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关于油菜籽的博弈：大豆危机重演

　　21世纪经济报道记者 杨颢

　　进入5月，油菜籽收获的季节来临。

　　望着满地的油菜，按吴保生的经验，如果不出意外，今年将是一个丰收年。但清晨接到的一个电话，却让他愁容满面。

　　电话一端是丹阳的一家油厂。作为江苏省金坛市罗村坝油菜籽专业合作社的负责人，吴保生此前代表社里400多农户与油厂签订了供货协议，油菜籽收完后，便运到油厂进行加工。

　　但是，油厂的人却告诉他，由于进口油菜籽价格低，他们从罗村坝采购的油菜籽价格将不会高出这个价格。“估计就2块左右一斤吧。”吴保生很无奈。

　　2008年，合作社的油菜籽一斤能卖到2.8元，现在少了0.8元。“肯定要亏。”吴保生种了几十年的油菜，在他看来，“都是进口菜籽给害的。”

　　4月23日，商务部发布《大豆、油菜籽进口预警通报》。根据商务部大宗农产品进口报告系统监测，预计4月份油菜籽进口将超过27万吨，同比增长超过1.8倍。前四个月累计进口约90万吨，增长近1.2倍，创历史最高进口量。而截至目前，企业已报告当月油菜籽预报装船13万吨，预计5月进口仍保持较高水平。

　　全行业油厂亏损

　　其实，压价的油厂也有苦衷。

　　“我们现在亏损严重。”以生产菜籽油为主的浙江新市油脂股份有限公司人士总结的原因是：原料油菜籽收购价高，而菜籽油的价格又过低。

　　一切始于2008年下半年。受当年的雪灾影响，以及2007年菜油价格的大幅上涨，2008年5月中旬油菜籽一开秤行情便一路上扬，最高达2.8元/斤。随之而来的是各大厂家争夺原料，油菜籽价格居高不下。这就是吴保生提到的那段美好的时光。

　　2008年夏，进入菜油压榨旺季，大量菜油涌入市场，到去年9月份，随着金融风暴的到来，菜油价格步入低谷，油菜籽的价格开始回落。

　　从去年5月份到10月以后，油菜籽现货价格每吨从12000元跌至最低7000元；期货价格由巅峰时的每吨13000元下挫至6800元左右。而四级菜油在去年3月份最高价达16500元/吨，但到去年12月份一度跌至6800元/吨，年内降价高达9700元/吨。

　　“去年8月的时候，生产一吨菜油就亏2000多元，到年底，每吨的亏损在5000-6000元。”按照湖南日月油脂的一位人士的说法，日月油脂一年的加工量在5000-6000吨，企业亏损达数千万元。

　　“去年到现在都没有翻身。”该人士苦笑道。而湖南另一家大型油菜籽加工企业巴陵油脂的总经理刘建军也告诉本报记者，公司在去年平均下来，一吨菜油亏损上千元。

　　不止湖南。有数据显示，在暴跌行情中，湖北省油脂厂亏损面高达95%，中小型油厂普遍亏损500万-1000万元，大油厂有的亏损超过5000万元。而根据中国油菜籽网的统计，国内220家菜籽油加工企业亏损的有208家，盈利或保本的仅有12家。

　　中辉期货的分析师贾晖在最新的调研报告中指出，油厂的大幅亏损将使得整个行业对市场的态度和行为显得更加谨慎，大约有80%的企业认为今年原料购买的价格在1.5元-1.6元/斤。

　　进口菜籽盛宴

　　企业心理价位的参考因素之一是目前进口菜籽的价格。

　　据中华油脂网主编郭清保介绍，由于国际菜油价格下跌，造成了进口菜籽价格的低廉。此外，2008/2009年度全球油菜籽丰收，总产量达到5683万吨，同比增加840万吨，创下了历史产量的最高纪录。作为我国最大的油菜籽贸易国，加拿大2008/2009年度菜籽产量达1260万吨，同比增加307万吨，增幅达32%。

