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南烟草业重组引出“会泽县之痛”

　　这必然涉及各个地方政府以及中央与地方政府的利益格局的重新调整。中国烟草业重组之路依然漫长

　　□本报驻京记者　程涛

　　会泽县之痛

　　消息从4月底就传出来了，云南省曲靖市卷烟厂的上上下下从那时候起都禁不住喜形于色。到了5月12日这一天，这家云南省第三大烟草企业正式与曲靖市所辖的会泽县卷烟厂合并重组。曲靖市卷烟厂获得会泽县卷烟厂的“小熊猫”牌香烟以后，产品结构将因此得到完善。对整个中国烟草业而言，更重要的意义是这一事件开启了烟草重镇云南省省内烟草企业重组的序幕。

　　但是被重组方会泽卷烟厂却只能在私底下抱怨。他们的怨言来自两点：重组不仅取消了会泽县卷烟厂的企业法人资格，使其成为曲靖市卷烟厂会泽县分厂，而且会泽县卷烟厂的资产、负债和权益均无偿地“上划”给了曲靖卷烟厂。用一句话来概括，会泽县失去了对卷烟厂的控制权。

　　与企业控制权紧密相连的是“对地方财政的影响”。据相关人士透露，“一种非常不情愿的情绪”充斥着重组全过程，而这种情绪不仅仅停留在会泽县卷烟厂内部，更多的则来自会泽县政府的整个领导班子。

　　会泽县虽为国家级贫困县，但因为会泽县卷烟厂的存在，很多曲靖市下基层的干部都主动请缨前往会泽县任职。如今会泽县卷烟厂已经“上划”，这让许多县政府官员为之扼腕。

　　“今年，卷烟厂的所得税将不会成为地方税收的组成部分，而且还有教育税附加、城市维护建设税、房产税等，都损失掉了。”会泽县政府的一位官员在私底下表示了不满。

　　作为特殊商品，烟草最重要的税种消费税(属于中央税，约占企业销售总额的49%)征收于生产环节而非销售环节，所得税为地方和中央各得一半，增值税按比例分配，城市维护建设税和教育附加税属于地方所得。对于税收的分配，中央和地方约定：每年，中央对地方除返还基数外，对两税(消费税和增值税)的增长部分按1∶0.3比率进行再返还。

　　“目前，曲靖市与会泽县达成了‘基数不变，增量分成’的原则，会泽县的财政不会因为重组损失什么，相反应该有所增加。”会泽县卷烟厂的新任厂长俞瑞芳反驳说，曲靖市卷烟厂将会重点扶持“小熊猫”品牌，会泽县分厂的生产计划从去年的10万箱提高到今年的18万箱，会泽县的财政肯定会因为这8万箱的增量而获得分成。俞瑞芳同时担任着曲靖市卷烟厂的党委书记和厂长。

　　一位知情人士认为，说是这样说，可曲靖市卷烟厂的单箱税率是低于会泽县的。

　　开药方治胎里毛病

　　诸如此类的烟草企业重组，不仅仅发生在云南省的曲靖市。

　　国家烟草专卖局局长姜成康在2004年全国烟草工作会议上指出，为了在坚持专卖制度的前提下，积极推进以市场为取向的改革，推动全国统一卷烟市场的形成，提高烟草行业市场化水平，在更大范围内实现资源的优化配置，特别是在解决较为严重存在的地区封锁问题、改善市场环境、增强重点企业竞争力等方面能够有明显进展，国家烟草专卖局党组确定2004年在全行业进行以省级烟草工商分离为突破口的内部管理体制改革。

　　姜成康强调，全国烟草行业当前的主要任务是“深化改革、推动重组、走向联合、共同发展”。

　　之所以要重组，是因为中国卷烟市场的胎里毛病。行政干预，地区封锁，卷烟价格混乱，这些使得一个公平、公开、有序、统一的全国大市场久久难以形成。

　　胎里毛病的“病根”是现行财税制度使烟草税收主要在生产环节征收，在经济利益驱动下，地方政府干涉烟草专卖，实行地方保护。

　　国家烟草专卖局开出的药方是“工商分离”。

　　从2003年4月开始到年底，安徽、广东、湖南、浙江四省先后对本省的烟草系统实施工商分离。到目前为止，全国共组建了16个工业公司，不准备成立工业公司的省份的工商分开方案也已经在制订之中。

