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子垃圾回收AB面：金矿or污染源？

　　本报记者 秦枭 北京报道

　　这是一个电子产品飞速更迭的时代，而被淘汰下来的电子产品却难觅归处。

　　以手机为例，据央视财经消息，行业数据测算，2021年我国手机社会保有量已达18.56亿部。废旧手机的产生量和闲置量逐年增长。预计“十四五”期间闲置总量累计将达到60亿部。

　　多位业内人士在接受《中国经营报》记者采访时表示，电子垃圾可能含有金、铜、镍等金属，这些金属都可以回收利用，但与此同时，手机等原材料中也含有砷、镉、铅以及其他多种持久性和生物累积性的有毒物质，威胁着周边的环境。手机等电子废弃物规范回收利用是资源节约、降碳、减污的“刚需”。

　　终归何处？

　　此前，联合国大学、国家电信联盟、国际固体废弃物协会发布的《全球电子垃圾监测报告2020》显示，预计2030年全球将年产高达7470万吨电子垃圾，并且该报告中还透露，现阶段我国的电子废旧物回收率不足20%，而欧洲则已达到42.5%。

　　电子垃圾是指被废弃不再使用的电器或电子设备，主要包括电冰箱、空调、洗衣机、电视机等家用电器和计算机等通讯电子产品等电子科技的淘汰品。

　　根据总部位于比利时布鲁塞尔的WEEE论坛最新公布的数据，2021年全球废弃电子电器设备总量估计为5740万吨，超过地球上最重的人造建筑物——中国长城的重量。

　　爱收集市再生资源有限公司创始人贺樯对记者表示，电子垃圾的产生，主要是因为消费电子更新换代的速度太快，几乎所有的消费电子企业每年都会推出新的产品，尤其是手机，一年推两次新品几乎成为各大公司的主流，淘汰率自然就会上升。

　　新手机的面市，也“迫使”众多消费者不得不处理手中的手机。

　　换换二手交易平台表示，相信不少人在生活中都看到过旧手机换脸盆、剪刀等的商贩，特别是在功能机盛行的时代，不少人都会将手机直接交给回收商贩。大部分用户将手机交给回收商贩前都会先对手机恢复出厂设置，但你以为简单的清空相册、手机信息、支付宝账号信息等数据就能防止信息泄露了吗？事实是，如果你随意地将闲置旧手机置换，骗子还是能轻而易举地将你的信息恢复并对你实施诈骗。

　　除流入一些商贩手中外，部分手机也被正规的回收公司回收再利用。记者了解到，这些回收的电子产品，品相较好的，主要是功能完好的，由回收公司进行简单的检测和修复，直接进入二手市场，或者通过渠道出口，一般都是亚非拉等经济欠发达的海外市场。一些已经完全报废的电子产品会直接进行拆解，从中提炼贵金属。

　　中关村绿创环境治理联盟战略决策委员会主任曲睿晶对记者表示，手机等电子废弃物由金属元器件、线路板、芯片、电子显示屏、橡塑外壳和连接件组成，其中以稀贵金属回收价值最高。而芯片中也含有多种稀土元素，是战略资源。而且因为手机等电子废弃物元器件里面稀贵金属和稀土元素已经加工提炼成为了精密级、军工级，原物使用是资源高效利用的一种重要方式。

　　贺樯也向记者介绍道：“为保证导电效果，手机线路板上含有黄金等贵金属，经过脱镀、电解、精炼、熔炼的化学处理流程，就能提取出黄金。每拆解1000万台手机，可回收近百公斤黄金和铜。”

　　乱象丛生

　　手机里有“黄金”也让一些人看到了“有利可图”。从2016年开始，商务部大力推进创新回收模式，包括互联网+回收、两网融合发展、新型交易平台、智能回收模式等。大量创新回收公司涌现，利用“互联网+”、大数据等现代信息手段，推动再生资源回收模式创新，完善废弃电器电子产品回收体系。但是，电子废弃物回收的发展一直不温不火。

