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头的黄昏？曾与微软独步天下今四顾茫然，英特尔水逆十年

原标题：巨头的黄昏？曾与微软独步天下今四顾茫然，英特尔水逆十年

纵观整部二十四史，其实只写着四个字：兴衰更替，放眼全球商界，又何尝不是如此？

8月底9月初以来，从微软、亚马逊、特斯拉、苹果到阿里巴巴，新老科技巨头纷纷创下20年来的最高市值纪录，市盈率少的为数十，多则1000倍。

但这幕如梦如幻的景象与英特尔无关，历经半个世纪风风雨雨的昔日IT王者股价如今正处于近一年来的低点，不复当年的荣耀。

01、水逆十年

股价低迷只是英特尔遭遇的众多困扰之一。

今年以来，英特尔迎来了一连串的打击，6月，首席芯片设计师、极具传奇色彩的吉姆·凯勒辞职，随后，5年前从高通重金挖来的首席工程师默蒂·伦杜钦塔拉也离开了英特尔，当然，真正将英特尔推入深渊的还是7nm产品发布的推迟。

从去年起，英特尔一直大张旗鼓地宣称将在2021年量产7nm芯片，今年7月24日却突然在二季度财报中释放出重大利空，因工艺、技术存在严重缺陷，7nm产品发布时间推迟半年，量产时间也将顺延至2022年底或2023年初。

消息一出，资本市场迅速作出回应，英特尔股价一夜之间暴跌16%，市值蒸发了数百亿美元，继被台积电超越后，又眼睁睁看着“小后生”英伟达一骑绝尘，截至9月1日，双方市值差距已拉大至1251亿美元，几乎相当于一个京东。

悲哀的是，跟自己过去相比，英特尔同样尴尬，1999年，该公司市值最高时为5090亿美元，20年过去了，当前的2160亿美元不升反降，只是当初的四成，这还没有考虑通货膨胀等因素。

作为全球最大的个人计算机零件与CPU制造商，彼时风光无限的英特尔与微软结成坚不可摧的Wintel联盟。

一边是硬件巨头，一边是操作系统之王，前者根据后者系统的要求研发针对性的CPU，后者根据前者的硬件技术开发配套的操作系统，二者珠联璧合，成功践行了著名摩尔定律，独霸PC市场十五年以上。

任何一家主流PC组装商都只能乖乖使用Wintel联盟的方案，并在机箱外贴上一个“Intel Inside”的标志，否则根本无人问津。“卖一台PC能赚100元，其中英特尔拿去了70元，微软拿去了40元。”

AMD是唯一一家有资格挑战英特尔的CPU玩家，但速龙系列处理器并没让其高光多久，英特尔很快就拿出了酷睿处理器，令AMD有招架之功而无还手之力。

祸兮福之所倚，福兮祸之所伏。

2008年6月，史蒂夫·乔布斯在苹果全球开发者大会上展示了iPhone 3G，这款手机最低售价只有区区1300元，其对3G网络支持良好，并首次预装了应用商店App Store，悄然拉开了移动互联网时代的帷幕。

不幸的是，英特尔与它的最佳拍档微软均没有意识到危险，依然沉醉在PC的世界里，这直接导致了后来失去的十年。

2010~2019年，全球PC市场一直低迷，只有去年出货量有过0.6%微不足道的增长。相比之下，以iPhone为代表的智能终端却出现了持续井喷。

2010年第四季度，智能手机出货量1亿部，首次超越PC出货量，全年卖出2.7亿部，到了2019年，智能手机总出货量上升至14.9亿台，平板电脑同期亦从1700万台增长到了1.6亿部。

在这场移动互联网大潮下，英特尔完全是一个看客，坐视ARM、高通们牢牢统治着全球智能手机芯片市场。

02、5G滑铁卢

对于通信市场，英特尔不是没有进行过努力。

2010年8月，英特尔以14亿美元的全现金将英飞凌的无线业务收入囊中，此举的意图很简单，收购带来的新技术，一部分可以大大加速自己的LTE计划，另一部分则可应用于配置酷睿处理器的笔记本及基于Atom处理器的上网本、平板机和嵌入式计算机，涉足垂涎已久的手机市场。

时任英特尔首席执行官的保罗·欧德宁毫不讳言这种野心：

四年后，在英特尔开发者论坛上，英特尔展示了非常模糊的独立调制解调器芯片产品发布计划。也正是这时候有传闻称英特尔正在密洽苹果，希望向iPhone供应通信芯片。到了2016年初，苹果将和英特尔进行合作由后者提供部分LTE基带的传闻更是甚嚣尘上。

iPhone 7的发布最后终结了这些猜测，2016年9月，在苹果新品发布会上，英特尔的产品如愿以偿出现在iPhone 7中。

随后，苹果因不满高通滥用自己在3G、4G领域的垄断性专利优势，长期强制向手机品牌收取整机价格3.25%的专利费用，与后者展开了一场旷日持久、席卷全球的专利纠纷，鹬蚌相争，渔翁得利，英特尔与苹果更是成为亲密无间的伙伴。

