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标题:如何看中国画?一份观画指南
本期专题名为“如何看中国画”,但什么才是“中国画”?它起于何地,又止于何时?如果齐白石的《墨虾》属于中国画,韩美林设计的吉祥物“猴赛雷”是否属于中国画?如果新石器时代彩陶上的绘画属于中国画,那龟背上的甲骨文又是否属于中国画?“中国画”的定义似乎并不像看起来那样不言自明。
在英国牛津大学艺术史系教授柯律格看来,正是中国及其他国家的观看者塑造了“中国绘画”这一概念,而中国境内的观看者更是影响了“中国绘画”内容与形式的演变。“中国画”这一艺术类别,是由作为创作者的艺术家本人和作为观看者的士绅、帝王、商贾等人共同定义的。
根据柯律格更进一步的考证,“文人四艺,琴棋书画”中的“画”,更可能是指“赏画”而非“作画”。“观看”这一行为,在中国画的演变过程中,具有比“创作”更高的价值。因而柯律格也一再强调,“艺术史绝不能仅仅关心艺术家在做什么,观众看见了什么同样重要。”
除此之外,“观看者”的重要性还体现在他们直接成为了画作的内容。从十五世纪开始,在绘画中展现人们欣赏绘画的“元绘画”走向了创作繁荣。在这些绘画作品中,士绅们或是三五成群欣赏、品鉴着童仆拿竹竿撑持的绘画,或是展开手中的长卷细细把玩。画外人在赏画,画中人亦在赏画,你又怎知你在观画的同时,是否有人在画外观你呢?
这本书顾名思义,由中国美术史研究专业学者对上海博物馆举办的《日本中国藏唐宋元绘画珍品展》中的名画进行深入解读。
《伏生授经图》被认为是最接近唐代诗佛王维的真笔。王耀庭撰写的文章,从图中人物到衣服名物,从后世记载到递藏观款,皆进行了细微考据,并将画中人物与其他同题材、同时代的人物画像进行比对,由一幅画发端,勾连古今,使《伏生授经图》本身所蕴含的深意成为了一场众星捧月般的博物馆特展。
包华石对南宋时代一位不知名的画家留下的壮阔杰作《溪山无尽图》的解读,则让读者看到一位画家是如何将内心中的政治理念寄寓山水之中,画家承袭了北宋两代巨匠燕文贵的遗风和范宽的革新,又将另一位名家郭熙的理念融汇其中,创作出这幅堂皇大作,通过绵延千里的山川平野和贩夫旅人,构建出了一个辉煌而寻常的南宋王朝。
与这些名家巨作相比,雷德侯则将目光投向民间画师,他们的作品出自市井画坊,往往被认为难登大雅之堂。但雷德侯却通过表现阴曹冥王审判的《十王图》进行解构分析,发现民间画师在创作时同样有其机智之处,他们将固定的题材拆解为不同的模件元素,通过组合创造出多样而规范的视觉美。在这幅令人寒毛悚然的冥界绘画背后,几乎可以感受到早已作古千年的画师们狡黠的微笑。
对读者来说,这样一本书会告诉你,在博物馆面对那些千百年前画家们的作品时,请不要一掠而过,你不知道自己曾经错过了些什么。
大都会艺术博物馆作为西洋最重要的中国美术收藏地之一,其中卓越精品琳琅满目。譬如唐代以画马名垂史册的韩幹的《照夜白图》和元代传奇名家赵孟頫的《人马图卷》,就是这座博物馆的镇馆之宝。
尽管中国美术之瑰宝在这座博物馆中的地位高踞堂奥,但对缺乏中国精深文化熏陶的西方参观者来说,他们很难理解中国画中幽邃深远之意味。因此,作为大都会艺术博物馆亚洲艺术部主任,汉学家何慕文特意用最简约平实的文字,为大众撰写了这样一部解读中国画的著作。
何慕文刻意选择了博物馆中最具代表性且各具特色的藏品,分门别类进行解读。在介绍元代白描大师王振鹏的《维摩不二图》的一章中,通过对画面局部的放大,向读者直观地介绍了何谓中国画白描技法中的“铁线描”和“行云流水描”。在另一篇介绍南宋《药山李翱问道图》的文章,则向读者展现了中国的画人是如何以淡墨渲染晕散和几近苍白的线条,来表现空灵清简的禅意佛理的。在韩幹《照夜白图》的介绍中,作者甚至将画卷上的钤印按照年代用数字一一标明注解,以便让读者理解中国画书画收藏中“流传有序”是何意义。这些介绍不仅只限于书中的画作,更可以举一反三,用来“读”其他中国画。耐心细致而又平实生动的讲解,让这本书成为了一本简明扼要却又巨细并包的大众中国画通识手册。任何非专业参观者都可以通过此书了解中国画的旨趣妙处所在。
以有心之笔造无心之境,正是中国画的深意所在。宫崎法子的《中国绘画的深意》其重点正在“深”“意”二字。“深”即深藏,“意”即意味。意味不以深藏,则画作流于浮皮浅表,所谓俗匠之作,不堪细看;深藏却无意味,则无异于故弄玄虚,犹如绣花枕头,令人生恶。一幅佳作,总是深藏着许多意味,需要一双敏锐而专业的眼睛进行解读,方得会心一笑。
此之既可以称之为“意象”也可以像西洋图像学那样,称之为“符号”。作者显然将图像学的方法运用其中,从画作中寻找出带有意象的符号,进行深入解读。
从五代赵幹的《江行初雪图》到北宋郭熙《早春图》再到元代赵孟頫的《鹊华秋色图》、明代吴伟的《渔乐图》,渔夫的形象反复出现,其深意正在于渔夫在中国文化中的意义,《楚辞》和《庄子》中,渔夫是将自己托付于自然,无拘无束的象征。但宫崎法子也指出,尽管渔夫的意象看似固定,但绘画者心意不同,纵使使用这一意象,也可能别有用意。譬如郭熙的《早春图》,是一幅配合宋神宗变法的充满政治蕴意的画作,因此,渔夫在这里出现,还象征着在渭水之滨隐居的姜太公,正等待着周文王这样的明主发现自己。凝视那些诞生于各个时代和社会中的画作,悬想画家下笔时心中的所思所想,细细品咂,其中自有深意存焉。
撰文/肖舒妍 李夏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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