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一禾(1961-1989)

当代诗·面孔(43)

  □胡亮

  绕开海子,径谈骆一禾,几乎就是不可能。
  两者的生活——还有写作——构成了互文,就像一组骈句或一副对联。两者乃是密友,如切如磋,如兄如弟。
  两者都是朝霞诗人,都是浪漫主义的变种,都着迷于集体祭司时代的巨型文学,都试图“处罚”现代主义或后现代主义的碎片和小聪明。
  两者都不厌其烦地写到太阳、朝霞、河流、白虎、麦地、斧子、金头和断头,都不厌其烦地写到大海,都献诗给但丁和梵高。
  两者都奋不顾身,都短命,都死于同样的关头和年头。“鹿茸因为没有长成/而闪耀着金光”。
  很多人都认为,相对于海子,骆一禾就是一个副本、一个替身、一个影子或一个回声。海子是歌唱,骆一禾就是倾听。海子有多少光芒,骆一禾就有多少阴影。
  实则如果要深究,这组骈句,谁是起句?这副对联,谁是上联?恐怕还不好回答。有时候,骆一禾是起句和上联。
  比如,从1983年至1984年,骆一禾完成《河的传说》;从1984年至1985年,海子才完成《河流》《传说》和《但是水、水》。
  有时候,说不清楚。比如,1987年,骆一禾《黄河》写道,“我走到了文明的尽头”;从1985年至1988年,海子《太阳·诗剧》则写道,“我走到了人类的尽头”。
  有时候,骆一禾是结句和下联。比如,1986年,海子《抱着白虎走过海洋》写道,“左边的侍女是生命/右边的侍女是死亡”;1987年,骆一禾《麦地》则写道,“左边的红晕是新日/右边的红晕是死亡”。
  这两位诗人的双向影响,堪称投桃报李;他们的竞技写作,也是争先恐后。
  骆一禾的意义,来自“非海子”的断层。或许可以说,骆一禾乃是一位弘毅者、一位负重者、一位被推选出来的先锋和代表。
  来读《修远》,“是这样的道路是道路/使血流充沛了万马倾注在一人内部”。
  来读《漫游时代》,“祝我成为那与我无关的人、那赤子/使
  无人更显得华丽”。
  来读《黑豹》,“天空是一座苦役场/四个方向/里,我撞入雷霆”。这首《黑豹》,后来成为长诗《大海》的配件。这个现象,值得注意。非仅《黑豹》,骆一禾很多短诗,都是某种芽片、毛坯或备料——相对于两部长诗《世界的血》和《大海》。
  《世界的血》是对博大生命的吁请,而《大海》,则是对完美英雄的吁请。在这两部长诗脱稿以后,诗人才写出具有更高自足性的短诗。那年5月13日,骆一禾陷入昏迷,同月31日,撒手人寰。
  就在昏迷前几天,诗人凛然写出《灿烂平息》《白虎》《壮烈风景》《巴赫的十二圣咏》和《五月的鲜花》。这五首短诗,就是谶言,就是悼词,就是遗嘱,就是绝唱……可谓惊心动魄。
  来读《灿烂平息》,“这一年春天的雷暴/不会将我们轻轻放过”。来读《壮烈风景》,“最后来临的晨曦让我们看不见了/让我们进入滚滚的火海”。
  海子的“我”,换成了骆一禾的“我们”——这就是两者的最大差异。
  还可以继续往细了说:海子紧闭,骆一禾开阔;海子鲁莽,骆一禾沉毅;海子偏执,骆一禾正大;海子断肠天涯,骆一禾危坐;海子是疾病,骆一禾是健康;海子是烈火,骆一禾是青铜;海子是血涌,骆一禾是音乐般的控制;海子不计后果,骆一禾自揽义务;海子是孤胆,骆一禾是慈航;海子是单数,骆一禾是复数;海子是小乘,骆一禾是大乘;在内心,海子愀然成王,在滚滚红尘,骆一禾廓然成圣。海子孤独、酸楚而疯狂,骆一禾则念念在兹:仁,义,勇,爱,“与一切而至万灵”。
  骆一禾重现了某种风骨,故而,西渡先生认为:骆一禾之于新诗,相当于陈子昂之于唐诗。
  语言与生命,互为表里,语言现出异象,最终还是生命使然。
  新诗有海子,亦有骆一禾,我们应该为此庆幸:这哥俩,合则为《圣书》,分则为如此耀眼的双子星座。

骆一禾 黑豹 大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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