踢球吧，少女

2015年11月，重庆石柱三河镇小学一支由留守儿童组成的女足夺得重庆市校园足球冠军的故事，感动了不少人。

这支球队的训练和生活条件很差：球场只是块炭渣地，足球只是几个旧皮球，教练甚至是不会踢球的体育老师……但她们依靠坚强意志，战胜主城几十所条件优越的学校，夺得重庆校园足球小学组冠军。

之后，全国各大媒体纷纷将镜头对准了这群普通的农村孩子。2017年，三河小学女足获评“感动重庆十大人物”特别奖。更重要的是，队员们接到了主城重点中学抛来的橄榄枝，从此走上了不一样的人生道路。

今年高考，7名队员通过技术高水平运动员进入同济大学、辽宁大学等高校，还有两名队员在高考中考上了四川农业大学、四川外国语大学。

一场比赛，改变了她们的命运。

不一样的比赛

“我忍不住了！”球场上，一身便装的李春菊大喊一声，一脚怒射皮球直挂球门死角。旁边皮肤黝黑的小女孩们咬着牙，眼神凶悍！原本说好和大姐姐玩玩传抢，不准射门。但不到2分钟，球场上就火药味弥漫。

虽然小女孩人数两倍于己，采用人海战术，起初身着便装的大姐姐们还气定神闲，却很快就被围抢得有些“绷不住”，不得不加快传跑速度，一不小心就要丢球。

大姐姐们都曾是石柱县三河小学学生，也曾是这里的女足队员，现在主城多所中学女足校队效力，几乎都是国家一级运动员。而小女孩则是三河小学现任女足队员，暑期没有回家正在集训，正是她们将原本友好的传抢游戏活生生打出了火药味。李春菊赛后竖起大拇指：“我们当年也是这样，要凶！”

7年前的2015年，大姐姐们还都是小女孩。那年底，她们在全市校园足球赛上崭露头角，战胜主城多支强队一举夺冠。一支由留守女童为主要成员，没有正规训练场地、没有专业教练队伍，却打败了主城的传统足球强校。铿锵玫瑰的女足精神，不就是如此吗？

她们的故事经媒体报道感动了很多人，也吸引了很多关注。时任三河镇小学校长孙晓鸣说，几个农村小女孩，成了香饽饽，主城很多知名中学都投来橄榄枝。

2017年，她们还获得“感动重庆十大人物”特别奖。

人生多了一个选项

正是这一次比赛，让她们的人生多了一个选项。今年6月，她们中的大部分人，以足球特长考入全国知名高校，更为这个励志故事，添加了色彩浓重的一笔。

“记得乌龙球，记得我们落后，也记得最后反超！”李春菊是当年夺冠的主力。时隔七年，她参加了上百场比赛，但却对2015年的那一场决赛记得最清楚。

那年，她刚上小学五年级。决赛中，她和队友陈宇婷搭档打双前锋。上半场还剩2分钟时，陈宇婷回防时不慎打进一粒乌龙球，让球队在落后一球的情况下进入中场休息。

“她哭得很伤心。”李春菊回忆，想到姐妹们拼了这么多场，如果因这一粒球而饮恨落败，陈宇婷接受不了这个结果。但大家都知道，这并不是她一个人的责任，因心情紧张，上半场队友们都没放开踢，这才是落后的真正原因。于是，大家都安慰她、鼓励她。下半场，陈宇婷挂着眼泪上场。

当时担任教练的学校体育老师魏小光让孩子们放手一搏。姑娘们逐渐放下包袱，开始不知疲惫地奔跑。“虽然对手很强，但我们已经不怕了！”也许是农村孩子的体能优势，最后10分钟，三河女足开始扭转局面，最后竟一口气打崩了对手，连进4球以5比2获胜。

魏小光都有些不相信这个结果。他说，看着这几个皮肤黝黑的女娃娃，穿着脏兮兮的球衣捧起奖杯的时候，他心里五味杂陈，有欣慰、有感动。

异想天开的尝试

冠军改变了她们的命运。赛后，《重庆晚报》头版刊登了她们的故事。随后，央视、人民日报等也对她们进行了深度报道。“我们出名了！”校长孙晓鸣清楚地记得，魏小光当时这样兴奋地告诉他。孙晓鸣知道，出名并不是目的，打出名气是为了给孩子们多一条出路。

没有孙晓鸣，三河镇的女娃娃就不会踢足球。2013年，他调任三河镇小学校长后，一门心思搞起女足——没有场地，想办法建；没有教练，先让体育老师代替；还四处找人来指导、培训……

“山里教育资源有差距，学校里留守儿童比例很大。”孙晓鸣说，调任校长后，他明白一个现实问题，想要通过文化考试到更广阔的地方发展，对孩子们来说很难。适逢国家提倡发展校园足球。他觉得，这里的孩子吃苦耐劳，踢足球应该不会差！于是，他开始了当时看来很异想天开的尝试。

孩子们没有辜负他的期望，从根本不知道足球是啥，到追着皮球在水泥地、炭渣地上摸爬滚打，短短两年多时间，就夺得全市冠军。夺冠后，孙晓鸣得知市内很多优质中学都有发展校园足球的计划，于是他打定主意，上门联系学校。

很快，三河镇小学就和西大附中、巴南中学等市内一流中学达成协议。2016年，马灵巧等8位队员被西大附中相中，五年级的李春菊等也被其他学校相中。此后，学校保持每年输送10～15人的后备女足人才到主城多所重点中学。

孩子们也很争气：2019年，马庆林、马灵巧、谭斯琪分别入选高中组、初中甲组和初中乙组校园足球国家队。每个年龄段全国仅20多人入选，但三河小学在3个梯队却都有人入选。

可期的未来

8月10日，三河镇小学操场上，代德华第一次比较整齐地见到了在学校荣誉榜上挂了很多年的这些前校队成员。代德华是学校现任校长，也是三河小学足球特色学校的继任者与推动者。高考后，曾经的女足小队员组队回母校，希望见一见曾经的老师。“很欣慰，孩子们都很争气。”代德华说。

如今，学校的训练条件有了长足发展。孩子们有了塑胶草坪球场，新的室内球场2018年也投入使用，学校的足球特色也得到了当地教委和体育主管部门的大力支持。今年暑假，从学校走出去、现上海申花女足队员马庆林以及今年以专业高分被同济大学录取的守门员李颖，利用暑期回到学校担任助教，帮助妹妹们训练。

而三河小学女足，也已成石柱县甚至周边地区的金字招牌。代德华说，孩子们让他更坚定了发展校园足球的信心，希望今后能为国家培养更多更优秀的足球后备人才，让孩子们强健体魄，拓宽成才道路。

重庆晚报-上游新闻记者 彭光瑞 实习生 曹鸿森 受访者供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