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独角兽养成记：载人深潜器7年需投入10个亿

　　位于上海临港的一家深海高科技公司，成立短短3年，已经成为不少投资人眼中未来可能的独角兽企业之选。

　　“有不少投资人发现了我们的价值，来对接的很多。”上海彩虹鱼海洋科技股份有限公司（下称“彩虹鱼”）董事长吴辛对第一财经记者表示。

　　更关键的是，它所从事的，是被认为本应由国家财政支持的科考和深海装备产业，却在上海借助民间资本的力量，悄悄地发展起来。

　　9月15日，国务院办公厅发布“关于进一步激发民间有效投资活力促进经济持续健康发展的指导意见”，也明确鼓励民营企业进入轨道交通装备、“互联网+”、大数据和工业机器人等产业链长、带动效应显著的行业领域，在创建“中国制造2025”国家级示范区时积极吸引民营企业参与。

　　7年需要投入10个亿

　　初次接触到万米级载人深潜器这个项目的时候，项目的技术负责人、上海海洋大洋深渊科学与技术研究中心主任崔维成告诉吴辛，需要10个亿的投入。

　　崔维成告诉记者，这个项目需要一套深海作业系统，包括三个万米级着陆器、一个万米级复合型无人深潜器、一个万米级载人深潜器和一个五千吨级科考母船。

　以“彩虹鱼”号载人深潜器为核心的“深渊科学技术流动实验室”是一套深海作业系统。图片来源：彩虹鱼官网

　　崔维成曾是“蛟龙”号载人深潜器第一副总设计师。“蛟龙号”是我国首台自主设计、自主集成研制的作业型深海载人潜水器。2012年6月27日完成了下潜深度7062米，创造了中国载人深潜纪录。

　　之后崔维成离开中船重工702所，“我希望走通一种创新的模式，科研和资本结合并更快推动科研的发展。”崔维成说。他最终选择了上海，2013年在上海海洋大学设立深渊科学与技术研究中心，专注于万米级载人潜水器的研发。

　　这是一个庞大且耗资不菲的计划。按照规划，要在2020年10月实现万米级载人深潜器8000米海试；然后在2021年1月冲击11000米马里亚纳海沟。

　　国际海洋界把6500米以下的海域称之为“深渊”，全球6500米以下的深渊海沟有26条，极限是位于太平洋关岛附近约11000米深的马里亚纳海沟。

　　深渊海沟充满未知，却蕴藏着能源、金属、生物等丰富的战略资源。但要去研究、开发和保护这些资源，会面临深海压力、温度、供氧等对人身安全的巨大挑战。所以，深海科学家们的首要课题，就是研制出一种载人装置，能把科学家安全、便捷地送达大洋深处。

　　这一雄心勃勃的深渊科学计划，不乏科学家的理想和热情，也因其战略重要性，获得了来自国家相关部委以及上海各政府部门的大力支持。

　　崔维成说，包括科技部、国家海洋局、国家自然科学基金委、上海市科委、教委、临港新区管委会、上海海洋大学等，通过支持深渊中心建设研发实验室及购置研发设备，科研团队组建等，使深渊中心具备开展万米级深潜器的研制能力。

　　仅在上海层面，该项目已经获得了来自上海市科委、上海临港产学研专项、上海临港智能制造专项等合计高达数千万元的资金支持。

　　但对于十亿元的总投入来说，这依然是“杯水车薪”。所以更关键的，是说服资本的投入。

　　这就是彩虹鱼的角色：整合民间资本和资源参与研发，完成深海科考母船的建设，支付万米级载人深潜器的所有材料费用，以及国内外其他合作机构的研制费用。彩虹鱼同时负责研制成果的产业化、市场化开发。

　　要吸引民间资本的关注，首先要回答的是，这一项目未来的商业前景和盈利预期如何。但这样一个项目，商业上立得住脚吗？

　　科学家也需要经纪人

　　在科研的推进中，彩虹鱼的业务板块、商业模式也已经清晰。

　　吴辛说，彩虹鱼将聚焦大数据和深海智能装备制造。在大数据板块，要争取成为覆盖全海域、全海深的海洋大数据综合服务商；在深海智能装备制造板块，则是推动全海域、全海深无人、载人深潜器的研发生产。

