益率及经营ROA的变化趋势也基本一致。然而，中石油炼油与化工部门的税金及附加费率高达13%，而中石化不到9%。尽管化工部门的税金及附加费率很低，但中石化炼油部门2012年税金及附加费率也才为11.4%，仍较中石油炼化部门低1.5%。两公司的炼化部门存在如此大的税金及附加费差异，实在是令人疑惑。
炼化及销售部门业绩反差异常
“两桶油”的整体差异有可能是由于其上下游比重不一所造成的，因此本文就年报中披露的采油、炼化和销售三个方面的板块数据来进一步比较。
从表4可以看出，中石油勘探部门的盈利能力与中石化非常接近，两公司2011年的经营收益率和ROA均为29%和22%左右，2012年一起下降至27%和19%附近。
而中石油销售部门的盈利能力大幅低于中石化，其2011年经营收益率和ROA分别为1.23%和6.43%，中石化则为3.32%和19.29%。2012年，两公司销售部门盈利能力均下降，经营收益率均下降了约0.4%，ROA则下降了2%-3%。
至于炼油与化工部门，中石油的盈利能力近两年均大幅低于中石化，其经营ROA的差距由2011年的14%缩小为2012年的9%，主要原因是中石油炼油与化工部业绩大幅改善，而中石化却在恶化。中石油炼化的经营ROA从2011年的-16%增加至2012年的-11.3%，经营收益率也从-7.4%增加至-5%。中石油披露其炼油业务经营亏损337亿元，同比减亏264亿元，化工业务经营亏损98亿元，同比增亏81亿元，说明其炼油业务比重较高，因而给整个部门带来较大业绩改善。尽管中石化的炼油部门业绩也得到大幅改善，但由于化工事业部的业绩大幅恶化，导致炼油与化工部门的对应比率跨年度却略有下降，经营收益率及经营ROA分别从2011年的-0.55%和-2.17%下降为2012年的-0.61%和-2.26%。因此，中石油炼化业务业绩的巨大改善显得颇为异常。
鉴于“两桶油”各部门业务模式较为接近，其炼化及销售部门的盈利能力有如此大的差异令人吃惊；而考虑到中石油拥有较好的油气资产，两公司的勘探开采部门的业绩过于接近也让人出乎意外。一种可能是，这体现了两公司在不同部门拥有不同的管理效率，比如中石化的各部门均拥有更高的管理效率，因而弥补了其油气资产的不足，也导致其炼油和销售部门更高盈利的能力。另一种可能性是两公司均在上下游板块间进行利润转移，下游的炼化及销售部门的盈利能力差异则体现了两公司内部转移策略的不同。
中石油炼油亏损改善另有玄机
中石油炼油与化工部业绩大幅改善主要是由于其炼油部门亏损同比减少了264亿元，公司的解释是国家对成品油价格的调整，事实果真如此吗？
表5列出了近两年“两桶油”亏损额与油价的变化。中石油在2012年和2011年分别加工原油1012.5百万桶及984.6百万桶，生产汽油、柴油和煤油9102万吨及8715万吨；中石化2012年加工原油2.21亿吨，同比增长1.8%；生产成品油1.33亿吨，同比增长3.9%。根据这些数据可计算出“两桶油”处理每吨原油的炼油亏损额和生产每吨成品油的炼油亏损额。可见，中石化的外销成品油价格增加了191元，与其成品油炼油每吨亏损减少额193元十分接近，说明公司在进行内部利润核算时基本将调价政策的影响完全传递给了炼油部门。
相比而言，中石油的每吨成品油炼油亏损额较中石化高出300-400元，每吨原油炼油亏损额则高出200-300元左右。由于成品油调价，2012年中石油的外销成品油加权价格增加了136元。假设成品油外销价格的增加也能完全传递给炼油部门，成品油调价的影响仅占同期每吨成品油炼油亏损额减少额320元的42.5%，而剩下的184元/吨的减亏额则难以用调价来解释。这暗示中石油可能还进行了其他大幅盈余管理以增加炼油部门的减亏额，使之与中石化的244亿元减亏额接近。
炼油板块的巨额亏损可信度较低
笔者认为，“两桶油”炼油部门与销售部门之间也可能存在大规模利润转移。由于中石油未披露其炼油板块的成品油销售价格，本文仅就中石化分析该现象。
表6显示，2012年中石化营销及分销事业部对外销售价及炼油事业部销售价的变化。炼油事业部销售价的同比增幅高出营销及分销事业部售价约2%左右，这可能是中石化有意将净利率偏高的销售部门的利润转回炼油部门，以体现发改委成品油提价的效果(这从另一个角度也说明公司以往将利润从炼油部门调出)。中石化炼油事业部2012年汽油销售收入为3061亿元，柴油销售收入为4870亿元，煤油销售收入为655亿元。按这些数字估算，成品油涨价带来的影响约为366亿元，“恰好”为公司报告的244亿元减亏额的150%。这些数据暗示中石化的减亏额不是公司经营产生的，而是为了体现政策影响人为决定的减亏额；然而，由于公司炼油部门费用增加较快，按原有板块间定价政策将无法实现该减亏，公司决定通过提高炼油板块的销售价格以进一步减少其亏损。据表5的数据估计，炼油板块售价增长超出销售板块售价增长的部分导致中石化炼油部门的利润增长约为169亿元，占其减亏额244亿元的70%左右。
虽然中石油并未披露其炼油部门的售价，但表3显示其销售部门经营净利率的下降与中石化接近，可以判断中石油有可能也在进行类似的内部转移以增加炼油部门的经营利润。按照中石油2012年2840万吨汽油产量、5920万吨柴油产量和340万吨煤油的产量估算，中石油或从销售部门转移了约122亿元的利润至炼油部门，占其2012年减亏额264亿元的46%左右。
尽管成品油多次上调价格，由于“两桶油”炼油部门的成本上升较快，如果不对炼油部门进行利润转移，其将不能实现相应的巨额减亏。“两桶油”炼油部门在2012年的减亏说明全产业链公司在操纵板块利润上具有天然优势，因此其前期年报巨额炼油亏损值得怀疑。
作者为上海交通大学[微博]会计与财务系副教授与MPAcc硕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