冗长粗糙，不及《聊斋》：一位外国作家的《西游记》意见

原标题：冗长粗糙，不及《聊斋》：一位外国作家的《西游记》意见

《西游记》英译本 图片来源：Penguin Classics

我本以为我会喜欢《西游记》，朱莉娅·洛弗尔（Julia Lovell）对这部16世纪中国小说进行了重新翻译和删节。

如今，《西游记》据说是东亚最流行的书，也是儿童故事、电影、动漫和漫画改编的来源。麦克阿瑟奖得主、漫画小说《美裔中国人》（American Born Chinese）的作者杨谨伦（Gene Luen Yang）为洛弗尔的译本作序，让这个新译本带我们领略一个轰轰烈烈的奇幻故事。

《西游记》原著有100章，充满奇迹的叙事源自流行的故事和戏剧，主角是会变换身形的妖精和超级英雄的原型，也恰好是一只会说话的猴子。洛弗尔是伦敦大学中文系教授，她在译本序言中指出，《西游记》中的其他人物包括“神、妖、皇帝、官僚、和尚、动物、樵夫、土匪和农民”，简而言之，是中国明朝帝国的一个截面。

《西游记》开篇描述了孙悟空的神秘诞生，他早年接受道教神仙的宗教训练，获得了一根超自然的战斗法杖。当他为了寻求长生不老的秘诀而扰乱玉皇大帝的天庭时，这位后起之秀引发了巨大麻烦。他得罪了天庭几乎所有的神仙，吞食了玉皇大帝的蟠桃，喝掉了道教祖师爷老子的长生不老药。孙悟空被放逐回人间后，和他的团队成功地对抗了天庭势力，直到佛祖最终将他囚禁在山下。然而，他的冒险，才刚刚开始。

《西游记》开篇这几章都表现出一种亢奋，有点像弗朗索瓦·拉伯雷在《巨人传》中对巨人嘎嘎图亚和潘塔格鲁尔的夸张描述。孙悟空的行为始终粗暴离谱，有一次他居然在佛祖的手上撒尿。由于小说的中国白话既粗俗又诙谐，洛弗尔的译本采用了一种活泼的现代气息。我们了解到，天界“实行无现金经济”。冥界外的欢迎牌上写着“黑暗之都： 精致城市”。一位隐士被问到近况如何，他的回答是：“哦，老样子，老样子。”洛弗尔的一些修饰词甚至让人想起欧内斯特·布拉马写的“开龙”故事，比如，“极乐柱”指的是刑场。

五百年后，只要孙悟空愿意成为一位佛教僧人的弟子和保镖，去印度执行一项艰巨的任务，他就能重获自由。三藏法师受中国皇帝的委托，要从灵山的雷音寺带回重要的救世经文。三藏法师是一个爱发牢骚、有点傻乎乎的僧人，他需要所有他能获得的帮助。他的随从最终包括一匹白龙马、一个“在因果报应的道路上走错了路，最后重生为猪”的前仙人猪八戒、一个原来是食人族的沙僧，以及最重要的成员——聪明无敌的孙悟空。

《西游记》编辑朱莉娅·洛弗尔 图片来源：Dominic Mifsud

不可否认，这些听起来都很有趣，就像是一部功夫片或超级英雄片。孙悟空和猪八戒甚至还展现了这类动作片中惯用的戏谑和相互贬低的戏码。可惜的是，主角们所面临的各种挑战并没有真正的悬念。通常情况下，一些怪物或恶魔会监视并决定吃掉他们。为了做到这一点，怪物们会把自己伪装成老农民、佛教徒或年轻漂亮的女人，朝圣者们都会被这种诡计所迷惑，除了孙悟空。他用自己的变身魔法拯救了世界，用金箍棒打碎恶魔的头骨。

随着时间的推移，孙悟空确实获得了一些同情心和道德感，尤其是当他从狡诈的国王手中拯救了1111个小男孩的时候。主角们甚至体验到了一些女性的生活经历。经过女人国时，三藏法师和猪八戒意外地喝下了一种能使人怀孕的水。最后，这支杂牌军终于从一位出乎意料的世外高人那里获得了佛经卷轴，并获得了圣人身份。

不过，我还是想更喜欢这本书。即使删节到原著的四分之一，冗长的中心故事还是让我觉得重复、乏味，有一种卡通故事式的粗糙。总体而言，《西游记》缺乏西方童话、中世纪骑士爱情小说或《阿拉伯之夜》的魅力，但与每一类作品都有一点共通之处。与蒲松龄经典作品《聊斋志异》相比，《西游记》也少了些奇妙诡异和情色凄美。

由于对这些不温不火的阅读感受不满意，我决定多做一些研究，也许能让我对这部广为人知的杰作有更深的体会。

像往常一样，我陷入了研究之中，查阅参考书，阅读早期译本（由阿瑟·瓦利、W. J. F. 詹纳和余国藩翻译）的引言和后记，了解三藏法师的历史以及对这部民间史诗的不同解释。我发现，有些评论家认为这部经典只是关于一只调皮猴子的滑稽娱乐，有人认为它是对16世纪中国的讽刺批判，还有一些人认为它是一部宗教寓言，也许是对佛教、道教和儒家思想背后的本质统一的诉求。孙悟空也曾一度被阐释为意图颠覆暴君统治的马克思主义革命者的形象。

显然，对许多人来说，《西游记》一直以来都是而且以后仍是有益而愉快的阅读体验。我不是其中的一员，这是我的损失。不过，我依然更加渴望尝试其他几部中国小说的丰碑，首先是曹雪芹的五卷本世情小说 《红楼梦》。

（翻译：李思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