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曙光：改革的思路要正 举措要实

　　张曙光，经济学教授。1966年研究生毕业，现在是中国社会科学院经济研究所研究员，中国社会科学院研究生院教授，博士生导师，北京天则经济研究所学术委员会主席，中山大学、浙江大学等兼职教授，北京大学法律经济研究中心主任，浙大天则民营经济研究中心学术委员会主席，《中国社会科学评论》主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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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曙光：改革的思路要正 举措要实     4月3日  星期一

　　文/张曙光

　　最近，放松政府管制，继续推进改革的消息不断。国有银行海外上市的步伐加快，股权分置改革即将全面展开，铁路和邮政部门的改革相继起步，国家民航总局宣布《国内投资民用航空业规定(试行)》从8月5日起施行，规定今后各种所有制主体都可以投资民用航空业，并鼓励国内投资主体投资航油企业。其开放力度不可谓不大。紧接着，国务院又发布了关于非公有资本进入文化产业若干规定，规定明确了鼓励和支持非公有资本进入文化产业的具体领域，非公有资本投资参股最高不超过49%的比例，以及非公有资本不得投资和经营的具体领域。各种改革措施的出台，大有在改革攻关年取得重大突破的意义。

　　应当充分肯定，政府及有关部门推出相应改革举措是明智的，特别是推出向民间资本开放文化产业，更是一大进步。因为，在上述领域，国有部门的垄断经营是没有效率的，因为没有竞争失败的压力，没有破产倒闭的威胁，无论是服务供给的水平，还是服务的质量，都无法满足经济发展和人民生活提高的需求。就以民用航空来说，据国际民航组织预测，到2007年，中国航空市场的客运需求将达到10%以上，是世界平均水平的2倍，“空中客车”预计，未来20年内，中国航空客运量将以每年8.2%的速度增长。再如，随着人均收入的增加，城乡居民家庭的恩格尔系数迅速下降，近六、七年来，下降了10个百分点，人们的文化生活需求有了更快的增长，一些像旅游、休闲、娱乐、以及移动通信、空中交通等新型消费迅速形成并广泛普及，生活质量也有明显改善。所有这些，仅仅依靠国有部门是无法提供和满足的。不仅如此，经过20多年的改革开放和经济高速增长，非国有部门得到了更快的发展，有了大量的资本积累。据有关研究，居民拥有的资产早已超过了国有资产的规模，居民拥有的金融资产相当于全部国有资产；另据央行最近推算，民间融资的规模大约9500亿元，相当于GDP的6.96%，占本外币贷款的5.92%左右。可见，非国有资本已经具备了进入一切产业领域进行投资和经营的条件。民间资本进入民用航空和重大基础设施领域就是证明。再压抑和限制非国有部门的发展只能是作茧自缚，自毁前程了。

　　然而，从上述改革举措来看，也存在着很多不平衡和不协调的问题，需要进一步研究解决。

　　首先，制造业和服务业、一般产业和文化产业的不平衡和不协调。从改革开始，首先对民营资本开放的是制造业，而服务业仍主要控制在国有部门的手里，虽经电信分拆，股份制商业银行的出现和地方航空公司的进入等，有了一些发展，但民间资本的准入在一些领域仍然是禁止的。至于文化产业，更是民间资本的禁地。一个根本的原因就在于，我们首先看到和重视的不是它们的产业功能和服务功能，而是它们的意识形态功能和政治控制功能，于是宁可慢点，也不能给民间资本让出一块独立活动的地盘，其背后仍然是我们只相信政府，只相信官员，而不相信老百姓，只相信国有部门，甚至相信外国资本，而不相信民间资本。其结果是，尽管经济高速增长，但经济结构变迁和增长质量提升很慢。在三次产业的结构中，第三次产业的比重近十多年没有任何变化。2001-2003年的比重(分别是34.1、34.3、33.2)与1991-1993年几乎完全一样(分别是33.4、34.3、32.7)，就是最有力的证明。

　　其次，从文化产业开放和不开放的领域来看，开放的主要是一些技术性领域，如文艺表演团体和场所、艺术教育和培训、文化艺术中介和艺术品经营、电影放映、书报分销等，这实际上是对现状的一种确认；不开放的领域除了广播电视台站和通讯社等继续由政府控制以外，还有出版社、报刊社等，这在很大程度上仍然是一种不承认主义。其实，出版社卖书号、报刊社卖刊号相当盛行，实质是非国有部门利用国有资本赚钱，国有部门利用国有资源寻租造成了市场扭曲，增大了交易成本。在很多管制者看来，严格的政府管制可以造就一个净化的文化市场，但是，现实的文化市场依然是乌七八糟、乌烟瘴气，虚假新闻有偿新闻不绝于耳，黄色书刊到处泛滥，难道都不是从国有出版社和报刊社出版的吗？中央电视台的几个名导大腕贪污受贿，成了有名的腐败分子，难道与国有体制无关吗？其实，问题的关键不在国有还是民办，而在于政府有没有一套有效的管理体制和管理执行能力。这些都是在与被管理者的博弈中形成的，不让被管制者进入，何来管制的体制安排和执行能力。说到底，不开放的原因一是既得利益使然，二是无能和懒惰的表现。

　　再次，任何一个部门向民间资本开放都不是一纸决定就能解决得了的问题，而是一整套配套措施协调作用的结果。我们开出的准入支票还少吗？就以民间资本进入民用航空业来说，民航业不仅是一个资本密集型行业，而且是一个多部门分工协作的产业，没有这方面的相应改革，进入民航业谈何容易。购买一架宽体客机要近100亿元，挖一个飞行员的代价是要付500万元违约金，连掌握国内最赚钱的航空公司之一的广东发展银行都不敢贸然行动，更何况小小的民营航空。加航油只能找中航油，油价的高低和国际油价的波动只能是别人说了算。航线的分配和起降费用的多少更是一大问题，海南航空都进不了北京、上海、广州三大最盈利的市场，而国内的支线航空和小型飞机基本上无法盈利。大航空公司的价格联盟连国航都无法对付，民营航空想搞机票低价销售难免厄运。如果不解决这一系列问题，已经进入的鹰联、奥凯、春秋等民营航空公司只能惨淡经营，其他想进入者也只能望航兴叹了。航空业尚且如此，文化产业就更难说了。别的麻烦尚在其次，意识形态就是悬在头上的一把达摩克利之剑。由此可见，要真正向国内民间资本开放市场，思路要正，举措要实，一个真正公平、公开、公正的市场环境是一个必不可少的条件。而营造这样的环境是政府的主要责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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