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涩的沙吹痛地产业的脸庞

　　王佴

　　6月26日上午9时左右，佛山325国道九江大桥附近，九江的战备码头突然出现了消防车、卫生防疫车，以及拉货的平板货车等车辆，码头外的道路也被警方封锁。据一位负责打捞的工作人员称，这是因为，在其一公里外的打捞现场，又发现新的汽车残骸。

　　随着失踪人员遗体和失事车辆残骸的陆续出水，在种种质疑中，这起造成200米九江大桥桥面垮塌、4车坠河9人失踪的惨祸渐渐走向了尾声。西江水仍如往日般湍急，正午时阳光下，打捞的工作人员暂时寻找地方避暑，断桥旁只有那艘暂时被认定为事故肇事者的“南桂机035”露出水面的半截无奈地指向天空。

　　深邃的江底

　　“南桂机035”是只挖沙船，在西江河道，这样的挖沙船很多。只要沿九江大桥上下步行几公里，就会看到不同规模的沙场，上面用白石灰水刷着“优质河沙，送货上门”。但每间沙场都四门紧闭，或许现在对他们而言，是个最微妙的时刻。

　　“6·15”九江大桥被撞事故发生后，各界对事发原因存有争议，由于打捞时方才发现原本预计二十几米的河道竟然深至30米以上，于是产生了种种针对挖沙是否导致桥梁根基不稳的猜测。

　　事故发生后的次日，佛山市海事局有关负责人便向媒体表示，河沙的采挖导致河床凹凸不平，这给打捞工作带来难度是不争的事实。而广东省西江航道局副局长冼桂胜也对《第一财经日报》称，河床下切目前已成为江河桥梁的最大安全隐患。而有佛山当地水利部门工作人员向本报记者表示，近些年，珠三角江河乱采沙现象非常突出。“历史上积存的河沙基本挖尽了，上游下来的泥沙不足以补充已被挖走的河沙。1985年前后，九江大桥位置水深20来米，但最近监测，桥下水深已达35米到50米。”

　　而当地的居民也向记者证实，九江一带非法挖沙现象非常普遍。九江上东村一居民告诉记者，几年前他们拿着20多米长的竹竿往江里伸，竹竿是可以插到底的。但从三四年前开始，当大量采沙船涌现在江面后，河床就一年一年地下沉。“现在的水深有40米左右，河底东一个坑西一个坑，下水游泳都很危险。”该村民介绍，“非法挖沙船一般白天不出来(作业)，但一到晚上就出来挖沙，挖了一船沙后就会很快消失。”

　　对于九江桥事件中挖沙船所扮演的角色，目前尚未定论，6月27日晚，“6·15”事故调查小组中负责技术安全勘察小组组长陈冠雄在接受记者群访时也表示，在广东江河确实存在因采沙造成的河道下切，但对于九江大桥而言，下切的深度没有超出设计考虑的冲刷深度，“所以采沙或许对大桥安全度的下降是有影响，但不至于危及安全。”微妙的时刻

　　虽然大桥事故调查组并没有将采沙列为危及大桥安全的主要原因，但采沙者们还是选择了在这个时候应有的低调。对他们而言，这是一个微妙的时刻，一方面自己成为了被怀疑的间接肇事对象；另一方面，由于九江在桥周围展开打捞工作，大量挖沙船不得停工，近期河沙的价格飞涨所带来的福利已基本锁定。

　　有佛山市海事局工作人员分析，6月15日，事发当日，恰逢西江主汛期，水流湍急、水文复杂、浓雾漫天、能见度低，在如此恶劣的环境下，载重1500吨以上的“南桂机035为何还乘夜冒险运沙？这与运沙能获取巨大的利润有关。据其分析，扣除船员工资、柴油、各种费用，一条非法采沙船挖一吨沙的成本不到一元钱，卖给运沙船每吨是六七元钱。一艘中型的采沙船，每小时可以采1000吨左右，一夜作业10个小时，就可以赚取5万到6万元的利润。而这些类似批发商性质的运沙船靠岸后，再转手将沙卖给沙场，此时一吨沙的售价又是进价的两到三倍。

　　“利润哪儿有他算得那么高？”林生是西江边上一艘采沙船的老板，有着十年采沙经验的他认为采沙船所赚的辛苦钱只是“细细水(很少)”。林生为记者算了一笔账：几年前或许这么算还有点道理。当时非法采沙，每立方米扣除3元人工和租船等成本，卖十多元，可赚10元以上，一条500立方米的自挖自运船，每晚偷采两船沙纯利就达几千元。而只投资几百元，每天可抽沙15000立方米的射流船，如每立方米卖7元(卖给运沙船)，扣除5元成本，每天确实可有上千元的毛收入。

　　“但现在肯定不行了，一是没什么沙子好挖了。水深了，油价涨了，成本高了，费油但抽不上沙。二是合法招标一立方米差不多要二三十元，理论上不仅没有赢利空间还得倒贴钱，而非法采沙只能开夜工，收入不稳定。”林生认为，所以挖沙的利润并不像别人想的那么高，“如果这行真赚钱，阿德(南桂机035船长石桂德)也不至于累的一天才睡一个小时了。”

　　由于是采沙业的高利润使得广东江河沿线许多村子把其作为收入来源，纷纷把本属于国家资源的河沙开采权违法发包给采沙业主谋利，这些采沙业主多有极复杂的社会背景，他们自己并不挖沙，仅是派人守着河段，偷沙船来挖沙，每立方米要交给他几元钱。如一条500立方米的小船挖一船沙，就要向他“上贡”几千元。而他则负责保卫这条船，如被执法人员扣下，负责找关系要回。

　　疯狂的沙子

　　据林生介绍，自2005年以来，西江的河沙价格涨得十分厉害。2006年还是8~10元/立方米，今年卸货就需14元/立方米，卖出则15元/立方米。这里的沙分不同等级，可以根据客人要求提供。“最好的沙用于建筑，15~20元/立方米，次等的10元到8元、6元，甚至4元都有。”

　　广东是建材大省。据深圳市建材行业协会副会长杨始强介绍，近年来广东每年对沙的需求量达8000万立方米。但目前省内主要江河每年来沙量还不足2000万立方米，供求差距高达4倍多！目前珠三角许多河道已基本无沙可采，致使河沙的出沙场价格，从上世纪90年代的每立方米两三元，一路上涨至现在的每立方米20元左右。

　　这个价格到了建材市场后会再次翻番，以深圳为例，目前该市建筑所用河沙主要来自

东莞、惠州境内的东江河段，还有部分来自西江。而这两年来，由于珠三角河沙的供求关系持续紧张，深圳周边建材市场的建筑用沙价格一直呈上涨趋势。2005年底时河沙价格为每立方米26元，现在中沙的价格已上涨到每立方米40元以上。

　　“沙子这两年的年均价格涨幅肯定超过10%，但不会超过同期钢材与水泥的价格增长率，而且它对地产价格的影响和后二者比，微不足道。”广州东建建材公司总经理范广杰介绍，一般建筑中每立方米的混凝土用沙的配合比一般在500~800公斤，所以沙价的上涨对

房地产价格的构成中所占的比例实际上是很小的，远远低于土地、钢材等材料在

房价中飞涨的权重，沙价对房价的影响“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但毫无疑问，近年房地产与建筑业的火暴局面直接带动了挖沙业的兴盛。每到深夜，西江江面上密布的沙船印证了这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