珍惜温州旗帜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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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ttp://finance.sina.com.cn 2006年05月19日 14:46 中国新闻周刊 | |||||||||
温州代表着一种健康的市场发育乃至社会秩序发育的模式,但它却正在走向苏州模式;造成这种危险的,正是苏州模式的致命病因 ★ 本刊评论员/秋风 人们近来热烈议论的苏州模式,基本上就是过去十几年各地普遍奉行的主流经济增长
不幸的是,今天,温州却正在走向已被学界普遍认为失败的苏州模式;造成这种危险的,正是苏州模式的致命病因:政府官员的理性自负,自利动机,及其权力难受约束。 苏州模式与政绩经济 苏州模式滥觞于20世纪80年代以政府主导发展乡镇企业为重要特征的“苏南模式”。90年代中期,“苏南模式”难以为继,苏州迅速转向引进外资之路,由此,GDP开始了高速增长,苏州也一时成为经济增长的楷模。但以事后之明,这种增长却并没有给当地民众带来多少实惠,“贫困的苏州”被认为是苏州模式的必然结果。 苏州模式的基本特征就是政府强力主导,竭力吸引外资,依靠高投资实现GDP的高速增长。为了吸引和留住外资,政府必然通过种种措施,人为抑制劳动力成本本来具有的上涨趋势。因而,在苏州模式中,社会财富分配向资本、向企业、尤其是外资企业倾斜,而普通民众难以分享。 同样,政府全面控制、管理和操纵经济,官员们必然选择那些能够实现GDP和财税收入最大化的产业模式,因为目前的官员考核体系以GDP增长率为最重要指标。至于民众的福利,企业提供就业岗位、尤其是高收入就业岗位的效率,未必在政府设计产业结构时位居前列。 苏州模式当然不是计划经济,但也不是完全的市场经济,而是奇特的“政绩导向的威权经济”:这种模式最有利于实现主政官员收益最大化。 温州模式是自发的市场秩序 温州模式,则是著名思想家弗里德里希·冯·哈耶克所刻画的市场自发秩序的范本。自发的市场秩序之所以在这里得到健全的萌芽、发育,因为这里本来就是计划经济的边缘地带。民众具有较为强烈的自由精神及充沛的企业家精神。 事实上,可以说,温州模式是80年代初期自下而上的改革时代的一个珍贵遗留。在那个时代,计划经济的控制放松,使曾经被排斥在旧体制之外的民众的创造性释放出来。其结果是经济的高速增长,以及最重要的,低收入群体的收入大幅度提高,从而出现了过去五十多年中唯一的一段贫富差距趋向缩小的时期。这是因为,民众收入的增加来自于劳动者自由的扩大、劳动分工的深化及这些因素所导致的生产效率之提高。 但90年代以来,由于种种复杂的政经因素,逐渐形成了政府主导、投资驱动的经济增长模式,而温州却幸运地仍然沿着80年代初的轨迹向前延伸。在经历了最初的混乱之后,到90年代,与苏州、与全国的增长轨迹相反,形成了一种相对健全的自由市场增长模式。温州模式系以家庭式的私人企业为基础,以民间灵活的金融制度为支撑,以自发扩展之产业结构为依托。 与苏州模式相比,更不要说与北京模式、上海模式相比,温州的产业结构显得相对土气,当地官员就抱怨温州企业“低、小、散”。但这位官员尽管控制着一方之经济,却不明白,这种产业结构乃是市场通过自我扩展而自发形成的,企业的“低、小、散”正是分工网络高效运转的前提。任何一位真正的经济学家都会为此喝彩。 也因此,温州经济自成体系,没有出现过政府人为操纵所导致的增长明显起落。这张自发形成的分工合作网络具有外人难以想象的弹性和灵活性,“低、小、散”也让每个人都有机会发挥自己的企业家精神,而企业家精神正是利润的重要来源。 温州秩序不限于经济领域 事实上,温州模式的价值并不仅在经济效率方面,同样重要、甚至更为重要的是这种模式可能具有重大的社会、政治乃至精神价值。 一个最为引人注目的现象是,温州人是富裕的,且是一种较为普遍的富裕。这一结果的奥秘在于,温州的市场是内生的,并且按照分工合作的原理自然地扩展,从而将当地所有民众吸纳进来,令其在市场中获得机会。这种自发秩序不会刻意地照顾任何人,而天然地倾向于使财富在所有市场参与者之间均衡地分配。在这种秩序中,每个人都可以自由地利用其天赋和技能,找到属于自己的位置,并有同样的机会利用他人的知识和市场的合作网络,提高自己的生产率,增加收入。 在今天人人议论贫富差距扩大的时候,人们更深刻地意识到,温州模式下的社会分配结果,对于一个社会的稳定具有决定性意义。 另一个引人注目的现象是,温州的商人自治是全国发育最为健全的。在北京、上海、深圳这样的城市,多的是控制百亿、数十亿资产的老板、高级企业管理人。但在所有这些地方——包括苏州,企业自治、商人自治几乎是一片空白。商人只是被动地充当着政府管理、管制的对象。相反,在温州,各种形式的民间商会、同业公会相当健全,他们的治理也是卓有成效的,也正是保证温州市场持续健全生长的制度基础。具有自主意识和自治能力,是人成年的标志,商人自治乃是市场成熟的标志。 同样,在温州,村民自治选举与人大代表履行职责方面的民间自发创新,也频频引起人们的广泛关注。温州的精神生活领域也具有进一步观察与研究的重要价值。可以说,以自由市场为基础的温州模式,已经呈现为一个包容更大领域而又初具规模的“温州秩序”。对于中国社会向民主法治转型,温州秩序具有一定的标本意义。 谁来约束主政者的权力 当然,温州模式并不是不存在问题——世间本来就没有完美的事物。面对自发的市场秩序,政府也不是只能绝对地置身事外。政府可以基于理性的权衡,对市场的规则、结构进行某些干预。但重要的是,这种干预是有前提的:干预者必须时刻审慎行事,以防扰乱市场内生的秩序本身。 可以说,温州模式之所以能够从80年代初幸运地延续到今天,就与温州政府及浙江省面对温州的市场自发秩序采取“无为而治”的明智做法有关。 如今,温州的主政者雄心勃勃,试图在温州吸引跨国公司、发展重化工业。假如是在不扰乱现有的温州模式自我扩展之外,为温州增加这一块经济活动,似乎也未尝不可。或者,假如外商看中这里的资源或知识优势,投资于此,温州人自然也不会反对。但目前的趋势似乎不是如此。目前的操作手法是苏州式的,其所追求的最终目标,同样是苏州式的。 首先,是政府在主导招商引资、产业优化。危险在于,无为而治的温州治理传统正在终结,一个类似苏州那样的强势政府可能出现在温州,而这将意味着,若干年后温州可能会面临今日苏州同样的后果。人们也不能不思索一个问题:任期有限的主政官员是否有权强制改变本地经济的基本发展模式、尤其是这一模式已被证明是成功的?谁来约束这类“改变模式”的权力,如何让主政者真正地接纳本地民意? 其次,为了招商引资,主政者开出了种种优惠条件,而这意味着,本地企业在获取资源方面被置于政府设置的不公平竞争环境中。人们同样需要思考一个问题:怎样才能使政府履行自己的正当职责?当其反而采取与自己的正当职责完全背道而驰的政策的时候,有什么机制可以阻止? 可以说,温州模式的成功,依赖的是政府对自身权力的自觉节制,而防止温州模式的毁灭,关键亦是节制政府官员的权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