芳草地 | 洒去犹能化碧涛|黄公略_新浪财经

转自：中国国防报

图为黄公略烈士安葬仪式现场。陈建辰摄

图为礼兵抬黄公略烈士棺椁至烈士墓穴。新华社记者周密摄

图为黄公略烈士外孙张忠向烈士墓献花。新华社记者周密摄

图为少年儿童向烈士墓献花。新华社记者周密摄

2024年9月30日，第11个烈士纪念日，江西省吉安市东固革命烈士陵园。

蒙蒙细雨中，我们肃立在黄公略烈士墓前，仰望崇高，缅怀先烈。耳畔不时回荡着他为祖国独立、民族解放洒尽一腔热血后，毛泽东同志的痛心疾首之言：“公略同志政治、军事都强，可惜死得早了。”

黄公略，平江起义领导者之一、湘鄂赣苏区的重要开拓者、中国工农红军杰出将领。他犹如一座丰碑，书写了气壮山河的英雄史诗，激扬着凯歌以行的英风浩气。

一

爱国，人世间最深层、最持久的情感。

1898年1月，黄公略出生在湖南省湘乡县（今湘乡市）一个私塾家庭。年少的黄公略，忧国忧民，苦闷迷惘，常彻夜不眠。

历史的回响，动人心魄。在那个黑暗年代，能文善画的黄公略经常作画寄托自己的情怀。在永丰镇高等小学就读时，黄公略画了一幅画，上面是浩渺的烟波、喷薄而出的红日和掠空而过的飞鸟。同学们问他画意何在，他回答说：“烟雾是暂时的，遮不住太阳的光辉，人类总是要由黑暗走向光明的，我愿意做这只追逐光明的太阳鸟。”

爱国从来不只是概念、口号，而是实实在在的行动。袁世凯与日本签订卖国的“二十一条”后，在家乡当私塾教员的黄公略无比愤怒。他怀揣“立国之道，首在强兵”的梦想，投身湘军。在湘军中，黄公略遇到一生中最好的朋友——彭德怀。满腔的爱国热情，使他们一见如故，相约习武励志、报国救民。

马克思主义犹如壮丽的日出，照亮了人类探索历史规律和寻求自身解放的道路。北伐战争期间，黄公略接触到段德昌等共产党员，阅读了《共产主义ABC》等书籍，得出一个结论：依靠争权夺利的军阀，根本不可能实现救国救民的目标；只有在共产党的领导下，唤起全国民众进行武装斗争，才是国家唯一的出路。

1927年1月，黄公略考入黄埔军校第三期高级班后，积极接触很多共产党员，自觉接受共产党的教育，一步步看清蒋介石、汪精卫之流的反动真面目。这年12月11日，黄公略参加了党领导的广州起义，并加入中国共产党。

从此，黄公略胸怀凌云壮志，站在了为中国人民谋幸福、为中华民族谋复兴的新的历史起点上。

二

红色革命旧址，见证峥嵘岁月。一个春暖花开的季节，我们曾专程来到湖南省平江县的平江起义纪念馆参观。

凝望纪念馆展厅那尊黄公略雕像，感受那张英武的脸上透出的睿智光芒，我们不禁动情读起诗句：“广暴失败旗帜在，树立红军苏维埃……欣谈时局喜春风，柳絮飞舞庆重逢……”这是1928年2月，黄公略由广州出发，途经上海、汉口、岳州（今岳阳市），到达湖南省南县国民革命军独立第五师第一团，与挚友、时任第一团团长彭德怀秉烛夜谈后，赠彭德怀的一首诗。

彭德怀也写了诗句回赠：“……秋收起义在农村，失败教训是盲动。唯有润之革命军，跃上井冈旗帜新，欲依湖泊或山区……”

两位坚定的革命者计划发动士兵暴动，然后效仿毛泽东割据井冈山的办法，以湖泊或山区为军事根据地，为穷苦百姓打天下。

仰望星空，革命者的目光能看多远，步伐才能走多远。在彭德怀推荐下，黄公略先后任独立第五师随营学校副校长、第三团第三营营长，注重抓政治教育，向学员、士兵灌输革命思想。第一期近200名学员后来都参加了平江起义，不少人成为优秀的红军指挥员。

霹雳一声天地惊，电闪云翻风雨骤。1928年7月22日，黄公略与彭德怀、滕代远等领导了著名的平江起义。起义成功后，部队被编为中国工农红军第五军，黄公略任红五军军委委员兼第十三师四团党代表。

平江起义，是继南昌起义、秋收起义、广州起义后，中国共产党发动和领导的又一次著名起义，有力地推动了湘鄂赣边界革命斗争的发展，为创建湘鄂赣革命根据地奠定了基础，为黑暗的中国点燃了又一束耀眼的火炬。

