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争夺澳矿(4)

  澳洲十日

  那十天,中铝力拓收购案正命悬一线,铁矿石谈判亦在紧要关头。大洋两岸,

  商界、政界、学者、媒体,有人大声疾呼,有人窃窃私语,有人缄口不谈。

  山雨欲来风满楼。

  我们飞往澳洲,所有事件的发源地。

  2009年5月18日 星期一 晴

  繁荣·焦灼·纠结

  一片赤褐。

  透过飞机的舷窗,俯瞰云层之下我们即将抵达的那片土地,这是我看到的唯一的颜色。无边的赤土裸露在午后的阳光下,泛起一片干燥的焦灼,一种与生俱来的焦灼。这便是西澳,我们十几个小时飞行的目的地。

  继续降落,一片赤褐当中,渐渐浮现出一座城市的眉目,仿佛荒漠中的海市蜃楼,不可思议地寂寂而立。我终于理解,为什么这里被称作世界上最孤单的城市:珀斯,被西澳无边无际的赤土包围,却也因这片无边无际的赤土而兴旺,实现着“原生态的繁荣”。

  终于到达,这个有着一百二十万“摸沙子”的人的地方。

  入住的酒店在珀斯的CBD,透过酒店的窗户放眼望去,便可以在市中心唯一一片高楼群里看到Bankwest、毕马威、安永的标识,铁矿巨头必和必拓、力拓都在附近设有分部,黑马FMG的总部亦近在咫尺,中钢、中铝、鞍钢几大中资公司两两相望,还有从各地赴西澳矿区的工人休工时在此租房小住……我们几乎可以在方圆十几公里内找到所有此行要找的人,那些来自四面八方的铁矿淘金者。

  “过去我们来珀斯,出海关填表的时候人家总问我们是不是要去匈牙利的佩斯,那时候没多少人知道这里。”中钢-Midwest总经理程思俊弹着烟灰跟我们聊起自己最初赴澳的旧事,“现在不一样了,胡锦涛主席访澳第一站就是来这儿。”

  果真不一样了,如今的珀斯,即便不是在北桥那样的华人聚居地,街上也经常可以看到华人的脸孔。中国甚至早早在这里设立了总领事馆,当年馆址的选择后来被不断升值的珀斯房地产市场证明为明智之举。

  走在珀斯街头,间或有海鸥从头顶飞过,提醒着我这是一座海滨城市,可干裂的嘴唇却分明诉说着空气里的干燥。干燥的海滨,这就是纠结的珀斯吗?如同他们对中国资本的欲拒还迎?

  2009年5月19日 星期二 晴

  澳洲最著名的农民

  在我已经跨进汉考克探矿有限公司大门的那一刻,其实我还并不确定,这座看起来实在不起眼的低矮小楼究竟是不是我们要找的地方—他们甚至没有在楼外哪怕挂一个公司的logo。

  直到我在电梯口看到汉考克的照片,那个头戴牛仔帽,白色胡茬,面色红润的著名农民,我才确定,这就是西澳铁矿之梦的缔造者亲手创建的那家公司。如今,照片上这个从农场主摇身一变而来的澳洲首富已然驾鹤西去,这家公司交由汉考克的女儿打理。当然,她这会儿不在公司。但实际上这位“富二代”哪怕每天只在家睡觉、敷面膜亦可以坐收皮尔巴拉开矿者的巨额特许权费。没有多少人晓得这一特许权费的存在,不知这是否是这家传奇公司低调的原因。当年自以为是铁矿困难户的澳大利亚政府一夜之间脱贫致富坐拥宝藏,许是怀着乍富的心态给了汉考克家族这一慷慨福利。这真是一个荫泽后代的发现,当然除此之外,这个娶过三任太太的富豪留下的还有女儿吉娜和继母罗斯十年的官司,谋杀亲夫、图谋遗产……

