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光APP正面抗辩环保组织 海南林浆项目加速

　　本报记者 杨磊 实习记者 王世玲 北京报道

　　继2004年11月绿色和平组织在媒体中公开指责金光APP在云南圈地毁林，呼吁中央和云南省政府对金光项目进行重估之后，从云南到海南，绿色和平组织对金光集团APP公司穷追不舍。而对绿色和平组织的每次指控，APP集团也是通过媒体予以否认。

　　自今年3月以来，APP的官方信息渠道就已经断绝。在外界看来，这样的做法不无合理之处——APP的每一个声音，都会招致自民间环保组织和环保积极分子的反对。面对这样的局面，APP选择的是沉默，因为他们担心辩护将会促成另一轮审判。

　　直到5月25日，在环保团体绿岛和绿家园在北京组织的“林浆纸一体化在中国面临的问题与出路”记者沙龙会上，金光集团、浆林事业部副总经理柯象森代表APP官方正式就“海南毁林”指责做出回应。

　　5月26日，本报再度收到APP就此次座谈会的官方声明——虽然其中言辞与APP一贯的“强调成绩回避问题”风格并无太大区别，但对于公众而言，这证实了APP终于开始自辩。

　　而在过去半年间，他们的官方口径总是通过一些特定媒体发布。当记者拨打手头掌握的其某高层官员的家庭电话时，总是会有一个跟他几乎一模一样的嗓音说，“对不起，你打错了。”

　　究竟发生了什么，让他们开始发生转变——很多人注意到，5月18日，国家林业局长周生贤海南说，国家林业局全力支持海南的林业发展。之后，海南省开始加快浆纸林建设，该省林业局组织的浆纸林工作组工作骤然加速。这预示着金光集团在海南的发展将会更加顺利。

　　争议终结？

　　据本报记者了解，5月中旬，国家林业局局长周生贤带队的考察组抵达海南。根据相关定义，这是一次例行巡视，重点是考察海南海防林建设和保护状况。

　　记者掌握的行程显示，周一行重点选择了乐东、文昌、琼海和三亚等地区进行调研，其间还会见了海南高层，并对海南林业建设工作发表了讲话。

　　这份于5月18日对外公开的讲话显示，周生贤说，国家林业局将从速生用林材建设、林业种苗基地建设等方面对海南提供支持。

　　同日上午，随行的国家林业局造林司司长魏殿生接受当地媒体采访时表示，海南林业发展的动力之一是工业原料林的拉动，海南林业的建设需要社会林业的参与。而桉树是工业原料林的理想树种。

　　在强调发展工业原料林需要科学规划的同时，魏殿生说，“越是要保护天然林，就越要适度发展人工速生林。用一部分土地发展人工林，可以减轻对天然林的索求压力。”

　　这个信息于5月19日对外公开，此后，由海南省林业局主导的浆纸林项目加速。

　　根据记者了解，周生贤离开海南之后，海南省林业局表示，要“抓住国家林业局周生贤局长一行考察海南的良好机遇，提出近期要抓好10件事”。

　　其中，针对最受外界关注的浆纸林建设工程，海南省林业局“建议各市县主要领导到湛江考察桉树产业；省林业局组织的浆纸林工作组要尽快开展工作；召开浆纸林的流动备耕现场会，迅速掀起备耕种树的高潮”。

　　而来自海南的消息说，5月24日，由海南省琼海市政府负责人带领，由部分乡镇、村委会干部，造林公司代表和造林专业户10多人组成的桉树产业考察团，业已赶赴广东湛江取经。

　　在此前的5月12日，海南省委宣传部组织了中央驻琼和省内近30家媒体的记者，亲临桉树种植基地和金海浆纸厂进行考察采访。根据海南省委办公厅网站消息，这次活动得出的结论是“要为桉树鸣冤”。

　　而在更早的2004年12月17日，海南省林业局长朱选成在全省林业局长会议上传达精神，要求在高速公路、国道、省道等公路两侧种植桉树示范林段，这意味着海南有二十多年的护路树被作为“枯树”砍伐，代之以数年一伐的纸浆经济林，并由APP免费种植——在海南当地，纸浆经济林已经有了一个别称：金光林。

　　在环保界人士看来，这一轮风声过后，作为APP项目的重要原料供应配套设施，海南纸浆经济林项目将会加速上马，而且面临广泛争议的“主选树种桉树是否会破坏海南环境”一事的争议将不了了之。

　　可靠信息来源显示，目前APP在海南、广西和广东已有五大林场，已签合同林地面积1800万亩，实际造林120万亩?一说150万亩?。广西金钦州林场已签合同林地面积400万亩，实际造林40余万亩。

　　海南金华林场则属于金海浆配套项目，截止到2004年8月，造林近100万亩。自1997年以来，在8年中，金光有三年没有造林；造林最多是2000年和2003年，分别是46万亩和26万亩。金华公司2005年的造林任务是60万亩，已造7万亩，还有53万亩，签订林地合同30多万亩，离350万亩还有一段距离。

　　而金光2003年宣布的新投资几乎都为林浆纸一体化项目，即为从育林到纸浆或纸产品的垂直化生产。这是一种对资金及技术要求甚高的产业组织形式。

　　根据国家开发银行2002年所作的一个行业性报告估算，即以一个60万吨纸浆厂为例，需要配套200万亩纸浆林基地，后者周期一般长达10至14年——而APP的海南金海浆项目一期工程原计划年产60万吨化学漂白木浆，在2003年重新开工时已被调整至100万吨，总投资超100亿元人民币，并已于2005年3月27日正式投产。

