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撰文：毕峰；编辑：木心
作为昔日江苏电力物资分公司的总经理助理，45岁的周云锋短短数年以“零元购”的独特方式先后参股或掌控两家IPO公司，一家已经上市，一家正在冲刺，在此过程中他本人积累了25亿元的巨额财富，而两家公司背后依赖的主要是同一个大客户-江苏电力。这到底是周云锋个人能力超群还是另有隐情呢？佳源科技有必要向深交所和广大二级市场投资人好好解释清楚。
佳源科技自2023年7月过会以来，已经一年有余，但迟迟未能注册。招股书显示，不超过49386667股，占发行后总股本的比例不低于25%，计划募资9.11亿元，IPO估值约36亿元。
招股书显示，佳源科技主要从事智能融合终端（TTU）、低压分路监测单元（LTU）等智能电力物联终端的研发、生产和销售，并提供智能配电站房、远程智能巡视等数字化解决方案，公司主要产品及方案用于电力系统的各环节。
报告期各期，公司分别取得营业收入24782.94万元、52752.65万元、58062.11万元，实现扣非净利润2000.28万元、7745.07万元、8737.13万元。根据招股材料预测，2023年，佳源科技预计营业收入为7.37亿元-8.26亿元，预计实现扣非后归母净利润1.16亿元和1.41亿元。按36亿元的估值计算，对应2022年和2023年41倍PE和31倍PE。目前，申万电力设备行业滚动市盈率仅20.83倍，佳源科技以如此高的市盈率上市，泡沫非常明显。
报告期内，佳源科技第一大客户均为国家电网，公司对国家电网（按同一控制口径）的销售收入合计占公司营业收入的比例为89.33%、75.31%、63.35%和82.63%；其中，对国网江苏的销售收入合计占公司营业收入的比例为38.01%、38.22%、24.09%和29.54%。
值得注意的是，招股书显示，佳源科技不仅在营收上主要依赖国家电网，而且在获取订单方式上，招投标方式获得收入比例越来越低，通过竞争性谈判获得的收入比例越来越高。2020年-2022年，公司通过竞争性谈判获得收入占比分别为15.86%、17.71%和42.12%。
如此高比例的非招投标获取订单规模，而且都是在壁垒较高的国家电网体系内，不能不让人叹服佳源科技获取订单的能力。深交所在问询函中要求佳源科技回答，其业务获取是否合法合规，有无因违反《招投标法》、《政府采购法》等相关法律法规而被有权机关行政处罚或起诉的情形，是否存在商业贿赂、不正当竞争或其他利益输送行为等违法违规情形。
佳源科技能拿到这么多的国网订单，与其实际控制人的背景不无关系。
招股书显示，佳源科技实际控制人周云锋合计控制公司57.44%的股份，为公司控股股东。按佳源科技IPO估值36亿元计算，周云锋持股估值约21亿元。
周云锋出生于1979年2月，从身份证号码看其为江苏常州人。周云锋毕业于东南大学电气工程及自动化专业。周云锋有着多年国网从业经历，2002年8月至2013年10月，历任江苏省电力公司职员至物资公司总经理助理等职；2013年11月至2015年4月，任江苏省新能源研究培训中心筹建办副主任。网上查到的一份江苏省新能源研究培训中心施工设计说明书显示，该工程由江苏省电力公司建设，总面积为64782平方米，工程规模较大。
佳源科技IPO律所报告显示，补充事项期间，周云锋住所发生变更，由“南京市玄武区****”变更为“南京市秦淮区****”。在此前任职的亿嘉和（维权）招股书中，周云锋披露的住所为南京市玄武区丹凤街19号*单元***室。百度查询显示，玄武区丹凤街19号为南京恒基国际公寓，从这里到国电办公区步行距离仅1.8公里。
从履历看，周云锋在江苏省电力公司工作时间长达13年，且主要行政职务都与物资采购、后勤基建有关，属于权力较大的部门。直到2015年7月，周云锋才离开江苏电力，跳槽至亿嘉和科技，担任后者的董事、总经理。随后几年，周云锋与亿嘉和的神秘老板朱付云展开了一场神奇的资本运作大戏。