  只是如今,恩怨是非的主角易人,成了澳大利亚和中国,吸引、试探、猜测、博弈……

  距离汉考克探矿有限公司不远处,便是中钢-Midwest合资公司的驻地。

  2009年5月20日 星期三 晴

  招商引资·州政府的老爷爷

  来到西澳大利亚州政府发展部门口,接待处的金发姑娘示意我们先用柜台前新装的免洗洗手液清洁双手—显然,这个新规矩是为了严防全球不断升级的学名叫甲型H1N1的流感。

  州发展部专家比尔·普莱斯顿,一位和蔼可亲的老爷爷,取出幻灯片,为我们描述中国在西澳的投资图景。他几乎不需要看屏幕,信手拈来,头头是道。在此之前,他已经为无数来自中国的人士做过类似的讲解,从政界到媒体,从胡锦涛主席到财经记者,甚至连他的助手都已经对幻灯片上的复杂数据烂熟于胸。

  在这里,随便什么矿业新闻都能轻易登上商业版头条,翻开当地最有影响力的报纸《西澳州人报》,中国、中铝、力拓、收购这样的字眼比比皆是,我们按图索骥,找到《西澳州人报》社。接待我们这一行不速之客的是他们的商业版资深编辑Peter Klinger,他只在多年前去过一次中国,“但我很希望能有机会再去中国,去看看铁矿石链条的另一端的中国钢铁企业。”不可避免的,我们谈到他们的报纸上关于中铝力拓收购案的文章,“我在等待澳洲政府找到平衡的解决方案,既欢迎中国对本国的投资,又能保护澳大利亚的国家利益。”他说,尽管那很难。

  晚上回到宾馆,电视里各大新闻台正在如火如荼的转播陆克文为政府预算案召开的发布会,赤字、举债、失业,一笔一划地写成陆克文额头紧锁的“川”字。

  2009年5月21日 星期四 阵雨

  午餐只剩西红柿

  当端着空盘的我排了好长的队伍终于挨近自助餐台的时候,却发现除了一些生冷的番茄,已经什么都没有了。身后,两位胸前挂着“investor(投资者)”铭牌的绅士发出绝望的声音:“看来今天只能靠番茄充饥了。”要知道,他们交给2009AMEC全球矿业大会主办方的1000澳元参会费里可是包含了伙食费的。

  一时间我有些错愕,我实在没有想到,一场大会的参会者可以多到连午餐都不够吃。

  珀斯会展中心的窗外,数年难遇的大雨正倾泻而下,却依然无法浇熄会场里人头攒动的热情,站在台上口若悬河指点江山的演说者们,有人正襟危坐,有人忧虑重重,有人调笑,有人耸肩,但嬉笑怒骂都离不开一个主题—中国。

  几乎在每家澳洲矿业公司的展台前都能看到中国脸孔。眼见一名中年男子正带着翻译跟一家铜矿公司的发言人聊得热火朝天,上前打听,对方曰:“儿子在西澳这边上学,我就顺便来看看有没有什么矿可以投。”

  我忽然想起,昨天一位领事馆的官员还对我们说起:“现在,连卖梳子的都来买矿了。”

  2009年5月22日 星期五 阵雨

  “我不喜欢俯视别人”

  大雨如注,天鹅河,巨浪翻滚。

  “我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天气。”FMG总部会议室里,安德鲁的秘书,那个土生土长的珀斯姑娘,在调试幻灯片的间隙望着窗外,摇着头感叹。

  安德鲁,这个在澳洲矿业异军突起的传奇人物,便在这样的氛围中出场了。得知我们的摄影师要拍照,安德鲁的助手特意找来一条领带给他戴上,那是一家中国公司的赠品,蓝色的底上印着那家公司的logo。扎好领带,安德鲁抄起公司门前一辆装满矿土的手推车上的铁锹,摆出一副开拓者的pose。可当摄影师蹲下身来准备拍照的时候,安德鲁却发话了:“不要仰拍,我不喜欢俯视别人。”

  也许是为了进一步证明他的平等、开放,安德鲁拉我们去看他的开放式办公室,那里没有任何单独的隔间,所有人都在通透的大平面上办公,他自己与秘书并肩而坐在其中一个小格子里。“我希望这样能让我们的决策更加透明更加有效率。”

