互联网用语比我们想象的更加高级

原标题：互联网用语比我们想象的更加高级 来源：界面新闻

这些非正式的交流可以让人们变得更聪明 图片来源：OLLYY / SHUTTERSTOCK

这个时代对于捍卫语法正确的“卫道士”来说可谓相当不友好，他们自认为是完美拼写和正确句法的化身，但只要看看高中好友在Facebook发布的帖子，或者读读家人发来的短信，他们便会发现，自己珍视的语言正遭到误用，变得错漏百出。当然，只要人们开口说话，或者开始敲击键盘，这些分裂的不定式、错位的修饰语、主谓语不一致等语法错误就会不可避免地出现。但在网上，尤其是在社交媒体上，这些捍卫正式书面语及语言规则的人时常会感觉自己仿佛被困“语言地狱”之中：这里充斥着被弃之敝履的文体书，被付之一炬的字典，以及比古希腊B类线形文字更难破译的谜一般的缩写词。

面对这些“怨声载道”的语法学家，身居加拿大蒙特利尔的语言学家格雷琴·麦卡洛克（Gretchen McCulloch）向他们隔空喊话：别生气啦，LOL（“Laugh Out Loud”的缩写，即中文互联网语境中的“哈哈哈哈哈哈哈”）。在新书《因为互联网：了解新的语言规则》（Because Internet: Understanding the New Rules of Language）中，麦卡洛克向固有观点发出挑战，认为非正式用语的兴起并不能说明人们在越变越愚蠢。恰恰相反，她认为这种用语是人类交流中不可避免和必不可少的一种“分裂”。“我们对语言文字的印象发生了改变，不再认定文字必须死气沉沉，只能粗略地、含糊不清地传达说话人的语气，也不再认为只有职业作家才能做到细致入微的描写，”麦卡洛克写道，“我们正在为印刷文字的口吻创建全新的规则，但这些规则并不是自上而下制定的，而是来自数十亿社交达人的亲身实践——这些是能让我们的社交变得生动活泼的规则。”

当然，语言的陈规早在人们学会上网之前就已被打破，麦卡洛克提出，互联网结束了一个“始于中世纪抄写员和现代主义诗人”的进程。她还指出了诸如南美英语和非裔美国黑人英语等地区和文化方言的“有据可查的特征”影响互联网语言的方式，这些影响在Twitter上尤为明显。但她写道，与前互联网时代相反，现在我们“都是非正式英语的作者，同时也是其读者”。

麦卡洛克通过自己和其他语言学家的研究，阐释了多种非正式线上交流的标志性元素——包括单词的创意改写、标点符号式表情、Emoji表情符号、表情包在内——是如何帮助人们游刃有余地交流的，它们甚至能与最优美的文字相媲美。当今网络上的社交达人需要了解句子末尾用一个感叹号和两个感叹号的区别，需要知道对方在刻意拉长单词，比如把“dumb（蠢）”写作“dumbbb（即加强语气）”，或者把“same（相同，常用于表示“我也是，我也一样”的意思）”写作“sameee（同上）”时表达的是什么意思，还需要知道一条全部大写的信息在不同语境下传达的是什么情绪，麦卡洛克写道：“想要弄清楚这些问题，需要微妙地调整你对这种语言的既有认知。”

《因为互联网》

同时，Emoji表情符号的风靡并不代表人们越来越懒于进行语言表达，也不代表一股可爱风潮就此掀起（虽然这些表情符号本身是可爱的）。恰恰相反，麦卡洛克写道，Emoji表情符号代表了“我们语言文字的一种需求……我们希望它们能够完完全全地表达我们想说的内容，还有最重要的，能够以我们想要的方式呈现出来”。她提到了威廉·莎士比亚，莎士比亚的戏剧某种程度上依赖于其演员的姿态和手势，麦卡洛克暗示，莎士比亚想必完全能接受Emoji表情符号中对人的精神状态和意图的“数字式化身”。

这种非正式的表达形式可能会让人变聪明，麦卡洛克说。不管怎么说，反正并没有人因此变笨。“几项研究表明，在学校的拼写考试、正式的论文写作，以及其他考察读写能力的测试中，经常在网上使用缩写词的学生的成绩并不会比那些从不使用的学生差——有时甚至还比后者更胜一筹。”麦卡洛克写道。

麦卡洛克发现，Twitter特别能够提高其用户的交流能力。因为Twitter用户的互动对象大多是与他们在现实生活中不会有交集的人（Facebook则不然，该平台的用户大多联系的是朋友与家人），此外，语言学上的创新——包括话题标签、“@”的功能、各色新词和缩写——在这个网站比比皆是。麦卡洛克把自己写作水平的进步归功于Twitter的280字发帖字数限制，它迫使用户“组织语言，好能准确无误、简洁明了地呈现自己的想法”。

这些创新的语言也曾被用来播下分裂的种子，或是用来传播仇恨言论（hate speech），麦卡洛克并没有花费过多篇幅讲述这些案例，但她承认，在2016年美国总统大选中，许多表情包被别有用心地利用，让“令人厌恶的信仰看上去啼笑皆非，引人注目”。由于自己的职业，在看待非正式用语的风靡现象时，麦卡洛克会更多地看到它的积极影响。“作为一名语言学家，”她写道，“最令我无法抗拒的地方在于，我们甚至不知道自己对这种语言形式如此擅长，我们还没真正对其进行过深入思考，这种语言形式就这么自发地诞生了。”

然而，还是有人埋头书本，毫不妥协，把正式书面用语的规则奉若神谕，每当他们看到“捂脸”表情或是讽刺意味的波浪号（~）时，都会退避三舍。对于这些人，麦卡洛克向他们表示了同情与理解，并对他们伸出了橄榄枝。她同时也建议那些网络用语达人放松自己，并试着驱散“误入歧途的语法学家的幽灵”，这些幽灵让“我们对语言文字的整个前景略感不安”。

在《因为互联网》一书中，麦卡洛克为我们展现了“一个特定时期的点滴情况，以及这种特定现象的产生原因，这本书并不想要纠正什么，也不求永久流传”。她表示希望那些精通网络用语和文化的人们保持谦和的态度。“在交流规范中‘取胜’并不能真正让我们创建成功的对话，”她写道，“无论是由于担心对方以为自己生气，而在所有短信中都省去句号，还是永远在铃响两声后接听固定电话，都不能说明什么。只有当对话的双方都互相帮助，以求双赢时，我们才能实现成功的交流。”

毕竟，正如麦卡洛克所说：“只有那些死去的语言才能保持不变。”

本文作者Jake Cline是一名作家、编辑，现居迈阿密。

（翻译：黄婧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