“零元购”参股准IPO公司
亿嘉和2018年6月在上交所上市。亿嘉和的实际控制人为朱付云，公开信息显示，朱付云又名宋彦霖，1975年10月出生。朱付云1999年创办亿嘉和，那一年，她年仅24岁。
亿嘉和招股书显示，朱付云为江苏高邮人，她登记的住所在南京市雨花台区。亿嘉和主营业务为电力系统提供智能巡检机器人，亿嘉和招股书显示，2015年-2017年，亿嘉和来自国家电网的收入占其总营收比例分别高达86.91%、73.63%、77.13%，销售的主要产品为智能巡检机器人。
具体看，2015年，亿嘉和来自国家电网收入占比86.91%，其中国电江苏电力公司占比约65%；另外值得注意的是，来自江苏省邮电规划设计院的收入占比8.62%。
2016年，亿嘉和来自国家电网收入占比73.63%，其中国电江苏电力公司占比约65%；来自江苏省邮电规划设计院的收入4834万元，占比猛增至18.45%。
2017年，亿嘉和来自国家电网收入占比77.13%，其中国电江苏电力公司占比约51%。
公开信息显示，亿嘉和2016年4月引入了原江苏省邮电规划设计院有限公司市场经营部副总经理姜杰担任公司总经理。姜杰1978年出生，2010年2月至2011年6月任江苏省邮电规划设计院有限公司华南院副总工；2011年6月至2015年1月历任江苏省邮电规划设计院有限公司广东分公司总经理助理、所长、副总经理；2015年1月至2016年4月任江苏省邮电规划设计院有限公司市场经营部副总经理。
值得注意的是，2015年-2016年，亿嘉和获得江苏省邮电规划设计院约6500万元大订单，正是姜杰在邮电规划设计院担任副总期间。
值得注意的是，周云锋加盟后，亿嘉和的主要产品巡检机器人在国电江苏电力公司及下属公司的销售获得了突飞猛进的发展。2015年，亿嘉和的室内巡检机器人2015年下半年刚刚研发成功，立刻就获得了江苏电力公司的50台订单。2016年，亿嘉和销售了270台室内机器人，其中267台卖给了江苏电力；2017年，亿嘉和销售了448台室内机器人，其中346台销售给江苏电力。
2015-2017年，亿嘉和的室内巡检机器人在江苏省电力系统的占有率高达79.67%、91.88%、90.66%，完全处于垄断状态。
但是，亿嘉和的巡检机器人2015年进入江苏电力并不走通过国网招标方式，而是江苏电力公司自行发起的竞争性谈判方式。2016年之后才改成招投标方式。
此外，2015年，江苏电力公司还通过单一来源方式向亿嘉和采购了一批电子网络设备。
周云锋加盟亿嘉和，对于后者业务发展功不可没。当然，朱付云为了让周云锋加盟，也支付了极高的对价。亿嘉和2017年的招股书显示，2015年6月5日，朱付云将其持有的亿嘉和有限2115万元出资额认缴权(占注册资本的42.30%，实缴资本为2000万元)以零对价转让给上海诗洁、南京瑞蓓及许春山等3名公司员工。其中，上海诗洁中周云锋出资90%，周云锋表弟李杰出资10%，实际控制人为周云锋。
转让完成后，亿嘉和有限的主要持股人除了朱付云外，周云锋的上海诗洁出资额为630万元，出资比例为12.6%；南京瑞蓓出资额600万元，出资比例12%。南京瑞蓓由朱付云和周云锋共同出资设立，其中，朱付云认缴出资额390万元，周云锋认缴出资额210万元。
这意味着，周云锋通过上海诗洁和南京瑞蓓共持有亿嘉和16.8%的股份，而他支付的成本为0。
周云锋有何超凡能力，能让朱付云白白赠送如此多的股份呢？一个细节是，周云锋2015年6月获赠上述股份时，他甚至还不是亿嘉和的员工。2015年8月，周云锋才与亿嘉和签订劳动合同，正式入职。
参股5个月套现，累计获利近5亿
周云锋入股亿嘉和刚刚5个月后，即开始高价转让股份套现。
2016年1月10日,南京瑞蓓通过合伙人决议,同意周云锋将其持有的南京瑞蓓19%的合伙份额(出资额114万元)转让给林欢、杨杰等18名公司员工,转让对价均为4元/合伙企业出资额,其他合伙人自愿放弃优先购买权。周云锋通过此次股份转让获利456万元，缴纳个人所得税68.4万元。
