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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药销售链条中“回扣”的存在已成为行业“潜规则”，在中国境内的这家美资公司因此在两年前就已经受到了美方司法调查；蹊跷的是，直到现在，中国方面几乎没有任何行动：既没有调查这家行贿公司，也没有调查接受回扣(受贿)的那些医疗机构
□ 本报记者 易强
对于来自美国加州的坏消息，天津德普诊断产品有限公司(以下简称“天津德普”)并没有感到太意外。“这事儿两年前就出了，现在不过是有了个结果。”隔着厂区门口的防护栏，一位工作人员对记者说。
天津德普位于距天津市区50多公理的经济技术开发区，它是美国加州洛杉矶诊断产品公司(Diagnostic Products Corporation，下称“美国德普”。NYSE：DP)的全资子公司。
两年前的2月13日，在公布2002财年第4季度业绩时，美国德普董事会曾在公告中提及，这家全资子公司的某些“非正常支出”，可能违反了包括《反海外腐败法》(Foreign Corrupt Practices Act，FCPA)在内的美国法律。
董事会将相关情况报告了美国证监会(SEC)以及美国司法部(DOJ)。经过两年的调查及协商之后，董事会于今年5月20日，就“非正常支出”的处理，分别与SEC以及DOJ达成协议。
公司将因此支付罚金总计约480万美元(1美元=8.12元人民币)。其中包括DOJ处罚的200万美元，SEC处罚的204万美元，以及75万美元的预审费用。
天津德普变形记
《财经时报》通过查阅工商资料得知，天津德普的前身是天津利科生物制药公司(以下简称“天津利科”)，成立于1986年3月11日，公司初始注册资本为83万美元，经营期限为10年。注册地为天津经济技术开发区渤海路23号。
当时的股东为美国利科公司、天津第三医院以及天津市开发区总公司，分别持有公司49%、41%和10%的股权。公司的主营业务，是生产诊断试剂和医学用品，以及研究开发生物科技的新产品。
1991年7月23日，天津利科进行了变更登记。公司股东变更为美国德普和天津开发区工业投资公司(简称“工投公司”)，二者分别持有公司90%和10%的股份。公司名称变更为天津德普生物技术和医学产品有限公司。
在公司的经营范围中，增加了医疗设备生产。经营期限变为30年。公司总经理为童兴驹，副总经理为童兴驯和赵元强。除赵来自工投公司外，其余高管都来自美国德普。
6年之后，天津德普再度进行变更登记。工投公司将其股权全数转给大股东，于是公司成为美国德普的全资子公司。由美国德普COO赛齐·齐林担任董事长。总经理仍为童兴驹，副总经理为童兴驯，原副总赵元强离职。
有意思的是，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在公司的内部，乃至之前媒体的报道中，童兴驹被称为“总督导”，童兴驯被称为总经理(为免引起读者误解，本报遵从公司内部的称谓)。在德普回扣案发之后，公司名称于2003年再度变更，成为天津德普诊断产品有限公司。
美国司法部长助理John C.Richter证实，在1991年底至2002年12月期间，在总经理的许可之下，天津德普的销售人员，以1,623,326美元的“回扣”代价，买通某些中国国有医院中拥有采购权的管理者，使公司“不当得利”约200万美元。
销售陷入被动
John C.Richter称，公司已将“回扣”开支计入“销售成本”。但这种处理方法违反了中国的会计制度，因为它会影响销项税额，变相减少企业所得税。不过，截至记者发稿日止，天津税务部门并未对此进行稽查。
“回扣门”事发之后，天津德普深深陷入被动。母公司立即要求它停止这种“非正常支出”。由此带来的直接后果就是，从2003年起，公司的业绩突然转盈为亏。
销售方式发生了很大的变化。现在销售员出去谈业务，第一条就是不会给任何好处，对方同意才会“接着谈”。销售部一位中层经理抱怨，公司因此至少损失了不少客户，这其中的“大客户”，“它一个医院的销售量，相当于十个其他医院的销售量。” 但他拒绝提供这些医院的名单。
根据美国司法部公布的资料，接受天津德普“回扣”的，大概有3家国有医院。但真实数据可能远不止如此。“它的产品号称卖到全国31个省份，怎么可能只有3家收取回扣呢？国情有那么乐观？”
目前天津德普从事销售的只有十几个人。重点销售区域是经济发达地区，北京、上海、广州等大城市占有较大份额。
John C.Richter在5月20日的公告中称，天津德普的回扣比例，约占销售额的3%-10%。这个数字还算保守，在整个医药销售行业中，回扣占销售额的比例，并没有定数。
“这跟产品的定价有关系。产品的不合理定价越高，给的回扣就越多。比如，本来1000多元的试剂盒，有的定价可以高到1万多元。好处给多了，多贵也无所谓。但如果没有给好处，客户就会抓住产品缺陷，哪怕是微不足道的缺陷，也要把它扩大化。”
这位从业十数年的经理称，在他所接触过的医院中，只有一成左右“什么回扣都不要”。“遇到了不要回扣的，我就提供优惠。没进入个人腰包，实惠就给了医院，间接地给了患者。”
而公司给医院开具的发票，已经计入了回扣的金额。也就是说，假如一盒诊断试剂原价是100元人民币，加上20元的回扣，那么，给医院开具的发票就是120元。
这是行内的规矩。
医疗改革契机？
目前，中国诊断试剂企业约有100多家，市场规模约为50亿元人民币。以天津德普年收入900万美元(约7300万元人民币)计，市场占有率不到1.5%。
这些诊断试剂的回扣成本，最后要落到诊断费用中去。全国卫生产业企业管理协会医学检验产业分会秘书长宋海波告诉记者，诊断试剂的成本，约占诊断费用的20%左右。
诊断试剂的客户，主要是各级医院、采供血机构以及疾病控制中心。根据卫生部公布的数据，在2004年，中国共有医院18396家，采供血机构582家，疾病控制中心3586家。
诊断试剂为医生诊断病情时必备，其用途是检测人的生理情况，为实施医疗方案提供佐证。“正因为只能卖给这些医疗机构，诊断试剂企业才抢着送礼。”
目前尚难评价“回扣”事件将对中国医药行业造成什么影响。《财经时报》致电卫生部时，卫生法制与监督司副司长汪建荣不愿对此发表评论。
事实上，医药界存在的“回扣”规则在业内早已不是秘密。但难以评价的是，德普“回扣门”事件将在何种程度上，成为推动市场公平竞争的契机。
国家工商行政管理总局公平交易局反不正当竞争处处长刘敏表示，她还不清楚这件事情。“天津方面还没有跟我们汇报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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