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秋立：月壤研究“卷”，是因为我们起步晚

■本报记者 冯丽妃

1.2亿年前，一只小盗龙在天空飞翔时可能曾看到月球火山喷发。

很多人都说，中国搞月壤研究的科学家“太卷了”！

譬如，他们仅用短短3个月，就将基于嫦娥六号采回的月背样品做出的首批两项独立研究成果分别发表于2024年11月15日的《自然》和《科学》。

为什么要那么赶、那么“卷”？

“美国人50多年前就拿到样品了，我们起步晚了，拿到之后不得加快点速度？我们的月壤样品是独一无二的，全世界都在期待新样品带来的新认识，实际上我们恨不得更早一些。”中国科学院地质与地球物理研究所（以下简称地质地球所）研究员李秋立说。

李秋立是上述《自然》论文的通讯作者。他与合作者首次揭示了月球背面约28亿年前仍存在年轻的岩浆活动，发现月背42亿年前就存在玄武质岩浆活动，因此月背岩浆活动至少持续了14亿年。

“从颜色上看，月背跟月球正面非常不一样。你看，月球正面有很多灰色的月海玄武岩填充的撞击坑，而月背则大多是发黄的高地，只有南边一小块区域月海玄武岩比较多，嫦娥六号就落在这里。”在地质地球所离子探针实验室，李秋立一边转动着工作台上的月球仪，一边解释说，对嫦娥六号样品的分析表明，撞击坑统计定年模型在月背同样“可靠”。此前，由于月球的“二分性”，该方法是否适用于估测月背玄武岩年龄并不确定。

此外，李秋立带领团队开展的另外一项月壤研究在2024年9月登上了《科学》。他们从约3克嫦娥五号月壤中挑出了约3000颗玻璃珠。经过详细研究，他们从中“淘”出3颗火山玻璃珠，将月球岩浆活动的证据更新至1.2亿年前，在此前发现月球在20亿年前仍存在较大规模岩浆活动的基础上，再次刷新认知。

“距今1.2亿年，地球上正值白垩纪早期。”李秋立说，他和“恐龙院士”徐星聊天时曾有过一段设想：彼时地球上一些恐龙开始长翅膀、羽毛，正在向鸟类进化，中华龙鸟、小盗龙出现，它们在举头望天或从天空飞过时，或许就曾看见月球上火山喷发的红光。

以前，科学界认为月球30亿年前就已经“死去”，随着中国科学家对月球岩浆活动认识的不断更新，一个重要的问题被提出——现在的月球是否还“活着”？其内部是否仍存在岩浆？李秋立表示，科学界目前对这些问题仍然存在分歧。

他曾和地质地球所研究员、嫦娥七号月震仪研制团队负责人张金海讨论过。后者认为，类似转动生、熟鸡蛋时，蛋液凝固与否会影响转速，相关物理参量计算表明，月球内部或仍存在熔融态。“月球内部情况究竟如何，下一步，嫦娥七号月震仪将为我们带来新的认识。”李秋立说。

“以前，我们晚上抬头看月亮，很多时候觉得它很亮，但没有感觉到一丝温暖，以为它已‘凉’了，但或许它的‘内心’还很‘火热’。未来如果我们确定了这一点，那就是月球认知上的再一次飞跃。”李秋立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