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十七岁

□申霞艳

女诗人狄金森说：没有一艘船能像一本书，也没有一匹马能像一句跳跃着的诗行那样把人带向远方。阅读路内《十七岁的轻骑兵》，会跟随路小路这群“轻骑兵”穿越大街小巷，回到十七岁。

这群轻骑兵是来自化工技校的男生，一班四十个人，一个女生也没有。这简直是当头棒喝。一个多么惊人多么寒冷的现实！1991年关于严冬的叙述与其说是写实的冷不如说是写意的冷，感觉似乎比呼兰河的冰天雪地还要寒凉。就是在这逼仄而凄凉的环境中，他们体内的荷尔蒙左冲右撞寻找突破口。他们蹲伏在高中校园门口看一心一意寒窗苦读的女生，她们为高考的独木桥清纯地修行；他们无所事事，叉麻将，闲逛，无端生事，挥霍时间，找女生搭讪，有了点钱就去发廊找理发妹洗发，头发更短了心却稍稍暖和起来。慢慢地，他们去纺织中专找即将走向社会的女孩，也去社会上找有些阅历的女性。他们是单纯的，也是混沌的，还是暴力的。他们的爱情表达携带着那个时代特有的印迹：物质匮乏带来表达的拙劣。

印象非常深刻的是飞机头为了书店女孩而去新华书店偷书，大飞为了给心上人攒一条金项链不惜去舞厅卖身，爱着表姐庄小雅的几个男性都非常痴情，奚志常只要表姐的照片，百感交集地送庄小雅离开单位去美国。最残酷的是傻彪，因为自己心仪的闫秀移情而失手一刀将她捅死，被公安张榜悬赏5000元。班上的同学摩拳擦掌想要获得这笔巨款，花裤子特别希望拥有这笔钱来帮助丹丹离开小城，可是当机会真的来到面前时，花裤子却因担心傻彪的母亲会因此发疯而没有报案，结果反遭傻彪的当头一击……十七岁就在这种动情岁月中匆匆流逝，所有的轻骑兵都曾经是一个个像宝玉一样的痴情种子。他们纯情的眼泪、滥情的言语、移情的悲剧都被路小路小心翼翼地保存着，并在内心里持续发酵，最终酝酿成这十多个故事片段。

“十八岁出门远行”之后，这群轻骑兵消失在芸芸众生之中。几年之后，路小路与花裤子重逢，并在他的广告公司兼职，而他们一个重要的客户便是通过父亲的关系进入官场的卵七。权力与市场交集，轻骑兵从童话中惊醒，回到成人世界。

世界上最便捷的航行是幻想。顾城说：“幻想总把破灭宽恕，破灭却从不把幻想放过。”《十七岁的轻骑兵》让我们从油腻现实中回眸一笑，凝望每个平凡人身上都曾有过的诗意华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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