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庆万州出租车主诉讼 经营权指标凸现困局

　　本报记者　程必忠　特约记者　李星辰　万州报道

　　以公共利益的名义作出决策的政府，应该建构一个开放的、允许各方利益充分表达意见并进行充分协商的政府决策过程。

　　9月1日，重庆市万州区127名出租车业主诉万州区政府、万州区运管处违法行政一案二 审在重庆市高院开庭，原告方诉请撤销重庆市二中院的一审行政判决，确认两被告的具体行政行为违法，并恢复自己依法从事出租车经营的权利。

　　北京—重庆—万州，秦孟娅提着一包几公斤重的材料不停地往返于三地之间。

　　秦是万州127名出租车业主推选出来的代表，为此案奔忙已经三年。

　　个体车业主集体诉讼

　　万州出租车经营起步于上世纪90年代初，到2001年底，该区出租车已经发展到987辆。

　　起步之初，当地政府在给出租车经营者办理营运手续时，只是明确了出租车的报废期限为8年。从1999年至2000年期间，该区陆续有200多辆出租车按规定期限报废，报废后购置新车的，又重新享有8年的经营权。

　　2000年，重庆市道路运输管理局发出通知，规定出租车经营权出让给经营者经营。同时规定，出租车经营权不能永久出让，实行有偿、有限期使用制度。

　　同年12月，该局再次发出通知：明确规定运力投放实行报废更新分离制，即车辆报废按有关规定办理，不与营运证牌挂钩，更新车辆运力投放，按新增车辆程序办理相关手续，一律实行准购制度。

　　而到2000年底时，万州出租车个体经营户中已经有80%挂靠在出租车公司，每月向出租车公司缴纳100多元的管理费。

　　事隔20天后，即2001年12月30日，万州区政府办公室以《会议纪要》对出租车指标进行了分配，万州出租车实行总量控制，未来5年控制在1100辆以内，除预留150辆外，由东赢公司、万州汽车运输公司和三个移民开发区组建的出租车公司分得。

　　分配经营权指标的依据是什么？万州区运管处处长罗斌说：“我2002年7月才上任，对以前的分配情况不清楚。”罗的前任是现任万州长江大桥收费管理处处长魏建国。对此，魏说：“我已经离任了，我不清楚，你问继任领导。”

　　该《纪要》规定，每辆车有偿使用费不得低于5万元，出租车到期必须报废，有偿经营权到期的出租车必须退出客运市场。所有按期或提前报废、退出营运市场的出租车经营权指标，也由5家公司按比例取得。

　　如此一来，万州城区原来的987名个体出租车经营户的经营指标将随着其车辆的报废而被政府收回，然后转给5家公司经营。如果车主还想继续搞，必须到5家出租车公司租车经营。

　　个体出租车业主认为自己的经营权被非法剥夺，127名个体出租车业主向重庆市二中院提起行政诉讼，请求撤销区里有关文件内容，判令准予他们依法从事出租车经营。今年5月26日，法院一审判决驳回了原告的诉讼请求。

　　指标的潜规则

　　获得400辆指标的重庆东赢客运发展有限公司(以下简称东赢公司)是由重庆东赢旅游发展有限公司和自然人张玉明出资于2001年11月18日成立的。而重庆东赢旅游发展有限公司是重庆东赢恒康企业(集团)有限公司(前身为重庆国源贸易有限公司)的子公司。

　　这几家公司后来和重庆恒康物业发展有限公司、重庆市沙坪坝区九州汽车租赁有限公司组建成重庆东赢集团，集团董事长为张林东。

　　在东赢公司成立后的第二个月，万州区政府办公室随即下发了101号文件和《会议纪要》对出租车指标进行了分配，东赢公司400辆，万州区汽车运输总公司100辆，龙宝、天城、五桥等3个移民开发区组建的公司分别为280辆、120辆、50辆，最后预留150辆。

　　据知情人士透露，天城区只有天子出租车公司一家，天城区的120辆出租车指标非该公司莫属。在运作重庆东赢公司同时，另一路人马也来到了天城区，准备收购天子公司。在被天子公司拒绝后，买下了龙宝区的顺达出租车公司。对此说法，张林东予以否认。