2016年7月10日，南京瑞蓓通过合伙人决议，同意周云锋将其持有的南京瑞蓓的2.17%的合伙份额(出资额13万元)转让给姜杰、周吉和吴超3名公司员工,转让对价均为4元/合伙企业出资额。周云锋通过此次股份转让获利52万元，缴纳个人所得税7.8万元。
2016年12月23日,周云锋将其持有的南京瑞蓓的10.83%的合伙份额(出资额65万元)转让给王锋和项导2名公司员工,转让对价均为4元/合伙企业出资额。周云锋通过此次股份转让获利260万元，缴纳个人所得税39万元。
更离谱的操作还在后面。2016年12月23日，兰新力、许春山和上海诗洁作为新有限合伙人入伙南京瑞蓓,并分别以其各自持有的亿嘉和100万股、100万股和30万股股份,作价4元/股,认缴南京瑞蓓新增的230万元财产份额。
这意味着，周云锋实际控制的上海诗洁以其中30万股0成本获得的亿嘉和股份，升值成4元每股，转换成了南京瑞蓓的120万元财产份额。
最后的骚操作出现在2017年3月。朱付云宣布以4元/出资额的对价收购许春山、兰新力、周云锋及上海诗洁持有的南京瑞蓓出资份额。其中，周云锋转让最后的18万元出资份额，对价72万元；上海诗洁转让30万元出资份额，对价120万元。周云锋通过此次转让合计获得192万元。
通过上述多次转让股份，周云锋不仅抛售了南京瑞蓓的210万元合伙份额，还额外抛售了上海诗洁转股的30万元份额，通过累计转让上述240万元份额，周云锋套现金额高达960万元，扣掉个税后纯收益超过800万元。而周云锋获得这些股份的原始成本为0，从他2015年8月加盟亿嘉和，到2017年3月离开，仅仅花了一年半时间。
周云锋上述套现过程设计得颇为巧妙，但仍然经不起推敲。试想，周云锋作为一名江苏电力公司的中层干部，到底有何能力，在不到两年时间狂赚800多万？
当然，周云锋在亿嘉和上的最终“大礼包”远不止800多万。2017年3月14日，周云锋退出南京瑞蓓，他掌控的上海诗洁也同一天退出。此前一天，周云锋辞去了亿嘉和董事职位。
半个月后，即2017年3月31日，亿嘉和提交了招股书。2018年6月，亿嘉和顺利登陆上交所。而周云锋仍持有亿嘉和8.55%股份。
周云锋2018年-2022年入主佳源科技及后续增资过程中，除了投入自有资金700万元（转让亿嘉和股份套现所得？），还曾通过质押亿嘉和借款3500万元，并向朱付云借款1440万元，合计投入超过6130万元。
佳源科技回复函称，周云锋偿还上述对外借款的资金主要来源于其实际控制的南京诗洁减持亿嘉和股票融取得的收益。根据南京诗洁报告期内的银行流水，其银行账户于2021-2022年收到其证券账户转入资金合计超过2亿元，周云锋于2020年9月-2021年12月期间使用自有资金陆续归还朋友借款。
截至2023年5月26日，周云锋控制的南京诗洁直接持有亿嘉和6243204股股份，亿嘉和股票近半年（2022年12月26日至2023年5月26日）的收盘价在31.79-44.29元/股之间波动，据此测算周云锋持有的亿嘉和股票市值在1.98-2.77亿元。
可见，周云锋2016年0元成本入股亿嘉和，获得的股票价值高达4-5亿元，可谓是惊人的回报。
再次“0元购”控股佳源科技
事实上，周云锋点石成金的能力不仅体现在0元入股亿嘉和上，同样体现在他入主佳源科技上。
招股书披露，佳源科技前身为佳源有限，2014年由张恒林、郭伟、王定华共同出资5008万元设立，三人各自认缴出资比例分别为59.9%、20.05%和20.05%，实际控制人为张恒林夫妇。2018年6月，张恒林夫妇将其大部分持有的股权以0元对价转让给周云锋等人，实际控制人变更为周云锋。
回复函称，张恒林夫妇控制的佳源有限经营业绩不甚理想，而周云锋是电力行业的资深从业者及创业者，看好智能电力领域的发展前景，所以接管了佳源有限。而张恒林以0元对价将大部分股权转让给周云锋，并保留了3%左右的股份，声称相信“周云锋的经营能力”。