  “告诉你吧,我的薪水比这个办公室里的所有人都低。”安德鲁补充了一句。

  “等我下次去北京,请你们一起喝一杯。”

  两周后,在北京郡王府的一场酒会上,安德鲁举起酒杯笑容可掬地向我们走来。

  2009年5月23日 星期六 晴

  陈尸的袋鼠·磁山镇的由来

  那横在路边红土地上的,分明是一具袋鼠的尸体,血肉模糊。我们的越野车从旁边飞驰而过,惊起一群在袋鼠尸体上啄食的乌鸦,凄厉的叫声回荡在道路两侧堆积如山的尾矿之间,愈显诡异。

  很明显,这只袋鼠过马路时死于车祸。

  当路旁死于车祸的袋鼠越来越频繁地出现在我们的视野当中时,我们已经距离目的地,中资公司在澳集聚的第一现场—Midwest矿区越来越近了。

  通往矿区前的最后一站是一个叫做MOUNT-MAGNET(磁山)的小镇,得名并非因为这里出产磁铁,其实意指是周围有太多矿藏,对采矿者具有磁铁般的吸引力。途经这里的司机一般都会停下来在旁边的便利店里喝一杯专为司机们准备的免费咖啡。

  小憩过后,天色已近黄昏。从珀斯到Midwest,历时八小时,驱车800公里,我们终于看到前方山间的一排白色简易房,那就是中钢-Midwest的Weld Range营地。

  坦白讲,在来矿区之前我是悄悄担心过会不会没有女用卫生间的。直到营地里几名女地质勘探员出现在我面前的时候,我才长舒了一口气。

  暮色已至,热情的厨师招呼我们用餐,自助餐台一堆牛肉土豆泥中间赫然摆着咖喱炒饭。用餐过后,便是矿工们的休息时间。我们居然还在这里发现了健身房,哑铃、台球、跑步机什么都有,还有健硕的小伙子把摇滚乐放到最大声,随着节拍狠狠击打着沙袋。人均10万澳元的营地建设费果然物有所值。

  此时,健身房外有人燃起篝火,我们又凑过去,身旁是一名来自新西兰的小伙子。“就业状况不好,我在新西兰找不到工作,只好辗转来到这里。”他告诉我,这是今年生起的第一场取暖的篝火。

  等我离开温暖的篝火回到房间才发现,山区夜间温度骤降,一床棉被根本不足以御寒,只得和衣而睡。简易房的隔音效果实在不敢恭维,深夜里隔壁鼾声如雷,于是一夜辗转难眠。

  2009年5月24日 星期日 晴

  开丰田越野的长老

  “吃点吧,很好吃的。”身上涂满红色矿粉的土著长老Coein Hamlett从烤架上取下一块沾着泥沙的袋鼠肉,递给一名中钢-Midwest的地质员,他接过来,略微皱了下眉头,但还是咬了一口。长老见状,露出满意的神色。

  旁边,长老的儿子和女儿们列成一排,坐在枯枝搭建的小小三角形窝棚前,向中钢-Midwest的澳洲员工们表演土著通婚风俗。忽然一个看客里一名皮肤比土著们还更黑一些的小伙子笑嘻嘻地冲了上去,他是南非某大学地质系的学生,来这里实习。他脱下上衣,也在身上涂上红色的矿粉,“我们那里的风俗跟这差不多。”说着,他俯身坐在长老身边。

  这是中钢-Midwest给员工做土著文化培训的现场。当那个皮肤黝黑满脸大胡子的土著长老邀请我们搭乘他的丰田越野车的时候,我一时恍惚,有种时空交错的不真实感。“刚开营的时候就有中国记者来找我合影,对,就是CCTV,你现在还能在网上看到我的照片。”说到这一节,他颇有点得意的样子,还不忘踩一脚油门,爬上一个70度的陡坡,手法娴熟无比。他带我们前往他的祖先居住过的岩洞,白色的石壁上印着大大小小的手形,那是富含艺术想像力的土著祖先们口含红色矿粉喷至而成。长老一边兴致勃勃地向我们演示这种岩画的喷制方法,一边提醒我们的摄影记者多多拍照。

