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茫的鹦哥岭

　　傅凯

　　在上个月国家林业局召开新闻发布会，明确表示APP在“海南省鹦哥岭自然保护区”大面积造桉树林，严重破坏了保护区的生态环境和生物多样性后，记者带着对海南环保现状的诸多疑问，实地探察了鹦哥岭自然保护区。

　　“桉树是抽水机、抽肥机；按树林里，天上不飞鸟，地上不长草。”在记者走过的海南省多个地区，由农民自发种植的桉树林确实验证了这句广泛流传的民谣。

　　同时，鹦哥岭事件也有了最新进展，APP林业管理总部副总经理柯象森表示：“APP决定把目前自然保护区内的林地全部转交给政府，不再进行砍伐。”

　　但是，在记者的走访中发现，海南当地的桉树种植产业已经远远超出了APP集团的范围，由于监管的缺失与环保宣传的空白，对海南的环保现状造成了更大的危害。

　　迷茫的保护区

　　作为亚洲最大的纸浆生产企业，APP的原材料供应已经不能像小企业那样靠砍伐自然林来满足，只能通过自身的种植，形成原材料基地，保证原材料对生产的供应，这就是APP在鹦哥岭种植桉树的原因。

　　但随着上个月国家林业局召开新闻发布会，明确表示APP在“海南省鹦哥岭自然保护区”大面积造桉树林，严重破坏了保护区的生态环境和生物多样性后，当地相关部门马上表示将要进行相应的调查。“海南省鹦哥岭自然保护区”这个很多人以前从未听说过的地方，成为了全国瞩目的焦点。

　　为了能够亲眼见证鹦哥岭的实际情况，上周，记者辗转来到了位于海南省腹地的鹦哥岭自然保护区。

　　记者所乘坐的吉普车，在泥泞与陡坡混杂的山路上行进了2个多小时，才进入“鹦哥岭自然保护区”。据司机介绍，这条路就是APP为了种植桉树，特意把原来的一条上山小路拓宽成的一条能通车的简易公路。

　　由于APP坚称其在鹦哥岭被设定为保护区之前就在此地种树，在这种情况下，就记者所在的区域而言，已经不符合设立自然保护区的条件，但是该地区依然能够获批成为省级保护区，当天相关政府部门并没有给出一个明确的答复。

　　APP在中国森林管理的总负责人、APP林业管理总部副总经理柯象森，手里拿着与海南政府签订的鹦哥岭租地合同，对记者表示：“我们已和相关政府部门进行了沟通，决定把目前自然保护区内的林地全部转交给政府，不再进行砍伐。”

　　如果说在已经种植桉树的地区设立保护区，是有关部门监管的缺失，那么在确立保护区后还种植桉树，就是企业的错误。如果说企业捐出林地是企业的妥协，那么用不再砍伐桉树来了结鹦哥岭事件，就是有关部门的绥靖。

　　海南省鹦哥岭省级自然保护区位于琼中、白沙、五指山、乐东四市县交界处,2004年8月经省政府批准建立,面积50464公顷,是海南省面积最大的自然保护区,也是海南岛热带原始雨林分布的中心地区之一,至今仍保存有东南亚面积最大的连片惟一未被商业开采的原始热带雨林,是我国热带生物资源最丰富的地区之一。

　　在2007年3月，绿色和平调查组发现APP为了在鹦哥岭自然保护区核心区种植桉树，开辟出一条宽约7米，长达20至30公里的道路。而自然保护区管理条例有关规定，自然保护区不允许建设任何项目，包括公路。

　　随后，在今年4月由国家林业局召开的新闻发布会上，国家林业局发言人金志成明确表示：“关于APP集团在海南大面积造桉树林一事，国家林业局有关部门有明确的意见，海南鹦哥岭省级自然保护区是东南亚最大的原始热带雨林，在保护区内大规模地将天然林砍伐，代以大面积种植单一树种，将严重破坏当地的生态环境和生物多样性。”

　　缺乏监管的自发种植桉树

　　假如说，鹦哥岭的迷茫在于其保护区的定位，那么就海南省而言，要不要大面积种植桉树这种外来树种，就是整个海南的迷茫。记者从海口下飞机之后，在向鹦哥岭进发的沿途之上，看到道路两边大量散种着粗细不一的桉树，据当地村民介绍，这些桉树都是近几年种植的，成材之后，可以直接卖给APP，种植期间几乎可以不用任何养护，对于村民的家庭收入是一个不大不小的贴补。

　　海南省尤其是海南省的内陆县市，经济相对并不发达，所以，桉树的种植确实能够改善一部分村民的经济状况，但是记者注意到，由村民自发种植的桉树林，小到十几颗大到几十颗，其林木下几乎是寸草不生。

　　“桉树是抽水机、抽肥机；按树林里，天上不飞鸟，地上不长草”。这些对于桉树的传言仿佛正在印证。

　　由于APP在海南省全境都有桉树种植林，记者特意对比了两块只隔一条小马路的桉树种植林，一边是当地农民自发的种植林，大约有30-40棵，另一边是APP的种植林，大约有40亩左右。

　　其地面植被形成鲜明对比，“农民林”里寸草不生，但是“APP林”里低矮的灌木却很茂盛，记者采访了护林员，据这位护林员介绍，这样的差别是由于施肥的不同造成的。“农民林”是不施肥的，所以土地的养料都被高大的桉树所摄取，无法再生长其他植物。

　　记者随机采访了放牛路过的该村村民。该村民表示,种树就是为了卖钱，不用施肥。记者询问当地政府或者收购桉树的APP集团，是否向村民介绍过环保知识的时候，村民表示：“从来没有。”

　　应该说，当地农民自发种植桉树已经形成了一个产业，目前，这个产业却没有得到相应的引导，农民也缺乏环保与可持续发展的知识，其对未来海南环保所造成的影响是不可估量的。

　　保守估计，海南已经有100多万亩天然林和天然次生林被砍。据当地居民介绍，海南森林的大面积砍伐，始于大炼钢铁的年代，其后，由于岛内能源的短缺，当地居民开始砍伐树木当作生活能源。

　　由于海南相对于内地，还处于人少地多的状态，所以，当地居民养成了“砍林、种地、再砍林、再种地”的农业模式，只利用森林砍伐后的肥沃土壤种一年庄稼，然后再换地的“游农”模式，也使得海南的森林遭到了大面积的砍伐。

　　海南省人大常委会环境资源工委调研组昨日出具了一份《执法检查前期调研报告》。报告称，海南天然林和天然次生林，经历了几次大规模砍伐和破坏后，从新中国成立初期的1259万亩，在上世纪80年代末期减少到570万亩，90年代初海南开始封山育林，逐步恢复到989万亩。

　　然而，2000年以来，砍伐天然林、天然次生林和天然灌木林栽种经济林的行为加剧，林边蚕食、林间种植、盗砍严重，且打击不力，许多地方二十五度坡地被砍成了“和尚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