1928年10月，彭德怀、滕代远率红五军主力上井冈山寻找红四军，黄公略则率少量部队留在平江、浏阳一带开展游击战争，创建湘鄂赣根据地。在极端困难的情况下，黄公略一手抓军事斗争，创造总结了“绕南进北、昼伏夜出、彼合我散、彼集我合、彼追我圈”等游击战术，率部粉碎了湖南、江西、湖北三省敌军“会剿”和七县反动武装联防的胜利；一手抓根据地建设，建立人民当家作主的红色政权。处于水深火热中的湘鄂赣人民，在共产党的领导下看到了光明与希望。

时至今日，战争的硝烟已被岁月的风吹散，激战的枪声也随赣江的波涛远去，人们仍无法忘记在艰苦卓绝的环境中，黄公略信念如铁、勇往直前，为湘鄂赣革命根据地的建立、巩固和发展立下的不朽功勋。

三

微风拂过赣西南大地，似乎在向人们诉说黄公略3次被毛泽东写入诗词的悠悠往事。

伫立在东固畲族乡螺坑村红六军军部旧址，我们感慨万千。曾经多少个战斗的黎明和黄昏，在这幢饱经沧桑的农家房子里匆匆交替。如今，中国工农红军第六军已写入历史。但是，只要伸手轻轻触摸，仿佛还能感觉到这里斑驳的墙壁依旧灼热；静下心侧耳倾听，仿佛还能听到红军战士的呐喊声与胜利的歌声依旧嘹亮。

1930年初，原红五军副军长黄公略调任红六军军长后，坚决执行《古田会议决议》，提升部队的军政素养，很快就把红六军锻造成攻守兼备的主力部队。“二七”陂头会议后，红六军配合红四军，全歼号称“铁军”的敌唐仁山旅。

风云激荡的岁月里，黄公略深入开展土地革命，将赣西南红色政权扩大到34个县。毛泽东在从汀州（今长汀县）向长沙的行军途中，目睹赣西南苏区红红火火的革命氛围，情不自禁地在马背上吟出豪迈的《蝶恋花·从汀州向长沙》。词中的“赣水那边红一角，偏师借重黄公略”，就是高度赞誉黄公略的卓越贡献。

站在东固山这片光荣的红土地上，心中不禁涌起对黄公略的无限敬仰。红六军改称红三军后，在军长黄公略的指挥下，所向披靡、战无不胜，成为一支骁勇善战的主力部队，为创建和保卫中央苏区立下不朽功勋。

在中央苏区第一次反“围剿”战斗中，黄公略指挥红三军担任阻击从龙冈向宁都方向的进攻之敌、继从正面向龙冈攻击前进任务。在击退敌军的进攻后，黄公略指挥部队乘势向龙冈圩冲去，与兄弟部队一起，将敌十八师全歼，活捉国民党军前敌总指挥兼第十八师师长张辉瓒，为龙冈大捷立下大功。

战斗结束后，心情分外愉悦的毛泽东填写名词《渔家傲·反第一次大“围剿”》的上阕：“万木霜天红烂漫，天兵怒气冲霄汉。雾满龙冈千嶂暗，齐声唤，前头捉了张辉瓒。”它描写的就是当年黄公略率部横扫千军如卷席的情景。

5月的山谷，春风拂煦，风中夹带着山花的香味。为探寻东固至中洞是否确实只有两条路，黄公略与毛泽东行走在崇山峻岭中，走村串户进行打听，果然打听到东固至中洞大道南侧还有一条鲜为人知的小路。两人经过商量，果断决定改变原定行军路线，寻小路直插中洞，巧妙地将阻击战演变为伏击战，为全歼敌公秉藩第二十八师立下头功。

在东固白云山指挥所观战的毛泽东，从望远镜中看到黄公略率军从天而降的英姿后，高兴地挥笔填词《渔家傲·反第二次大“围剿”》：“白云山头云欲立，白云山下呼声急，枯木朽株齐努力。枪林逼，飞将军自重霄入……”这是毛泽东再一次把黄公略写入诗词中。从此，黄公略“飞将军”之美名传遍苏区。

晨曦初露，站在莲塘战斗的战壕里，我们仿佛看到黄公略为革命的理想和人民的幸福而战斗的身影。在第三次反“围剿”战斗中，黄公略率红三军和兄弟部队一道，于莲塘、良村、黄陂三战三捷，歼敌3个师一万余人。