  “看,袋鼠!”专心驾车的长老忽然异常兴奋起来,只见两只袋鼠欢快地从车前跃过,仿佛《澳洲乱世情》里莎拉在荒原上驱车所见的惊艳一幕。我问长老,有没有看过《澳洲乱世情》,他很不屑地摇摇头,“我不喜欢那种东西,太假。”对他而言,会中国功夫的李小龙比美女妮可·基德曼更有吸引力。中国白酒也是他的最爱,只是太烈了,他消受不了。上次有中钢的中国员工带来营地一箱小二锅头,他仰头咽下一瓶,立刻醉到不省人事。

  长老带我们去参观一个正准备施工的钻探点,一辆购自中国的推土机正在那里,长老向驾驶人打个招呼,推土机便开始摧毁土地上的灌木,霎时间夷为平地。“只有我们推平的范围,他们才能施工。”一片四起的扬尘中,长老告诉我。

  一路上行,土地的颜色已经变成越发浓艳的赤色,我们走到矿石品位最高的山顶,脚下的石头在赤褐中泛起隐隐的铁青色,那简直是座铁山。陪同的地质专家找来一把小锤情不自禁地左敲右敲,忽然,他举起一块明显已经晶化的矿石,我接过来,好重,铁青的晶体在阳光下闪着耀眼的光。“这块的品位已经相当高了。”地质专家忍不住赞叹道。我决定把这块绝色的石头带回北京,放在我的办公桌上。

  2009年5月25日 星期一 晴

  皮尔巴拉·目标中国

  当我坐在FMG的小飞机上向广阔的皮尔巴拉矿区俯瞰时,我看到一片比初抵澳洲时更加浓艳的赤褐。

  崎岖赤红的山脉有如铁铸,我仿佛可以感受到当年汉考克飞过这片土地时的震撼。这里距离珀斯已有1300多公里,属于世界最古老的陆地,数十亿年来,很少承受火山或地震的影响。但近100年,大型矿业公司改变了这一进程。皮尔巴拉地区拥有澳大利亚98%以上的铁矿出口量,而且多数是高品质的赤铁矿,可直接入炉冶炼。

  每天都有四面八方的人想要来到这天然的宝藏,飞往皮尔巴拉的班机人满为患,需要提前很久预订。如今这片“寸土寸铁”的土地基本已经被铁矿巨头必和必拓与力拓占领,后来又加入了新的争夺者FMG,但依然还不是中国企业可以分一杯羹的地盘。

  FMG的领地加在一起相当于整个纽约州,它的采矿场平坦如足球场,大型机械像农业联合收割机一样往返,巨大的铲机将表土剥离。FMG的矿体多数为水平而非传统的垂直深埋,比两拓的铁矿更难开采,只能采用改良后的薄层挖煤机像动手术一样分离。破碎后的矿石通过皮带运输机装入矿车,经过256公里的全球最重载铁路运至黑德兰港艾立特码头,装入“好望角型巨轮”,目标—中国。

  2009年5月26日 星期二 晴

  谈判·消息·欲言又止

  从矿区重回珀斯,恍如隔世。

  立刻接到铁矿石谈判传来的最新消息,日本确定今年铁矿石谈判首发价—粉矿降价33%,如此的降幅又要让中国钢企皱眉了。

  “中铝入股力拓的案子,6月份马上就能出结果了。”在西澳州最大的律师事务所DEACONS,刚从堪培拉回来的合伙人McRobert一脸肯定,却又欲说还休。上周,在堪培拉,他刚刚见过中国大使,还有中澳的矿业人士,这起收购案是此行最抢眼的话题,没有人不在关注。

  结果呼之欲出。

  2009年5月27日 星期三 晴

  黑天鹅

  那个操着一口流利的普通话的澳洲人,陪我们从西澳大学孔子学院那幢古老的建筑里面走出来,温暖的阳光照射在碧绿的草坪上,可他告诉我们,这个占据了整个一片大陆的民族有着深入骨髓的不安全感。

