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一世纪中国电影电视发展高级论坛”日前在北京召开，国内外电影电视界制片人、导演云集于此，共同探讨中国电影电视制作存在的问题和未来发展的方向。

　　王中军：华谊兄弟太和影视投资公司总裁、影片《没完没了》的制片人

　　赢利前提：制片不超支

　　我认为中国影视业要想有发展，首先必须在影视制作的第一个环节，也就是电影的投资和制作上有严格规范的市场化管理机制。其中最主要的就是不能超支，这是一部片子赢利的先决条件。

　　在这方面，我是有教训的，曾经有一部电影超支100多万美金，我们预算200万美金，最后拍完300万美金，搞得我们片子效果红红火火，最后却没赚钱，本来预算是赚100万美金，结果只打了个平手。

　　后来，我们上了一个管理软件，在制片的预算开支和执行时严格把关，我们在拍片的时候，每天必须看报表，看每一项支出是不是预算内的，如果超支了，一定要有说明。

　　我经常会跟公司制片主任说，“计划我看了，××演员飞到北京机场的费用是谁出的？”这是我的习惯用语，这都是实际问题。在中国，电视剧、电影超支，实际都出在这些小问题上。我们公司拍戏，计划能细到机场费和演员住五星级还是四星级的住宿费上。既然要做计划，就要把这个计划做得详细，使制片人、导演没有超支的理由。虽然预算是有一定的富余，但首先应该严格控制制作和计划环节。

　　实行明星制

　　中国的影视制片人应该很清楚地认识到，影视业是个明星制的产业。影视产品只有明星才有号召力，中国也不例外。比如，我做制片人的许多电影都用了葛优，因为我觉得只要故事别太滥，两千万票房是有保障的，两千万票房是赚多少钱呢？赚700万，给他一两百万，我觉得太值了。一定不要想，他怎么赚这么多钱？你给他200万，你还是有利润的。

　　还有，一定要心态平衡，前提是我发自内心的尊重明星，作为一个制片人，不是公众人物，从事娱乐行业一定要心理平衡，因为我们面对的都是大明星，都是一些公众人物，他们到哪儿去前呼后拥的，我是出钱人，风险承担者，没有人理我，我觉得这是我做制片人的心态，一定要心态平衡。

　　投资调查由中介机构完成

　　在投资控制上我们的一些做法与一些电影制片厂不太一样，电影制片厂在分析市场之前不太考虑这个片子到底有什么样的票房，这方面我们下的工夫比较大。我是投资人，我做市场调查，我肯定往好的方面想，所以市场分析一定要找中介机构，这个中介机构对市场判断是准确的，这样，演员在市场上受欢迎的程度是什么样的，根据中国市场的回馈，国外市场将怎样，我们就会心中有数，起码纸上算账的时候，我们有钱赚，这个电影才能开始投资。

　　与外国合资要相信分账

　　我希望我们的同行在做中国电影的时候，不能只考虑中国市场，中国市场目前阶段还太小，投资一千万人民币就封顶了，一千万能拍什么样的电影?大家都知道，拍不了什么样的电影,三个明星拿掉整个制片费的一半以上，只剩下四五百万怎么拍？制作上又不能缩水，这给导演出的难题太大了，所以应多和外商合资。

　　另外，我觉得中国制片人在和外商合作时，心胸应该放宽，应该相信自己的合作伙伴。我知道中国有几部电影在海外卖得非常好，但是据我了解，中国制片人都没有赚钱，其中就有这样的原因。这些中国制片人不相信美国人会和他真正分利润，所以干脆跟他分割开。比如《卧虎藏龙》，中国投资人只拿了大陆版权，而在美国的纯利润则是中国投资的八倍，可这个片子在中国利润很差，中国制片人赔钱了，我觉得特别遗憾，这个遗憾在哪儿？不应该不相信自己的合伙人。

　　民营电影公司走合作之路

　　前两年中国电影圈内呼吁小制作，我反对。因为电影是胶片拍的，没有片比，本身就会有问题。第二，小制作会限制明星，像我刚才说的，电影是明星制。有人说有10万就可以演，但是这个电影5万都卖不回来。当然，大制作前提是要有一个有实力的公司，我希望我们的电影公司能够互相联合。我1994年从美国回来，从10万美金做起，做电影到现在三年多，现在的公司股东已不是我一个人。据说美国八大电影公司也是一千多家电影公司合来合去，才成八家，我希望中国民营的电影公司也走这条路，做大制作。