值得注意的是，周云锋的昔日合作伙伴朱付云也参股了佳源有限，持有约2%的股份。
和周云锋加盟亿嘉和让其业绩快速发展一样，佳源科技更换实控人后，业绩以火箭般的速度上升。周云锋2018年下半年掌管佳源科技，2019年二季度开始，佳源科技季度收入从3000多万一路宝生，到四季度达到8600万。2020年，除第一季度外，其余三个季度平均超过7000万元；2021年，二、三、四季度平均超过15000万元，真正的跨越式发展。
2019年-2021年，佳源科技扣非后归母净利润分别为846万元、1910万元、7631万元，3年增长800%！
从招股书看，招股书显示，佳源科技获取的大量订单与周云锋过往任职的国电江苏电力下属物资公司密切相关。
国网江苏省电力有限公司物资分公司于2008年06月12日成立，经营范围为电力器材销售，经营与本企业生产、科研相关的产品及技术的进出口业务，电力专用通信、信息网络及设施的经营，从事与电力工业有关的规划、设计、研究、咨询、试验、修造。
周云锋2013年10月前曾担任江苏电力物资公司总经理助理，彼时物资公司总经理应该是薛祥，后者在物资公司总经理职位上干到2015年8月，后担任国网江苏招标有限公司（曾叫“江苏天源招标有限公司”）的监事。公开资料显示，2011年时，薛祥对外的职位是江苏电力公司农电部主任。
中国电力新闻网的一篇报道显示，2008年，无锡下辖的江阴市供电公司的总经理为薛祥。报道称，总经理薛祥的家并不在江阴，而是在外地。但是，这名薛祥与江苏电力公司农电部主任是不是同一个人呢？如果是的话，薛祥在江苏电力的职业生涯路径就很清晰了，从无锡下面的电力公司到位于南京江苏电力总部的农电部，再到物资公司、招标公司，一路高升。
新经济IPO注意到，江苏电力过去二十多年曾出现了两个贪腐“电老虎”，一个是前江苏省电力公司总经理费圣英。费圣英曾担任江苏省电力公司总经理兼党委副书记、国家电网公司总审计师、浙江省电力公司总经理、党组副书记、华东电网公司总经理、党组副书记等职务。1999年至2016年，费圣英为相关单位和个人在业务承揽、投资入股、公司经营等方面提供帮助，费圣英单独或伙同他人、通过配偶贪污受贿超过1.3亿元，令人触目惊心。
另一个“电老虎”是冯军，冯军1979年从南京供电局基层做起，先后担任南京供电公司副总经理，江苏省电力公司营销部主任、副总经济师、副总经理、总经理，并于2011年12月调任上海市电力公司总经理、党委副书记。2014年，冯军落马。检方指控，冯军涉案的受贿金额超过4300万元，还有7600余万元的财产不能说明合法来源。法院庭审记录显示，冯军为多家企业在承接电力公司电缆业务、软件开放、供应电表等业务中提供帮助，在招投标过程中和相关负责人“打招呼”。
根据佳源科技的不完全披露，公司有大批订单来自江苏电力物资分公司。例如，2023年上半年，江苏电力物资分公司采购FTU类产品金额1771万元，配站站房数字化解决方案金额510万元。
2020年12月和2021年9月，江苏省电力有限公司物资分公司向佳源科技采购配电终端2419万元。
2020年4月和2021年6月，江苏省电力有限公司物资分公司向佳源科技采购1012万元。
2021年，江苏省电力有限公司物资分公司通过江苏电力招投标采购佳源科技产品383万元。
作为昔日江苏电力物资分公司的总经理助理，周云锋在上述采购中是否发挥了影响力？其中是否涉及利益输送？这恐怕是佳源科技和周云锋需要向深交所好好解释的。而且，从亿嘉和到佳源科技，周云锋短短数年就积累了25亿元的巨额财富，而背后依赖的都是同一个大客户-江苏电力，这到底是周云锋个人能力超群还是另有隐情呢？佳源科技要带着这些问题上市恐怕不是那么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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