　　顺达出租车公司与重庆东赢集团之间是否“同出一脉”？记者查到的资料显示：顺达出租公司法定代表人杨小华，曾经担任过重庆市沙坪坝区九州汽车租赁有限公司(重庆东赢集团成员)的法定代表人，还曾担任过重庆东赢恒康企业(集团)有限公司的前身———重庆国源贸易有限公司的法定代表人。

　　2002年6月13日，重庆恒康房地产公司汇入三笔钱，进入顺达公司在华夏银行万州支行的账户，三笔款是以杨小华、欧瑞莲等三位股东投资款名义汇入，所有汇入款相加刚好等同于顺达公司的注册资本208万元。而重庆恒康房地产公司也是张林东控制的企业。

　　龙宝区曾经组织辖区内8家企业组建“龙都”公司，以争取前述《会议纪要》中龙宝区的280辆出租车指标，因为控股权争执最后胎死腹中。顺达公司也在那8家公司之中。

　　2003年6月9日，龙宝区发出通知，要在辖区内由一家企业经营280辆出租车。6月10日，龙宝区管委会发出《评选办法》，要求企业必须于10日起至13日止，将不低于30万元汇入龙宝管委会指定的账户———华夏银行万州支行，中标企业还须无偿赞助龙宝交通局200万元，评选时按30万元一分进行计算，分多胜出。

　　顺达公司向龙宝区管委会指定的开户银行汇入2358万元，龙宝区宣布顺达公司中标。

　　随后，龙宝出租公司、大众出租公司以龙宝区管委会违法为由提起诉讼。

　　谁得了利？

　　万州区政府副秘书长祁小川说：“改革后，政府收取的指标费并没有增加，税收是固定的，财政也不会增加，变化的是增加了就业、出租车行业得到了规范管理。”

　　但是，个体出租车业主却认为这样的结果是他们承担了沉重的“管理成本”。

　　万州一车主算了笔帐：一个月按28天计算，两个班(白班和晚班)的毛收入大约是1万元左右，扣除燃料费、修理费、养路费、保险、税、罚款、工商管理、驾驶员工资等费用后，一个月可以剩5000块钱左右，每年能挣下五六万。

　　经营权由公司掌握后，自己从公司租赁过来需要缴纳承包费、风险金等费用，再扣除各项费用，一位车主说：“8年下来，不出大的事故平均每年的利润在2万元左右，否则就会白做。”

　　再看出租车公司，8年的租金收入达可50多万元。每台车8年的成本支出大概为32万元左右。这样，在每辆车上能拿下20来万的利润。

　　“在实际运作中是花不了这么多成本，车辆集中采购价格还可下调，保险还有返点，中途车辆转让还要收取6000元的转让费，出了事故还要被处以5%的罚款，最后，风险金能退回的可能性也比较小，而且，车主缴纳的承包费8年后都不退利息收益，算上这些，一台车的成本支出能降下2到4万。”万州一出租车公司负责人直言。

　　以每辆车20多万利润(包括公司的管理成本)，东赢400辆车8年的利润可达8000万元左右。

　　但是，重庆东赢集团董事长张林东在接受记者采访时说：“出租车行业的利润非常薄，净利润不到8%。”如果以此计算，8年的利润为1600多万元(50万×400辆×8%)。

　　业内人士称，以8%的净利润率算，公司的管理成本就是数千万！到底谁得了利？

　　“出租车经营权是公共资源，政府可以对出租车进行有效的配置和控制，使公共资源的利用得以最大限度的发挥”，这是万州区政府当初对987辆出租车经营权收回的一个理由。

　　9月1日的二审开庭中，原告不仅质疑政府收回原来的出租车经营权并进行分配的合法性，还认为政府许可几家出租车公司经营，并未采取政府文件中所规定的招标、拍卖等形式，违背了公正、公开、公平的基本原则。

　　万州区政府认为出租车经营权是通过协议转让并不违法，但是，具体是如何协议转让的，目前本报记者还未得到明确的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