历史星河浩瀚，众星闪烁。在中国革命恢宏的史诗里，凭着杰出的才干和对党的赤胆忠心，黄公略与毛泽东、朱德、彭德怀被苏区军民并称为“朱毛彭黄”四大红军领袖。

四

烽烟早已消散，但记忆不会冲淡。纵观黄公略短暂的一生，大节上坚定果决，对党无比忠诚。

第二次“围剿”被粉碎后，不甘失败的蒋介石企图用“亲情”对黄公略进行“招抚”，以达到分裂红军的目的。他先是命令国民党湖南省政府主席何键将黄公略的母亲、妻子押到长沙，又在报纸上造谣黄公略“悔过情殷、投诚心切”，还委任黄公略的堂叔黄汉湘为宣抚使。黄汉湘派黄梅庄（黄公略同父异母的长兄）携带蒋介石的亲笔信，前来劝诱黄公略“归正”。

黄梅庄进入苏区后，红三军团军团长彭德怀一边虚以应对，一边电告毛泽东、朱德。曾在红三军担任参谋长的陈奇涵在《我和黄公略相处的日子》一文中回忆，总部写信给黄公略，征求其对兄长的处理意见。黄公略不顾老母亲和妻子尚在敌人手中，在复信中写了8个大字：“一刀两断，义无反顾。”

黄梅庄被处决后，毛泽东高度赞扬黄公略：“我们的事业有这样的同志为之奋斗，还能不成功吗？”

从风雨如磐走到阳光灿烂，我们党历经艰险磨难，没有被困难压垮，没有被敌人打倒，靠的就是千千万万党员对党的忠诚和坚定的理想信念。

五

在东固六渡坳郁郁葱葱的山峦之中，有一幢土坯房。伫立在院落里一块写着“黄公略牺牲地”的木牌前，我们思绪万千，不禁想起中国共产主义运动先驱李大钊的名言：“高尚的生活，常在壮烈的牺牲中。”

1931年9月15日，第三次反“围剿”收官之战、方石岭战斗结束后，黄公略在东固六渡坳指挥部队转移时，突遭敌机袭击。为引开敌机，黄公略迅疾跃上山坡，指挥3挺机枪对正在低空盘旋疯狂扫射的敌机射击，掩护部队迅速隐蔽。很快，敌机发疯似的向黄公略扫射，黄公略身中数弹，倒在血泊之中。战士们将黄公略抬进屋里，终因失血过多，抢救无效，年仅33岁的黄公略于当晚壮烈牺牲。

噩耗传来，朱德痛惜地说：“我们有名的一个军长，被飞机击死。黄同志是智勇双全的人才，是我们顶大的损失。”悲痛之余，毛泽东主持追悼大会并撰写挽联：“广州暴动不死，平江暴动不死，如今竟牺牲，堪恨大祸从天落；革命战争有功，游击战争有功，毕生何奋勇，好教后世继君来。”

每一位为国捐躯的先烈都会被铭记。1931年，中华苏维埃共和国临时中央政府作出建“公略亭”、设“公略县”、将中国工农红军第二步兵学校命名为“公略步兵学校”的决定。1994年8月，黄公略被中央军委确定为中国人民解放军36位军事家之一。2009年9月，黄公略被评选为“100位为新中国成立作出突出贡献的英雄模范人物”之一。

20世纪60年代，党和政府以及军队有关单位曾组织力量寻找黄公略烈士遗骸，但未能找到墓址。2021年9月，退役军人事务部启动黄公略烈士遗骸搜寻发掘工作。

这里，有一件事特别值得一提。

东固畲族乡六渡村村民黄富财告诉我们，黄公略牺牲后，东固区委书记找到他奶奶、六渡村妇女会主任高春秀，请求她将黄公略的遗体安葬在黄家的生基（还未安葬的墓穴）里，并用石头将墓门垒好。从此，每逢清明、冬至，高春秀都会来扫墓。1979年，高春秀去世后，黄富财的父亲接着守护墓地。2015年，父亲过世后，黄富财一个人坚持守护到今天。2022年，当得知退役军人事务部和黄公略的亲属在寻找墓址时，黄富财才将这个秘密说了出来。后经DNA技术鉴定比对和专家论证，确定为黄公略烈士遗骸。

忠魂归陵园，浩气存天地。经党中央批准，2024年9月25日，黄公略烈士遗骸安葬仪式在东固革命烈士陵园举行。历经93年，黄公略终于“归队”，与牺牲在这片红土地上的战友同眠。

秋雨中，陵园播放的视频片尾弹出这样的字幕：“你在时，如炽烈阳光；你离开，是灿烂晚霞。”观看至此，泪不能止。

“一腔热血勤珍重，洒去犹能化碧涛。”今天的中国，是无数英烈用血肉筑成的；今天的幸福，是无数革命先辈用生命换来的。他们为共和国带来福祉，我们永远不能忘记为缔造“可爱的中国”而无畏牺牲的他们！（■宋海峰朱延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