  不远处便是天鹅河,成群结队的黑天鹅聚居的地方。这里便是黑天鹅的发源地,而在此之前,人们坚信,所有的天鹅都是白色的。

  波光粼粼的水面上,黑天鹅若无其事地游走,没有人知道水下是否暗潮涌动。

  在黑天鹅之城,你理所应当有迎接一切的心理准备,在这个充满随机与不确定的世界,结果总在意料之外。

  2009年5月28日 星期四 晴

  归程

  珀斯机场,即将托运的行李箱里放着我从矿区带回的的那块铁矿石,十几个小时后,它到达北京。

  约一周后,力拓宣布放弃与中国铝业195亿美元的结盟计划。

  (本刊记者 孙雅男 何伊凡 发自西澳州首府珀斯)

  “力拓的决定完全是商业事件”

  ——专访澳大利亚驻华大使芮捷锐

  澳大利亚的本质是一个开放的社会,有自由发言的媒体,人们可以争论这些问题。中铝受挫并不代表澳大利亚不再对中国投资开放

  文 | 本刊记者  孙雅男  何伊凡

  《中国企业家》:中国政界和商界最近都非常关注中铝入股力拓失利的事件,您怎样评价目前的交易结果?

  芮捷锐:这个决定的做出完全是基于商业上的考虑,因为自今年2月中铝与力拓签署协议以来,国际市场发生了巨大变化,同时,在此期间力拓新主席上任,显然,该公司对最初的投资协议进行了重新考量。我们也可以理解他们在商业上的考虑,以前的协议有损于股东利益。我对此没有更多的可以讲,因为它是市场上的商业公司。我能说的是,澳大利亚十分欢迎来自任何国家的各种投资,包括中国在内。有个很好的例子,2007年末,中国在澳投资总额只有6.17亿美元。而在过去的12个月内,有超过340亿美元来自中国的投资申请获得批准。就在这几个月内,两个重要的中国投资申请被批准,一个是中国五矿100%收购OZ  Minerals公司主要资产的交易获得成功,我们对此没有什么异议。此前该收购案曾因为国家安全原因遭到否决。另一个是湖南华菱注资FMG。这些都充分证明澳大利亚对中国投资者是开放的。力拓与中铝的案例是一个特例,我再次申明,这完全是基于纯粹商业背景的商业事件。

  《中国企业家》:有分析人士认为力拓自己做出的这个决定是对政府的一种解脱,你这样认为吗?

  芮捷锐:我不这么认为。澳大利亚政府欢迎中国的投资。

  《中国企业家》:中国是澳大利亚最大的贸易伙伴,但是中国在澳洲的直接投资还不到澳洲吸引外资的1%,为什么这样一个数额不大的投资在澳洲引起如此大的争议?

  芮捷锐:就像你所说的,从澳大利亚政府的角度而言,认为中国在澳大利亚的投资份额还太低,只占到澳大利亚外国投资总额的1%,所以我们希望中国对澳大利亚有更多投资。我们并没有对来自中国的投资产生担忧,只不过需要有一个过程。所有在澳的外国投资,必须符合澳大利亚外商投资审核委员会(FIRB)的规定。现在,媒体上关于中铝此次大手笔投资力拓的问题有些争论,那只是媒体提起的讨论而已。有些人担忧,但他们有担忧的权利,这是澳大利亚社会的本质,它是一个开放的社会,有自由发言的媒体,人们可以争论这些问题。但中铝这个特例并不代表澳大利亚不再对中国投资开放。你们不应该受到澳大利亚媒体上过度讨论的影响。

  事实上,我不认为这是个问题,澳大利亚公众可能会对任何外国投资产生争论,从而促进公众政策的制定,这是澳大利亚政治生活正常的一部分。我们国家是开放的社会,对于任何问题的公众争论都是正常的。但是中国公司也应该改进他们的战略,让澳大利亚公众有更好的了解。如果中国公司能够改进他们的战略则会更有帮助。比如更好地让澳大利亚公众了解他们是谁,他们的利益是什么,怎样融入到澳大利亚的社区当中。他们可以对澳大利亚人说:“非常感谢你们的关注,但是我们公司的股权是开放的,作为澳大利亚人应该尊重股权。”