　　打破CCTV—6的垄断

　　电影后产品VCD、出书、电视版权，是影视业成败的重要环节之一，VCD、出书、电视版权，都是电影后产品。中国电影后产品太薄弱了，在国内市场，电影只有发行放映一条腿走路，主要原因是因为，电影在电视媒体上，覆盖全国的电视媒体，国内只有一家，就是CCTV—6，目前是垄断性的，他们买片的价钱不是市场化的。我相信等各省台、卫星台，一旦有了电影栏目，能够覆盖全国以后，价钱一定会提升起来，就会打破这种垄断。现在我们电影卖给电视台的价钱只是正常市场价的1／10。在香港，一个好的电影，它的VCD版权应该相当于他票房回收的40%到50%。我们另外一条腿能不能尽快建立起来，这是我最大的心愿。

　　郭宝昌：电视剧《大宅门》的编剧、导演

　　导演、编剧

　　要使市场良性循环

　　中国影视业存在的许多问题，影视业导演、编剧有不可推卸的责任。作为一个编剧或导演，从剧本创作的时候，就应该为投资方考虑。

　　比如我拍《大宅门》，原来我请过姜文，姜文也非常喜欢白景琦这个角色，看完剧本跟我谈，一谈投资，他说，郭导，这至少80万一集。那谁投资？不可能，你赚不回来。现在中央台最高的价，一集给50万，这已经够高了。我也知道，投资80万，跟投资50万差哪儿去了，我投资50万，跟投资30万又差哪儿去了。但是你不考虑市场就不行，你能卖出多少？极限能卖出多少？

　　我是这样分析的：中国的市场有一个饱和点，这么多家电视台，给你的价钱就这么高，一集就这么多钱，你拍片的预算超过了投资预算，投资者就赚不回来，人家投资商还投资干什么？我们既要在投资商投资的水准上，也要能够拍下来，而且在这个基础上拍得最好，这是编剧和导演想达到的极限。你假如忘记了市场，忘记了商业，你就没有饭吃。你不要忘记，你拍片要靠人投资，不管是谁。反过来，实际你拍一部片，获取巨大利润的时候，就是一个良性循环，就会有人再来找你拍片，对你的信任度也会越来越大，投资会越来越高，你的市场效益会越来越好，整个影视业的市场也就能良性发展了。

　　我有一次接一个剧本，剧本第一行是，“夜，千军万马渡过黄河”，第二行，“夜，千军万马行进在道上”，就这俩镜头一千万就没了，我还怎么拍？我一看，去你的，我就把这个剧本扔了，连起码的市场经济、制片意识都没有。

　　孙建军 中央电视台《环球影视》总制片人

　　生存三要素

　　规格、规范、规模

　　我认为中国电视业面临生存的三要素挑战：规格、规范、规模。

　　第一，规格就是质量。这个质量包括创作作品本身的质量，还有做人做事的质量，这个质量很重要。从质量上来讲，一个是策划创意方面的质量，目前从形式上来讲，应该多借鉴，少自己创新。第二，能保证制作质量，不要在成本和制作方面掺水。第三是人才机制。我们经常与中央电视台和北京电视台合作，他们由于本身用人机制有问题，可能不如社会上的人参与那么便利。

　　第二，要讲规范，要有中国特色的规范化。首先，要取信于政府，很多人在国内做事情不成功的原因，是不能很好取信于政府，政府也是由各种各样的人组成，他在社会中跟你一样，你怎么让他觉得你是可以信赖的，不会捅娄子。如果你的一些做事方式和内容让他安心，你就能获得稳定长期的发展。要是你经常做一些很另类的事，要想长期发展很困难。再者，要取信于观众，大家不要低估中国观众的水准。我觉得中国观众的基本文化水准不比美国低，中国人不光是看热闹，热闹完了，还要看门道，北京的观众，文化要求更高。所以大家浮躁之后，还得拿出一点余力适应中国观众的文化需求。

