滚水里的乡村俚趣

□何龙飞
　　牵着牛儿到凼、塘、河沟里，让其滚来滚去，玩得欢，图个纳凉、清洁、惬意的目的。这样的活，老乡们叫作滚水。
　　温度低是不会牵牛儿去滚水的，不然，牛儿感冒了，问题就大了。老乡们多年来的实践、总结后，就有了如此“牛经”，何况，还是基本常识。于是，夏天酷暑难当，则成了老乡们牵牛儿滚水的黄金季节。
　　试想：天气炎热，人都难得过，好在有电风扇、蒲扇等工具，才勉强着过来了；牛儿被拴在牛圈屋里，往往通风条件不是很好，肯定会被热得烦躁、难受，不牵出去滚水势必影响牛儿的生长及安全。老乡们把牛儿看成“朋友”、“宝贝”、“伙伴”，十分呵护、关爱，自然在情理之中。黄昏前后，老乡们就爱来到牛圈屋，摸摸牛头、牛角、牛背，以示亲密友好。再解开拴在牛槽上的牛鼻绳，牵着牛儿去滚水。
　　凼里是滚水的首选之地，要求是：水不求深，能淹住牛儿半身左右就行，能让牛儿躺着翻滚就行；宽度、长度都不考究，只要一般就行；凼底须清除石头等障碍，确保牛儿滚水的安全。到了凼边，牛儿迟疑起来，停止不前。老乡见状，赶忙叫声“下去滚水”，还不忘“嘘”一下。牛儿得到号令，低下头，顺着斜坡，走向了凼里，正式滚水：要么趴在凼里浸泡，让水凉爽身心，那安详的眸子便是有力的佐证；要么斜躺在凼底，只露出脑袋，四脚在水里泡凉；要么觉得舒服了，就扑扇着宽大的耳朵，眨着眼睛，在水里游来游去，更有甚者，躺在水里，翻滚出了牛肚皮，还“嗯嗯”地叫几声，欢乐的场景也就不言而喻。有蚊子来袭，牛儿除用尾巴甩、耳朵扇等“招数”外，就会把头埋进水里扎起猛子，短暂憋气后，再露出头部来，鼻孔里也会呼出大气，避免了蚊子的骚扰，也让自身享受到了快感。所以，牛儿总爱这样做，乐此不疲。目睹此情此景，老乡备受感动，会挽起裤脚下水，一手握紧绳子，防止牛儿乱跑，一手浇起水为牛儿冲凉。一旦发现牛儿身上脏、臭的地方，老乡会反复为其浇水、搓洗，直到干净、祛味为止。天色渐晚，牛儿倦了，老乡们才拉着牛儿回圈里，结束滚水之活。时间一长，那凼因牛儿滚水的缘故，便被称作“牛滚凼”，形象生动，寓意深刻。
　　塘比凼要大，水也深得多，虽然存在一些风险，但也是牛儿滚水的地方。不过，由于牛鼻绳的长度有限，加之，塘水深处有安全隐患，老乡们就只好牵着牛儿在水浅处、靠近塘坝、塘壁、塘角处滚水。尽管牛儿玩兴正浓，试图往水深处滚水，老乡们会绷紧安全弦，迅速把牛儿拉住，掌控在安全处。当然，也有疏忽大意时，牛鼻绳脱了手，牛儿游往深处，很是让老乡们提心吊胆。还好，牛儿还是游泳的健将，游来游去，丝毫无损。老乡们想尽办法，总算把牛儿牵回来了。吃一堑，长一智。下次脱绳的事就没有了，老乡们分明感到了欣慰。
　　河沟较为狭窄、浅，偶有宽、深处，处理干净易磕绊的杂物后，就是牛儿滚水的好去处。在那里，牛儿尽情享受水的清凉，除去身上灰尘，换来轻松、整洁、畅然；老乡掌控住牛鼻绳的同时，抽抽烟，哼哼曲，吹吹哨，悠哉乐哉。夜深了，退热了，老乡们才打住滚水，牵着摇头摆尾、时而小跑的牛儿回家去做一场酣梦。
　　就这样，滚水是牛儿们在夏日里渴盼的事，是老乡们疼爱牛儿不能不干的活。渐渐的，天气变凉，滚水就告一段落，只待来年。茶余饭后，老乡们相互喊“去滚水”，乍听以为真是牛儿滚水，实际上是在开玩笑。一阵大笑、打趣后，老乡们重温牵牛儿滚水的情形，倒也温馨无比，其乐融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