　　对于加拿大来说，只有大量出口才能化解菜籽产量增加所带来的供给压力。据了解，目前中国进口油菜籽90%来自加拿大。

　　以近期加拿大菜籽3600元/吨左右的进口完税成本计算，折合成菜籽油估计在6700元/吨至6800元/吨左右，在这个价位内，企业甚至能有所盈利。更重要的是，据称进口菜籽的出油率要高于国产。

　　去年以来，沿海地区的油厂开始转向加工进口油菜籽。在南通，前港后厂利用进口菜籽加工的模式已经成形。据南通检验检疫局统计，2008年南通口岸累计进口菜籽62.29万吨，同比增长114%，南通口岸一跃成为全国最大的菜籽进境口岸。

　　位于南通的家惠油脂方面告诉本报记者，企业目前并未亏损，尚能赚取一些加工费。“现在全年最多3-4个月加工国产菜籽吧。”

　　即使在湖南等内陆城市，一些企业也对进口菜籽表现出兴趣。“如果进口手续、物流等方便的话，我们会考虑(加工进口菜籽)。”上述日月油脂的人士表示，湖南一些大中型企业已经转向加工进口菜籽了。

　　郭清保预计，今年全年我国进口菜籽累计将达到200万吨左右，而据海关统计，去年我国进口菜籽为130.3万吨。

　　加拿大油菜籽委员会主席乔安妮近日也表示，2008/2009年度(8月到次年7月)中国从加拿大进口的油菜籽数量可能达到200万吨。行业人士预计，2009年加拿大油菜籽播种面积将从1600万英亩增至1700万英亩。

　　摆脱大豆命运的博弈

　　但凡了解2004年大豆危机的人，对于油菜籽行业的现况，都会心存担忧。

　　2004年，因为大豆价格的先涨后跌，加上对套期保值缺乏经验，国内压榨企业损失惨重，有近70%企业停产，大量企业倒闭。与此同时，企业在那一年集中采购进口大豆，丧失大豆的定价权。

　　一业内人士指出，就市场而言，低价进口菜籽的冲击将使国内油脂价格上涨有限，甚至丧失对菜籽的定价权；中长期来看，国内菜籽对外依存度加大，这将不利于国产菜籽菜油产业的做大做强。

　　对于吴保生来说，目前的情况已经趋向亏损。对于农户自己种植的部分，如果以每斤2元的价格，还可以勉强保本。但合作社还有2000多亩的土地，由于雇佣了人工，计算下来，一亩要亏100多元。

　　2008年，为了保护农民利益，国家出台了2.2元/斤的最低收购价政策。但在农民利益得到保护的同时，国内外菜籽价差进一步拉大，很大程度上导致了菜籽进口量的激增。

　　根据国家粮油信息中心最新数据显示，今年菜籽全国种植面积上升了7.7%，全国菜籽产量将高达1300万吨，增幅达10.2%。

　　而无论是加工企业，还是农户，均对国家是否继续出台新菜籽最低保护价措施给予关注：如果国家不出台相关政策，就不利于保护农民利益；但仍然沿用去年最低收购价政策的做法，会进一步促进国外菜籽的进口。

　　“等政策吧。”在被问到今年是否会大规模收购国产油菜籽时，几乎所有被采访企业都这样回应记者。

　　郭保清认为，尽管目前形势严峻，大豆的悲剧在油菜籽身上重演的可能性并不大。“大豆的进口主要受到国际粮商的操纵，而油菜籽的出口国加拿大，则为一个贸易国而已。而进口菜籽与国产菜籽的价格正在缩小。”

　　4月28日，在《2009年我国油菜籽、菜油供需及价格走势分析》视频会议上，国家粮油信息中心处长张立伟表示，今年国家仍将高于市场价格收购油菜籽，但由于国内增产和进口量的增加，今年国家不希望看到“国内收储导致大量进口”的局面，因此将以“略高于市价”的价格来进行收储，但收储的数量肯定要大于去年。

　　贾晖预计，没有国储政策和进口菜籽能力的小油厂，可能会表现出快进快出保有资金的做法，而有进口菜籽能力和国储收购能力的企业，更多的将会考虑国内外菜籽的比价关系调整策措，以追求利润最大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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