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企业 从中海油并购失利中能学到什么

　　○ 贺军

　　中海油竞购美国优尼科公司一案，是中国企业“走出去”的一个标志性事件。虽然中海油最终以撤出而失利，但仍无损于其里程碑式的象征意义。随着中国经济发展，国力日渐强盛以及越来越深入地参与全球化过程，中国企业走出去将是一个无可避免的浪潮。从宏观背景和长期来看，中国企业最终将被国际市场接受，成为在国际经济舞台上一支不可忽视的 活跃力量。

　　然而，宏观大趋势与企业经历的微观个案之间，毕竟还有很大距离。企业一次海外并购中的失利，在历史进程中可能只是一朵小浪花，但对于某些企业来说则可能事关生死。因此，对中国企业来说，从中海油竞购优尼科失败这一典型案例中吸取经验与教训，将是十分有益的。

　　出价策略与实力较量

　　海外收购虽然有大量的非市场因素存在，但仍然是一种商业活动。企业的出价策略是一种重要的实力较量。

　　在中海油的竞购中，对此竞购一度是志在必得。中海油最初提出的收购价格是130亿美元。但到了2005年4月2日，竞购对手雪佛龙的出价提高到160亿美元的现金加

股票。在经过了较长时间的等待和准备之后，中海油大幅提高过收购价，开出了185亿美元现金收购优尼科全部流通股的吸引价格。此后雪佛龙再度提高出价至175亿美元，但仍比中海油的竞价要低约10亿美元。据了解，中海油曾一度考虑再次提高收购价至200亿美元。坦率而言，通过此次收购，中海油显示了实力，国际市场已经比过去更加了解，中海油是一家有实力的中国企业。

　　不过，有钱与出价策略仍然存在距离。值得注意的是，近年随着中国企业海外并购的增多，海外市场对中国企业已形成一种“偏见”，中国企业往往手拿巨额现金到处抢购，而不计价格与成本。这在一定程度上，会造成中国企业不按市场规则出牌的形象，并且容易诱发竞购方抬高价格，收取更多的“中国溢价”。

　　市场收购的出价是一项理性的投资行为，这是一般市场接受的原则，也是一种市场语言。中国企业同样要以此为准则。此前，海尔收购美泰克公司就因为价格太高(可能超过21亿美元)而作罢。这种放弃收购实际上能够被市场所理解。

　　国际语言与国际公关

　　值得中国企业关注的另一个问题是国际公关和国际语言问题。在全球市场上，中国制造的廉价产品不陌生，但对中国企业还十分陌生。当前阶段的“走出去”，可说是中国这个新兴市场国家的企业第一次有规模地走出国门，参与国际市场的游戏。正因为是第一次，我们面对的人、市场、规则、法律、文化……都是我们不熟悉的，尤其是在美欧这些发达国家市场，国际语言就显得十分重要。

　　中海油这次在以国际语言交流和国际公关中，做得还比较到位。中海油聘请了高盛和JP摩根作顾问公司，并在华盛顿专门成立了“作战室”。中海油在华盛顿主要媒体Roll Call和The Hill等报上打出了精心准备的广告，呼吁立法者保持公正。其中之一展示了一个棒球裁判员(这是美国文化精髓之一)的形象，请求国会给予中海油竞购一个公正的待遇。在广告中，中海油称，“相信人们对竞购背后的事实了解越多，也就越会对此感到安心”。

　　然而，中海油与雪佛龙的竞购已超出了普通的收购，有海外人士评价，“这是一场高风险游戏，过去相对简单且主要在幕后发生的收购事件，现在变得更趋复杂，成了多层次的营销战役。”在大势难逆的情况下，国际公关的作用也就只是辅助性的了。

　　做足政治风险评估

　　在上述背景下，中国企业走出去时，须在海外市场的市场风险评估之外，做足一门功课——政治风险评估。

　　对于很多中国企业来说，这一点还很陌生。事实上，在国际市场上，进行政治风险评估是决策必备的程序。在西方投资银行中，就有专门的分析师对一个国家和地区进行政治风险评估。

　　据笔者掌握的情况，中海油在这次海外竞购之前，也曾经聘请了包括国外投行在内的顾问，对可能面临的政治风险进行评估。据中海油总经理傅成玉事后披露，中海油当时曾通过多种渠道对可能来自美国的政治压力进行评估，结论是：“会引起关注，但不会有太强烈的反对声音。因为美国是一个自由开放的国家，而且这是公司间正常的并购行为”。

　　从事情的发展来看，这一判断是错误的。中海油低估了美国政界对中国的反对力量以及该事件在美国被政治化后的公众影响力。

　　中海油首席财务官杨华说，中东很多政府控股的公司都曾参与竞购美国公司，英国的石油公司也对美国的石油公司进行过大的并购，都没有引起类似的反响和关注。中海油此次竞购引起的反应，超出了纯粹商业竞争的范畴。

　　但这里恰恰忽略了一点，在西方投资者眼中，中国企业是来自于社会主义中国，在美国政治家眼中，它与中东国家的公司大相径庭，与英国石油公司更不能同日而语。从决策分析来看，任何忽视政治风险的评估都是轻率的，尤其是对中国企业来说，政治风险和歧视将是在决策时必须考虑的一个常量。

　　并购领域的敏感性不能忽视

　　中国企业如果要走出去，其所在的领域可能会影响其成功性。以中海油竞购案为例，它是在一个美国最为敏感的领域里，来竞购一家美国石油公司。这不能不触动美国敏感的神经。

　　对于任何一个国家的石油战略来说，“安全”是其核心，对于全球最大的

能源消费国美国而言，能源安全的重要性尤其如此。从某种程度上来看，美国全球战略的核心就是其能源安全战略。美国在全球的战略布局，很重要的一个考虑就是石油安全战略。

　　除了能源领域，高科技产业领域也是中国会经常遭到限制的领域。以中国发展

半导体工业为例，目前就遭遇到西方国家的技术封锁。其中一个典型是“瓦圣纳协定”(Wassenaar Agreement)。1996年，以美国为首的33个国家联合签署“瓦圣纳协定”，以“控制常规武器与两用物资和技术出口”，其中，明确不允许向中国大陆和中东地区出口中可以制造线宽小于0.18微米芯片的半导体设备和技术。这种限制极大地影响了中国半导体产业发展。作为中国半导体产业领头羊的中芯国际，更是深受其害。在技术封锁一时难以突破的情形下，中芯国际无法通过技术合作模式发展最先进的工艺技术。

　　目前，美国对中国的技术出口限制有多达几千页的清单。这些“大棒”，时常会视美国的需要，而打到相关的中国企业和美国企业身上。一旦涉及敏感领域，这对中国企业的海外竞购有时是致命的。

　　展望未来，中国企业“走出去”的案例将越来越多，这一战略不会回头。对于中国企业来说，一方面要让国际市场习惯于中国企业这一类“新来者”(new comer)，另一方面，中国企业还要学会把这条路走得精明并且高明，要学会用国际语言、国际策略，以国际市场规则来接受中国企业。贺军 Anbound安邦咨询公司资深研究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