　　冷静面对WTO

　　我认为，中国电视业应该冷静面对WTO。在加入世贸以后，国外的电视机构或者电视节目进入中国，对中国的电视市场的冲击不会像电影冲击那么大。因为电视是一个日用品。比如，我在美国生活了八年，主要还是吃中餐，因为我们从小血液里面就是对中餐更认同。虽然国外的日用品已经长驱直入，包括肯德基[微博]和麦当劳[微博]都进入了中国，但是它们永远不可能取代中餐。电视是每天的文化消费品，主要形式是陪老百姓过日子的方式，中国的观众自己的选择一定是以中国自己制作的，反映中国老百姓生活的电视作品，中国影视作品会是它们的第一选择。虽然他们也偶尔看看国外的电视剧，或者看看对国外影视娱乐界的介绍，但那毕竟是第二选择。

　　罗燕：美国好莱坞制片人、影片《庭院里的女人》的导演、制片人

　　借鉴好莱坞的经验

　　我认为中国影视业应该学学好莱坞。因为影视业实际上是工业化的文化产品，而好莱坞影视产业的成功在于它生产的系统化、规模化和产品品种的多样化。

　　好莱坞电影工业的销售非常简便化，不需要特别复杂的方式来完成。但好莱坞电影开发阶段的时间非常长。当然主要是剧本，我们通常拿房地产的案例来解释。剧本基本等于一块生地，当然这块地非常重要，它包括主题、故事、梗概、大纲、完成台本，通常这个时候，那块地算完成了。剩下就是可行性策划报告，这个可行性策划报告非常严格，他是提交给发行公司、投资公司看的，它是工业生产所必需的，也是金融操作所需要的一系列报告。

　　根据市场预测，制片要做出市场回报的分析表，同时要做详细预算。通常在好莱坞一个制片要交出1200条详细的表，每个细节的预算都要有。同时，还有生产计划，生产计划通常要有20几页纸，项目非常多，什么样的场景，什么样的镜头，道具、服装等等，详细得像工厂生产一样，有生产流程报告。同时，一般来讲，还要递交制片人或者制片公司的商业信誉证明，这种证明通常也由第三公司来完成。

　　接下来是版权购买谈判。每个剧本都有它的版权，谈判非常详细，跟买地的谈判差不多。还有明星签订协议，它的签订过程和合作过程，与买房子差不多，你订购一个房子，你报价出去不可以再收回来，在固定的时间内，你给明星的代理公司一个星期，或者两个星期时间，订单下去以后，通常他给你回报，你必须要买他的。

　　接下来是签订导演，这个合同量也非常大，导演是未来产品的拥有者之一。所以，他要分多少干股？他的名字在哪里放？他的权限范围是什么样的？都要很详细地解释。

　　再接下来是设立你的制片管理班子。在好莱坞的影片公司，制片管理班子非常庞大，通常制片阶段有四层管理人员，国内通常只有一层管理人员管四个层次的工作，在好莱坞看来不大可能，这么庞大的班子，有金融操作，还有实际现场操作，人员少不可能完成。

　　好莱坞电影制片的资金管理是配套化的。通常它有固定的管理人员，资金管理人员是职业的，法律也是规范化的，有现成的法律班子，找来就可以干活，这些都有一个现成的行规进行操作。预算精确，生产流程严密，而且时刻进行调整，这些都是通过电脑软件来完成。比如说，我们写剧本，都是用软件来写，写完以后，配套软件已经把剧本打散，可以变成一个生产进度表。所以，这种操作的精密度非常高，也不需要人工去做。我常常见到国内有很多做法是人工的，我觉得这样很费时间，效率也不高，容易漏掉戏。

　　另外，在好莱坞还有完成片保险制度，这种制度在世界的许多国家都有，这对投资公司是很好的保障。完成片保险的意思是指，一部影片，如果投资公司决定投资的时候，他要求摄制组的制片人员，要买他的完成片保险，这样一旦影片出现意外，保险公司会支付所有剩余的费用。经常会有这种情况，演员病了或者死了，这种情况属于完全的意外，不是操作人员的失误。这时就由保险公司完成，不至于影片半途夭折。通常价钱不是很高，占总预算的一个百分点。能上成保险是一个关键，保险公司审查很严格，监督也很严格，每个星期要出财务平衡表，以便监控你的操作，他严格要求你的管理班子按照他的人员来做，或者他派双方认可的人员来完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