  在资源开发领域,我们一直有大量的外国投资。在20世纪七八十年代,日本、韩国等国家便开始在澳洲投资。我们知道中国现在有对资源的需求,同时拥有大量的资金,而我们却没有足够的资金开发本国的能源矿产业,因此我们需要中国的投资。

  澳大利亚政府对力拓的中途毁约表达了失望,但对任何方面的投资而言,这里都是一个非常开放的环境。

  《中国企业家》:我们在澳洲采访时感觉到,澳大利亚公众对于中国的国有企业并不了解,您认为这是否是中国在澳投资遇到的阻碍之一?

  芮捷锐:中国应该在向公众解释他们的公司性质方面做更多的努力,让公众了解这些公司与政府和政党之间的关系。这些应该都是商业领域的事情。我想重申的一点事实是,大量的来自中国企业的申请已经获得批准,所以这不是什么大问题。我认为,到目前为止,我国政府对于某个投资项目的考量只是基于是否属于商业行为,是否符合国家利益,我们对中国的投资没有更多的顾虑。

  《中国企业家》:对于中国投资者而言,什么样的投资方式更容易被澳大利亚人所接受?

  芮捷锐:投资很多钱,这个很受欢迎(笑)。最受欢迎的投资是针对新项目、新资源。凡有利于促进澳大利亚经济发展和增加国民收入的投资都很受欢迎。

  就像我刚才讲过的例子,湖南华菱投资FMG,中国五矿收购OZ Minerals,这些投资都是很受欢迎的。中铝在昆士兰等地也有大量的投资,这些投资都不是问题。我想说的一点是,从长远来看,中国公司需要投入更多的时间和资源来更好地了解澳大利亚的环境,中国公司应该通过参与社区活动等方式成为澳大利亚的良好“公民”。中国还处在对澳投资的起步阶段,就像其它在澳的外国投资者一样。以日本为例,中国企业必须学会让自己成为社区的一部分。

  《中国企业家》:中国对大宗商品不断扩张的需求,能否重塑区域贸易的流向与格局?

  芮捷锐:已经是这样了。中国已经是澳大利亚最大的贸易伙伴就是最好的佐证。过去日本、韩国是澳洲出口的主要市场,目前中国已经改变了过去东亚市场的这种格局,成为最大的市场。至于大宗商品方面,中国需求持续增长,以及地缘的接近,使得中澳两国的经济互补关系更加深刻与广阔。同时,中国和澳洲关系的发展远不止贸易这一个方面。教育已经成为澳大利亚的第三大出口产业,中国在澳洲的留学生已经达到127000人,与在英国的中国留学生数量接近。这些留学生会成为发展中澳关系的使者,成为未来两国关系密切的强有力纽带。

  《中国企业家》:中澳FTA谈判仍在进行,可能会向哪个方向推进?

  芮捷锐:FTA(双边自由贸易协定)对双方的国家利益都十分重要,两国领导人对此已经做了清楚的表述,试图通过会晤,以加速FTA的谈判进程。不幸的是,就技术层面的工作而言,目前进展还很缓慢。从澳大利亚的角度而言,我们表现出灵活性,但是我们发现,在某些领域中国目前还很难有灵活的回旋空间。我们很希望双方能够解决这些技术性的差异和困难。但是我们的确在努力向中方进一步开放,所以希望现在中方能够做出进一步的回应。中方应该着眼于双方合作的大图景。

  担忧终将烟消云散

  文 | Mark Thirlwell

  从某种意义上说,力拓做出的这项决定对澳大利亚政府而言是一种解脱。对政府而言,不管是FIRB还是财长,是否批准此项交易进行,都是一个具有困难的政治决定。而力拓自己决定从这项交易中抽身则意味着现在政府不需要再做任何选择。此前,很多分析家一直在等待政府的决议,以试图看清澳大利亚政府对于中国投资的态度。如今政府不再需要做出此项决定,意味着堪培拉政府对于这个问题的看法依然存在着某些不确定性。