　　绿色和平组织的潜台词

　　但民间环保组织并没有放慢对APP的追杀——再也没有一个如此合适的样本，用以完整反映经济发展和环境保护的冲突。

　　国家环保总局一位官员发表个人观点说，完整盘点APP在中国的发展脉络，将会发现它的高速增长始终伴随着民间环保组织的快速反应，“毫不夸张的说，这好似一场追杀”。

　　5月25日，绿色和平组织公布了他们的《金光集团APP海南项目调查报告》，这也是自APP云南项目之后，绿色和平组织有关APP的第二份公开报告。

　　在报告中，绿色和平组织通过自己人员的实地调查，得出的结论是，APP海南金海浆项目至少存在三个严重问题：违反中国的天然林保护的法律法规，存在毁坏天然林或在天然林的基地上种植桉树林；目前原料林基地还在继续营造，但是现在已经营造好的97万亩，由于中间有段时间APP因资金原因暂停了一个项目，现在可供采伐的木材只有1／4，原料供应的缺口，促使海南的一些农民开始砍伐天然林；APP项目规划违背了可持续发展的原则，这主要是指在没有原料供给的情况下，工厂就已经开工。

　　但这次APP一反常态，它不但派出了高层官员予以回应，而且它还公布了《APP中国林浆纸一体化的真面目》的内部报告，用以回应环保团体的指责。

　　虽然作为APP官方代表的金光集团、浆林事业部副总经理柯象森博士声称是“带着微笑含着泪水”而来，但综合APP报告以及给本报回应邮件，APP方面仍旧没有改变自己的观点。

　　APP认为“我们一贯的态度和立场，即金光集团APP在中国是严格遵守中国法律和法规的企业。并且我们在严格遵守法律法规的基础上承担了更多的社会责任，金光集团APP在造纸行业具有30多年的经验，对于原料的规划、管理、运输有着非常丰富的经验和先进的管理系统。我们在广东、广西有大量的原料林，加上从国外进口的原料，足够满足金海浆厂的原料需求。”

　　就绿色和平组织的毁林指控，柯象森认为任何树都有轮伐期，加之海南台风大，海南公路林砍伐是正当的，“行道林也是商品林，就算它是公益林，到了一定的轮伐期，只要政府容许砍那就是可以砍伐”。

　　但在《金光集团APP海南项目调查报告》中，绿色和平组织显然不同意海南公路林被大面积砍伐是政府单方面行为。“金光集团在中国沿用了在印尼等其他国家惯用的方法，即借斧砍树”，绿色和平项目主任、调查者之一钟峪女士指着她在海南实地调查拍摄的短片说。

　　而在此次座谈会上，被列为争议重点的“APP项目原材料供应比例”问题，APP方面称“我们认为作为一个商业公司这是商业机密，是我们公司的国际竞争对手非常想要了解的重要的信息，不能轻易公布。”

　　“借斧砍树”？

　　也就是在这次记者沙龙上，由绿色环保组织创造的“借斧砍树”一词正式进入公众视野。根据环保界的定义，这个词语源自部分产业的原材料供需状况——在有可能危及公众环境的环保项目中，项目营造方通常会选择和地方政府合作，而这些地方政府往往面临着迫切改变经济环境的现实压力，因而会动用政府资源来帮助企业改变原材料供应困局。

　　在此次事件中，绿色和平组织《报告》称，金光集团在海南的金海纸浆厂，每年至少需要460万立方米的木材供应，需要350万亩的原料林基地做支持，而金海纸浆厂现在仅有10万亩的原料林可供采伐。所以，该厂开工后即开始在海南全岛收购木材，导致很多地方开始砍伐天然林。

　　“加上在广东的桉树林，我们已有320万亩纸浆林，目前我们的原料没有缺口。”柯象森说，原料供应的比例，将在认证之后进行公布，目前尚属于企业机密。

　　海南省林业局局长朱选成亦在《海南日报》上说，海南隔离林带可以选择种桉树，面积可达120万亩；全省有不少人工低产林需要改造，约100万亩；一些低产的甘蔗、番薯地约50万亩；断带或生长不好的公路林，可以通过更新、加宽等措施种植桉树，面积约20万亩；农民在房前屋后种一些桉树，面积约20万亩；再加上金光集团已经种植的97万亩桉树，满足350万亩浆纸林用地没有问题。

　　但这样的解释显然没有获得环保组织的认可。他们更愿意列举的是另外的一组数据，据有关资料分析，1988～1999年间，印尼纸浆产量增长了8倍，造纸则增长了近7倍，APP作为印尼的纸业巨头骤然成为全球行业前十强。而印尼在此期间，约有1亿立方米木材用于纸浆工业，但只有8%来自人工林，其中92%主要来自于砍伐雨林。其间政府难以控制天然林的砍伐，来源于经济发展对其的巨大诱惑。

　　而今年三四月份，绿色和平组织两次到海南进行实地调查。调查报告显示，早在2000年以前，金光集团APP在海南营造原料林的过程中，就不断有毁林事件发生。而且，今年1月，国家林业局也认定了APP在云南确实毁林2700多亩。绿色和平组织的调查报告显示，他们采访的一位海南省林业官员说，由于金光集团毁林造林，引发当地农民的盗伐潮。

　　绿色和平组织认为APP集团是整个事件的“幕后黑手”，正是因为APP在海南境内开展的“林浆纸一体化项目”，才导致包括公路林在内的森林资源被破坏。对此番指责，APP方面推称“海南公路林是政府砍的，和金光无关”。

　　但有观点认为，如果没有经济的庞大拉动作用，地方政府和行业部门绝对没有充当“斧头”的欲望。

　　事实上，目前的压力更多的集中在海南林业部门身上，而不是APP——环保人士说，这个事件的真相是，APP拉开了一个庞大的口袋，等待着海南林业部门往里面钻，“不管愿意与否，海南省林业局可以回旋的余地不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