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存浩的变与不变

张存浩  

■本报记者 孙丹宁

“国家的需要就是我科研的方向！”

7月12日，国家自然科学基金委员会原党组书记、主任，中国科学院大连化学物理研究所（以下简称大连化物所）原所长，著名物理化学家、我国高能化学激光领域的奠基人和开拓者、分子反应动力学学科的创始人之一，国家最高科学技术奖获得者，中国科学院院士张存浩，因病医治无效逝世，享年96岁。

张存浩为科研奋进七十余年，长期从事催化、火箭推进剂、化学激光、分子反应动力学等领域的研究，在高能化学激光领域、分子反应动力学领域作出了突出贡献。他还在国际上首创研究极短寿命分子激发态的“离子凹陷光谱”方法，并用该方法首次测定了氨分子预解离激发态的寿命为100飞秒。该成果被《科学》主编列为亚洲代表性科研成果之一。

张存浩七十余载的科研历程，生动地诠释了“变”与“不变”的人生哲学。“变”是指研究领域的不断调整，“不变”则是指“满足国家需求”这一坚定的初心。

毅然归国，为建设新中国放弃深造

1928年2月，张存浩出生于天津一个书香世家。

从儿时到读大学，他都是跟随姑父姑母一起生活。姑父傅鹰是享誉中外的物理化学家，姑母张锦是我国早期有机化学领域的博士。姑父姑母深厚的爱国情怀和严谨的治学态度，对张存浩的成长产生了深远影响。

1943年，张存浩考入厦门大学，次年转入重庆中央大学，并于1948年赴美学习。

1950年，朝鲜战争爆发。刚刚获得美国密歇根大学化学工程硕士学位的张存浩不顾家人反对，放弃在美读博深造的机会，万里迢迢回到祖国。

“我宁可回去跟着毛主席吃小米，也要参加新中国建设！”年仅22岁的张存浩带着科技报国的梦想，满怀建设新中国的激情，回到了祖国母亲的怀抱，开启了为祖国科学事业奋斗一生的征程。

深耕科研，为国家需求三次“转行”

1951年，新中国成立初期，国家面临石油资源匮乏的严峻形势，张存浩毅然选择到东北科研所（大连化物所前身）合成燃料研究室工作，从事水煤气合成液体燃料技术研究，即从水煤气中获得燃油。

1951年到1958年，经过“小试”“中试”，团队终于与石油六厂合作建立了一座年产3000吨合成油的示范工厂，油产率超过了美国。令人称奇的是，张存浩和同事们在很短时间内就研制出高效氮化熔铁催化剂，研究成果在产率、产品分布及催化剂寿命等方面达到国际领先。该成果于1956年获首届国家自然科学奖三等奖。

20世纪50年代末，紧张的国际形势迫使中国必须独立自主发展国防尖端技术。张存浩立刻响应国家需求，毫不犹豫地“转行”至火箭推进剂这一陌生领域，开始了他科研生涯的第一“变”。

当时，这些研究在国外属于绝密，文献资料很少，而且实验的毒性和爆炸的危险性很大。张存浩和同事们在硼烷高能燃料、固体推进剂、固液推进剂等方面进行了大量实验。

那时正值1960年秋末，寒风中，张存浩与大家乘坐一辆敞篷卡车，日夜奔波在科研基地。从基地选址、规划到建设，他都亲力亲为。由于日夜操劳，加上营养不良，他的身体严重透支，体重由原本140多斤降到不足120斤。

但“祖国需要”这个神圣的使命，驱使张存浩顽强地坚持着。经过几年的艰苦探索，团队终于取得了助推器装机前两次地面试验均获成功的优异成果。

20世纪70年代，激光成为国家战略需要的前沿课题，张存浩响应国家需求，完成了科研方向的又一“变”。

为了解决化学激光研究的经费保障问题，张存浩给时任国防科工委副主任钱学森写信，陈述化学激光对国防建设的重要性。最终，张存浩等人成功研制出我国第一台氟化氢\氘化学激光器，开创了我国高能化学激光研究领域的先河。

20世纪80年代，张存浩再次谋“变”，领导团队率先开创了我国分子反应动力学领域的研究，取得了多项国际先进或领先的研究成果。

改弦更张绝非易事，在新领域取得具有国内外影响力的科研成果更是难上加难。但张存浩做到了，且不止一次。

桃李芬芳，为人才培养添砖加瓦

张存浩以身立教，非常重视对人才的培养和扶植。

在与张存浩共事的中青年骨干和他的学生中，走出了何国钟、沙国河、杨柏龄、桑凤亭等具有国际影响力的科学家。他还把自己获得的何梁何利奖奖金和在各地讲学所得的酬金全部捐赠给大连化物所，以此设立奖学金，激励更多青年学者投身科研、探索真理。

在担任国家自然科学基金委主任期间，张存浩曾两次给国家领导人写信，大力推动相关科技人才的培养和发展。他还主持启动了中国首个人才项目，在他的倡议下设立了“国家杰出青年科学基金”，并且推动成立了我国科技管理部门中第一个专业学风管理机构——国家自然科学基金委员会监督委员会。

2014年1月10日，张存浩荣获国家最高科学技术奖。习近平总书记在人民大会堂为张存浩颁奖，这是对其科技报国、矢志不渝的最高肯定和褒奖。

获奖后，记者采访张存浩时问：“您的人生理想是什么？”他说：“从青年时代起，我为自己树立的最大人生理想就是报国。国家的需要就是我科研的方向！”短短几句话，正是张存浩多年来赤诚爱国、献身科学、追求真理、甘于奉献的科研人生写照。

张存浩满怀对祖国的爱、对科学的爱、对人民的爱，秉承“大爱无我，矢志报国”的精神，传承中国科学院“唯实、求真、协力、创新”的院风和“科学、民主、爱国、奉献”的传统，书写了科技报国“变”与“不变”的不朽篇章。

2016年1月4日，中国科学院国家天文台将编号为“19282”的小行星命名为“张存浩星”。从此，这颗在宇宙苍穹间遨游的小行星，承载着张存浩院士的学术成就和科学精神，光耀星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