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财经》：原大连证券董事长石雪案悬疑

　　耗时九天的庭审充斥激烈争辩，揭示出海南华银金融巨案鲜为人知的诸多细节

　　□ 田启林/文

　　2004年12月13日一早，海口市中级人民法院第九审判庭门外，前来旁听的人簇拥在台阶上。间或，检察官推开皮革裹着的大门，用手推小车将厚厚的卷宗运入法庭。

　　法警戒备之中，“石雪案”在此开庭。

　　今年41岁的石雪系原海南华银国际信托投资公司(下称海南华银)负责人、大连证券董事长，2002年9月因涉嫌金融凭证诈骗被捕；2004年5月24日被海口市人民检察院提起公诉，指控罪名多达六项，涉案金额高达44亿元。

　　“石雪案”是号称涉案金额264亿元的“330专案”的核心要案。2002年3月30日，中纪委、最高人民检察院、最高人民法院、公安部等成立专案组，对涉嫌金融凭证诈骗的海南华银等多家机构立案侦查。彼时至今，长达两年零九个月的时间内，“330专案”已有六起案件移送审理，但其中关键案件，如大连证券案(详见本刊2004年6月20日号《大连证券倒闭背后》)、原海南华银创始人夏鼎钧案，至今尚未判决。

　　此间分析人士指出，“石雪案”最后审理结果，将决定“330专案”的最终定性。

　　由“石雪案”引发的“330专案”，无论整体涉案金额还是其个人涉案金额，都是建国以来经济犯罪案件中最高的。

　　早在2003年4月，大连证券已因严重违法违规、资不抵债，被中国证监会勒令关闭。海南华银自2001年11月被停业整顿至今，亦已濒临破产关闭。此时此刻，“石雪案”的审判，将为海南华银金融巨案的最终责任认定，提供重要的参照。

　　上午9时，在两名法警的押送下，一度被媒体称为“交际手腕玲珑，甚具生活品位”的昔日金融界风云人物石雪，被羁押近三年后再次现身公众面前。

　　大连证券“身份悬疑”

　　从公诉人宣读的对石雪及同案犯梁勇的“万言起诉书”中可以获知，海口市检察院指控石雪贪污、挪用公款、私分国有资产、金融凭证诈骗、非法吸收公众存款、合同诈骗等六项罪名，涉案金额27亿余元；指控梁勇贪污、挪用公款两项罪名，涉案金额2.7亿余元。

　　在审判长的询问下，石雪仅承认金融凭证诈骗、非法吸收公众存款两项指控；梁勇则当庭翻供，不承认有罪，并指海口检方在侦讯过程中存在多项违法行为。

　　辨方否认贪污、挪用公款及私分国资三项指控的主要依据，是大连证券并非国有企业，以及起诉书中所指石雪的行为系法人行为而非个人行为。而控方坚称大连证券确系国企。在随后的举证质证过程中，大连证券的“主体性质”便成双方辩论焦点。

　　据检方指控，石雪贪污公款2.6亿余元，挪用公款1.19亿余元，私分国资264万元用于发放个人奖金；其中，除贪污的2.6亿余元公款中有少许来自海南华银，其余款项皆出自大连证券。

　　辩方出示的大连证券工商登记资料显示，大连证券股东单位共九家，总股本1亿元。辩方律师称，上述股东单位中，除大连市财政局、东北财经大学两家所持合计13％的股份为国有资产，其余七家股东都有自然人股东存在，因此皆非国企；控方则指，有争议的七家股东中，有六家是“代为持股”，即代大连证券第一大股东北京中天航业投资有限公司(下称中天航业)持有大连证券的股份。因此，中天航业实为大连证券的控股大股东。

　　工商登记资料显示，中天航业成立时股东有三，均为企业股东，但其上游大多为自然人股东，且三家企业均作证，系代刘勤勤持股，刘并任中天航业法人代表；但控方指出，刘只是中天航业“名义股东”，也是“代为持股”，其实质是代国家持股。因此，中天航业为国企，则由其实际控股的大连证券亦为国企。

　　控方指，刘勤勤原是解放军总后勤部结算中心副主任，退役后创办中天航业，其主要资产就是原总后勤部在深圳、惠州的两个房地产项目，价值总计5.7亿元。

　　控方出具的证人证言显示，1997年，为响应中央军委“军队与生产脱钩”的号召，总后勤部开始处理军产，但深圳、惠州这两个项目虽已投入大量资金，但尚未运作完成，因此一时难以套现。此时，刘勤勤恰好面临退役，“想下海自己开公司”。因此，总后勤部财务部、结算中心的相关领导在与工商银行北京海淀支行负责人协商后，决定由刘成立中天航业，由工行海淀支行贷款8亿余元给中天航业，后者再用其中的5.7亿元购买总后勤部的上述两块资产，帮助总后勤部完成军产处理，剩余款项则交由刘完成项目的后期开发。

　　控方指，正是由于总后勤部的背景，银行才会将8亿余元贷给根本不具备如此大额度授信资质的中天航业。

　　此外，控方还根据总后勤部结算中心的一份报告，出具了一份司法鉴定，指中天航业并非民营企业，而是国企。

　　辨方则认为，中天航业与工行只是单纯的借贷关系，总后勤部仅起牵线搭桥作用，目的是解决历史遗留的军产问题，中天航业与总后勤部之间并无任何法律关系。

　　辩方还指，控方既不根据工商登记资料，亦未调查真正的出资额度，仅凭证人证言及总后勤部结算中心出具的一份报告，显然无法判定中天航业和大连证券的国企性质。

　　法律界人士向《财经》分析称，石雪被控的六项罪名中，贪污、挪用公款、私分国资三项罪名为个人犯罪，与金融凭证诈骗、非法吸收公众存款、合同诈骗等三项法人犯罪相比，其定罪量刑更为严重，“完全可定石雪的生死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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