人世间最大的痛苦莫过于：成堆的钱摆在面前，你就是不能揽进怀里。英特尔费尽心机进军手机市场，好不容易抢到重磅客户时却发现自己并没有准备好。

iPhone 7上市后，成为苹果差评如潮的一款产品，网络信号的不稳定引发消费者的强烈不满。英特尔可以生产出复杂得多的CPU，没想到，不起眼的基带芯片却成了拦路虎，随着5G时代的到来，英特尔发现自己的处境更加尴尬了。

当各大品牌争先恐后发布5G手机产品的时候，英特尔5G基带受制于技术难题，迟迟不能确定出货时间，大失所望的苹果担心在5G时代像摩托罗拉、诺基亚一样被历史的车轮抛弃，不得不放下骄傲选择与高通和解，以换取后者的5G基带芯片。

这场和解对于英特尔在手机市场上历时九年的尝试是毁灭性的，也直接宣告了英特尔一大战略的失败。

就在苹果、高通签订协议的同时，英特尔黯然宣布退出智能手机5G芯片业务，并向苹果出售了大部分智能手机调制解调器业务，退守5G基础设施的研发，如PC、物联网以及以数据为中心的5G设备。

03、沉沦在继续

新战场折戟沉沙固然令人失望，传统势力范围受到威胁更令人紧张。7nm工艺技术受阻，意味着英特尔的新一代CPU方案相应延后，但是，全速前进的竞争对手却不会停下来等你。

台积电早在2018年中期就实现了7nm工艺量产，甚至5纳米产品都开始出货了，由于新工艺在功率和尺寸上更具有优势，该公司目前几乎独享了所有7nm制程领域的订单，据透露，5nm制程的需求十分强劲，将会持续到2022年。

ARM已与台积电合作率先推出了7nm芯片，5nm芯片也将在今年底上市，进一步抢占PC市场份额。今年6月，苹果宣布MacBook处理器将全面转换为ARM，并将在两年内替换掉所有英特尔的芯片。依托并行计算，英伟达同样也成英特尔的劲敌。

今年3月，英特尔CFO乔治·戴维斯公开表示该公司已经落后于竞争对手，追赶起来至少需要两年。造成这种状况的因素有许多，最重要的一点或许是英特尔本身的封闭性。

作为最早一代半导体巨头，英特尔与德州仪器、意法半导体、东芝等一样，均采用了IDM模式，即从IC设计、制造、封装、测试到销售，全部由自己完成。

这种模式的优势在于设计、制造等环节协同优化，有助于充分发掘技术潜力，率先试验新技术，但劣势同样明显：规模庞大，管理成本较高，资本回报率偏低，一旦有一块短板就会影响到整个体系的运行。

新兴的半导体玩家，如英伟达、博通、高通等，则广泛采用Fabless模式，主抓设计，制造环节交给晶圆代工厂，大大减轻了投入压力，又充分利用了各方的术业专攻优势，与台积电同步进入7nm、5nm时代。

在Wintel时代，英特尔与微软占据事实上的垄断地位，二者的进步决定了PC产业的进步，通过一些核心技术标准、规范轻松将竞争对手排除在外，英伟达原本从事独立显卡业务，英特尔直接在CPU中集成了自己的显卡产品，虽然技术不如英伟达，但用户别无选择，几乎使英伟达遭受灭顶之灾。

好在移动互联网的发展远远超出了英特尔、微软的想象，还没等到二者复制好PC时代的垄断格局便已席卷全世界。经过数年的努力与多次转型，从事软件的微软梅开二度，以1.7万美元的市值保持住了全球前三大上市公司的地位。英特尔尚未从过去的躺赚模式惊醒过来。

5G的运用，正在加速移动互联网进入物联网、人工智能时代，尽管英特尔投入颇多，并收购了Movidius、Nervana、Habana Labs等AI芯片开发商、从事自动驾驶的Mobileye，竭力重返巅峰，但实际进展并不顺畅。

2020财年第一季度，英特尔物联网业务营收同比下降3%，最新一个季度又大跌了32%。当年以153亿美元巨资收购的Mobileye上半年业绩也下滑了27%，各大科技公司市值均在疯涨，Mobileye当前的市值仍然不及英特尔几年前给出的收购价码。

这些迹象表明，英特尔在彻底变革之前还将继续沉沦下去，在半导体领域一步落后就会步步落后，追赶起来很难。

戈登·摩尔，英特尔的创始人之一、摩尔定律的提出者、带领英特尔改变世界的杰出科学家与商界领袖，现年91岁，如果看到亲手创立的公司变成今天这个样子，不知他会作何感想？（原刊于英大金融杂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