  澳大利亚是一个依靠外国投资发展的国家。中国已经是澳大利亚最重要的贸易合作伙伴。而在最近几个月,这种重要性更加凸显,因为中国已是澳大利亚目前为数不多的依然在持续增长的出口市场之一。澳大利亚希望中国强劲的经济增长能够帮助缓解澳方的经济低迷。我们去年做的一项民意调查显示,62%的澳大利亚人认为中国的增长对澳大利亚有利。然而,在双方的贸易关系已然非常紧密的同时,双方的投资关系还不容乐观——不管是中国对澳投资还是澳大利亚对华投资都是如此。尽管澳大利亚公众对于双方的贸易关系没有任何不适感,他们在投资问题上则显得更加谨慎和敏感。就像很多国家的公众一样,他们对于外国投资经常采取怀疑的态度。比如,去年罗伊学院进行的一项民意调查显示,90%的被调查者认为澳大利亚政府有责任维护澳大利亚公司的主导地位。这项调查还显示,与对私人公司投资的态度不同,他们对于具有政府背景的外国投资尤其敏感。因此,澳大利亚现在正试图找到一条平衡之路,一方面可以在吸引更多投资的基础上发展与中国更加紧密的经济关系,另一方面又能消除公众的担忧。

  就像过去其它外国投资的先例一样,澳大利亚对一个新兴国家的资源投资也需要一段适应期。同样,随着双方关系的深入发展,中国终究将被认为与其它投资方并无分别。不过,中国政府体系尤其是在对国有企业的控制上与其它投资国的不同,决定了澳大利亚与中国这个新投资方的适应过程将更为漫长。双边关系正常化的进程将伴随着投资的稳定增长。随着现有项目更多被公众所了解与熟知,被认为严格按照澳大利亚法律法规来运行,现阶段那些甚嚣尘上的担忧终将烟消云散。在双边自由贸易谈判(FTA)中加入关于投资的章节条款将有助于使这一进程更加顺畅。双方已经就此交涉过相当的时间,但进程依然缓慢。

  (作者为澳大利亚罗维国际政策学院国际经济项目主任)

  中澳尚缺战略互信

  文 | 周方银

  中国铝业公司增持力拓股份的交易失败后,无论是力拓集团,还是澳大利亚政府,都强调这是一次商业运作,与政治无关。但实际上,交易背后一直有政治因素在起作用。

  从地缘政治角度看,澳大利亚在地理位置上是亚太国家,与亚洲国家在政治、经济与安全上有着密切的联系。同时,澳大利亚又有着强烈的西方国家意识,一直强调其历史文化、社会制度、思想体系、价值观念源自西方。澳大利亚的对外关系,以美国和亚太为两个支柱,其中,澳美关系是澳大利亚外交的基本支柱。

  从某种意义上说,澳大利亚在安全上依赖于美国,在经济上,则试图利用东亚提供的机遇。随着东亚经济的持续发展,特别是中国的崛起,在澳大利亚的外交战略中,政治安全与经济利益之间出现了越来越明显的错位。

  澳大利亚把自己定位为“中等强国”,它在地区秩序上有一定的抱负,而不是没有想法。但囿于自身实力、地理位置及身份认同上的限制,澳大利亚要在这一地区有所作为,必须借助于美国。另一方面,经济本身也是一种重要的战略利益,所以它也不能放弃东亚尤其是中国为其提供的经济机会。其结果是,中澳关系的发展,在一定程度上受中美关系的起伏牵引。

  当前,中澳经济合作关系已经达到了非常高的水平,从这个水平上往后退是不大会出现的情况。但要在此基础上有进一步的提升,面临的主要障碍在政治安全领域。政治安全关系的核心,在于提升双方之间的战略互信,降低澳大利亚对于中国崛起的疑惧心理。从现实来看,中澳可以先从加强在地区机制中的合作、在非传统安全领域的合作入手,逐步提高合作水平,建立战略互信。

  (作者为中国社科院亚太所副研究员、区域合作室副主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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