　　曲睿晶对记者表示，电子废弃物回收利用体系建设必须围绕着基于回收目标EPR（生产者责任延伸）来进行，以前的大多是散兵游勇式回收，难免有“低小散污”嫌疑。

　　中国电子装备技术开发协会秘书长唐爱军在接受记者采访时表示：“回收渠道不健全，对废弃手机回收产业政策并没有实实在在地启动，企业成本很高，再加上灰色渠道冲击，正规企业生存空间其实很小。”

　　贺樯也无奈地向记者表示：“事实上，真正到我们手里的废弃电子产品很少，更多的是流向了收垃圾的小贩和拆解作坊。而电子垃圾回收的门槛其实很高，专业的回收公司对这些电子废弃物拆解提炼后，产生的垃圾会交由专门的垃圾处理公司处理。然而小贩和拆解作坊利用有色金属熔点远超塑料、铅汞的原理，通过焚烧的方式来提炼黄金、白银等贵金属。不能用的，把玻璃、塑料等能卖钱的卖了，其余的当垃圾扔掉。最后，这些包含大量有害物质的废物多会被当作普通垃圾填埋或焚烧，因此对自然环境也带来了极高的污染。”

　　曲睿晶表示，电子废弃物不规范拆解及提炼使用的溶剂，如强酸、强碱，及部分重金属对土壤、地表水、地下水污染极大，短期内是不可逆的。

　　广东的贵屿镇曾是我国民间电子垃圾回收分解最为集中的地区，当地人由此获得丰厚收益的同时也面临着严重的污染威胁。

　　然而，自2005年3月起，绿色和平组织在广东省贵屿镇及其周边地区共收集了44份环境样本，公布的检测结果表明电子垃圾拆解过程中排出大量有毒重金属和有机化合物，导致空气、水体和土壤的重金属含量严重超标。土壤中钡的含量超标10倍以上、锡超标152倍、铅超标212倍、铬超标达1338倍，水中的污染物超过饮用水标准达数千倍。对在贵屿镇从业的外来人口进行的医学检查显示，在接受调查的人群中88%的人患有皮肤病、神经系统、呼吸系统或消化系统疾病，健康遭到很大损害。

　　亟待规范

　　曲睿晶对记者说道：“从手机等电子废弃物全生命周期来考量其碳足迹，计算其对水土固气的环境影响，规范回收、拆解、加工、利用是推动绿色低碳循环发展，提高资源利用效率，减少环境污染的重要举措。”

　　事实上，国内一直重视对“电子垃圾”的治理。有关部门先后出台了《废旧家电及电子产品回收处理管理条例》《电子信息产品污染控制管理办法》等政策法规，推动了电子信息产业逐步转变为最环保、最节约资源的绿色产业之一。2021年12月，生态环境部发布《中国电子废物环境综合管理（2012-2021）》报告，报告指出将继续统筹推进电子废物无害化处置，做好电子废物污染管理与碳达峰、碳中和等工作的对接融合，促进减污降碳协同增效。

　　不仅仅是政策推动，现在很多企业开始关注电子垃圾的问题，苹果首先以“环保”之名取消购买手机附赠充电头，目前很多手机厂商都取消了标配充电器。华为紧跟其后，华为部分手机也不再标配手机充电器和数据线，为消费者提供两种版本选择。然后小米也是两套方案，有充电器和无充电器可自行选择。

　　今年全国两会上，全国人大代表，小米公司创始人、董事长雷军表示，我国是电子产品的制造大国和消费大国，也是电子产品的废弃大国。加强电子废旧物循环利用体系建设，对于保障国家资源安全、推动实现“双碳”目标、促进生态文明建设具有重要意义。他建议保护电子废旧物中个人数据安全，避免废旧手机等设备泄露个人信息，提升电子废旧物回收利用率；建议开展个人碳积分试点，推动全民参与回收利用、绿色无害化处理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