　　工商分离的目的，正是要使各省烟草工业和商业公司各司其职，从各自利益出发进行决策，同时重新明确国家烟草专卖局的领导地位，淡化地方色彩，使地区封锁无从倚靠。

　　国内烟草业的兼并重组，基本不采取出资购买的产权交易方式，而选择产权划拨或新设合并(共同出资成立新公司)的方式。被兼并重组的企业中，生产配额在10万箱以上的保留法人资格，按母子公司体制管理，其注册地、税收、银企关系不变。这种做法试图兼顾政府、银行、投资方、目标企业各方的利益，良苦用心可见一斑。

　　但即使如此，在中国烟草业联合重组的风暴中，所涉及的地方财政问题仍然屡见不鲜。

　　自2003年以来，京沪、两广、两湖以及川渝等地掀起的烟草企业重组的风暴，都是国家烟草专卖局在2003年初通过行政命令指导完成的，并非市场自发完成。中国烟草工业实施的兼并与重组，大多是以“以强搭弱、以大搭小”的方式进行，兼并或重组后的卷烟工业企业身上大多背上了沉重的包袱。这些因素或多或少都会涉及地方财政的利益。

　　“在企业重组的过程中，必然涉及到不同既得利益集团的利益格局重新调整，特别是对于卷烟厂的重组。卷烟厂重组的结果必然是打破过去的地区割据，重组后的企业是跨地区的企业。例如曲靖市和会泽县卷烟厂重组后就打破了过去的属地管理格局，这势必会涉及到条块分割的组织烟叶生产的权利的调整、重组后人员的安置、税收渠道变更带来的纳税义务和责任归属以及税收外的一些其他既得利益的重组。”财政部财政科学研究所博士后王小林认为。

　　税制改革决定烟草业重组进程

　　与此同时，中国的税收体制也在发生着变化。

　　今年中央1号文件提出逐步降低农业税税率，2004年农业税税率总体上降低1%，同时取消除烟叶外的农业特产税。

　　温家宝总理在十届全国人大二次会议上所作的政府工作报告中明确要在5年内取消农业税。而农业特产税是农业四税(农牧业税、农业特产税、耕地占用税、契税)之一，5年内取消农业税意味着烟叶特产税也将取消。

　　这给烟草业的改革重组带来了难以预料的变数。

　　基于粮食涨价、农业税改革、外出打工机会成本等多方面的考虑，烟叶与粮食作物和其他经济作物的比较效益下降，烟农种烟的积极性不高。如果取消烟叶农业特产税，地方政府组织烟农从事烟叶生产的积极性也会下降，所以不难理解为什么烟叶购销公司普遍反映不能取消烟叶农业特产税。

　　但是王小林认为，从长远来看，逐步向统一城乡财政税收制度的方向转化，实现农业税与现行增值税、所得税等税制体系并轨，最终消除城乡二元税制结构，这是必然的趋势。“过去由县乡政府组织烟农生产任务的政府行为，应该逐步被烟叶技术员、烟农等组成的烟叶协会等行业组织取代。烟叶产区地方财政缺口应由财政转移支付、乡镇机构改革等配套政策措施解决。”

　　在新一轮的税制改革中，增值税由生产型向消费型转变。王小林认为，增值税的税基由生产型改为消费型后，允许购进固定资产中所含税款一次性抵扣，解决了对固定资产重复征税的问题，把企业目前承担的相对较重的负担降下来，可以提高企业更新改造、扩大投资的能力，解决现行增值税由于内资企业固定资产进项税额不能扣除所带来的抑止投资的倾向。因此，增值税的改革必将激励烟草企业在固定资产上的投资，比如烟叶基地的建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