　　目前来看，这两方面的商业模式都是成立的，也得到了市场和投资人的认可。“我们已经开始推进这些业务并产生营收了。”吴辛说。

　　2016年7月，彩虹鱼的科考母船“张謇”号首航奔赴南太平洋巴布亚新几内亚的新不列颠海沟，为当地矿业公司进行深海环境调查采集数据。

　　2016年12月27日，彩虹鱼的三台着陆器在西南太平洋公海对一条深渊海沟科考作业，下潜到10890米时，获得了万米深渊的沉积物、海水以及宏生物样品和影像资料。

彩虹鱼3号着陆器采集的马里亚纳海沟海底端足类深渊宏生物。图片来源：彩虹鱼官网

　　根据规划，未来彩虹鱼将开展对全球6500米以下深渊海域的系统性生物普查工作，逐步建设成深渊生物、微生物资源和样品的大数据平台。这些数据，将会与生物医药工程、海洋功能性食品、海洋生物制品、工业原料等产业密切相关，进而推动深渊资源产业化。

　　而这些商业模式的运作，都基于万米级载人深潜器的研发。“技术上的每一点推进，我们都会拿来讨论如何实现商业化。我们也会挖掘客户的需求，为其寻求技术支持。”吴辛说。

　　由此，科研与资本形成了互动，进而在这一深海高科技项目中，形成了“国家支持+民间投入”的创新科研模式。

　　崔维成并不对钱负责，但他告诉记者，这种模式更为高效地实现了研发资金的到位速度，也极大提高了研发的速度。

　　比如，科考母船“张謇”号在彩虹鱼成立一年的时候就启动建造，并在14个月后下水。目前着陆器已经完成万米级海试，无人深潜器也已经完成6000米级海试。“接下来就是继续推进无人深潜器的万米级海试，以及载人深潜器的海试。”崔维成说。

　　今年6月29日，彩虹鱼与芬兰TEVO LOKOMO公司签约，双方将就万米级载人深潜器“彩虹鱼”号的核心部件载人舱进行联合研制。

　　科学家+企业家的组合，科学理想之外的商业前景，让彩虹鱼的市场估值不断提升。

　　这也正是成为一个独角兽企业的基本前提。吴辛说，独角兽企业应该符合两个标准——技术上足够创新，商业运营上可持续。

　　在彩虹鱼和深渊科学与技术研究中心的这种合作中，吴辛把自己看作科学家的经纪人，通过商业路径为科学家聚拢各方资源，让科学创新最终能够获得技术和商业上的双重成功。

　　培育更多独角兽

　　当彩虹鱼在朝着独角兽的方向努力时，2008年成立的触宝科技已经跻身独角兽行列。

　　这是一家被誉为“隐形冠军”的企业，触宝科技主要运营两款产品——面向海外市场的触宝输入法，主打国内市场的触宝电话。

　　触宝科技提供的数据显示，目前触宝输入法在全球拥有超过6亿用户，日活跃用户9000万，其中欧美用户占比高达42%；触宝电话的用户数超过5亿，日活跃用户5600万。

　　“上海要建设有全球影响力的科创中心，其重要显示度就是要打造一批具有全球影响力的科技创新型本土化引擎企业，也就是中国造的‘独角兽’。”张江高科（600895.SH）总经理葛培健对记者表示。

　　“独角兽”的概念，最初由种子轮基金牛仔创投（Cowboy Ventures）的创始人艾莉•李（Aileen Lee）于2013年提出，指的是发展速度快、稀有且深受投资者追求的未上市企业。基本的标准是创业十年以内，企业估值超过10亿美元。其中，估值超过100亿美元的企业被称为超级独角兽。

　　今年3月科技部火炬中心发布的《2016中国独角兽企业发展报告》称，2016中国独角兽企业共131家，总估值4876亿美元，平均估值37.2亿美元。其中，北京、上海、深圳、杭州是独角兽企业的主要聚集地，共吸纳了115家独角兽企业，占总数的88%。

　　上海拥有包括陆金所、饿了么、洋码头等在内的26家独角兽企业，总估值722亿美元，占全国总估值的15%。触宝科技以10亿美元的估值，位列其中。

　　不过，从行业分布来看，上海的独角兽企业中，60%是“互联网+”企业，主要分布在电子商务、互联网金融、互联网教育等新兴行业领域，而基于制造业的高科技行业领域则比较少。

　　葛培健说，上海正加快推进智能制造、集成电路、生物医药、人工智能、工业互联网、工控安全等研发与转化功能型平台建设。“未来上海的独角兽培育，可以从目前的‘平台驱动’转向‘技术驱动’与‘平台驱动’并行。”

　　随着全球产业竞争格局加速重构，近年来制造业日益成为全球竞争与合作的焦点。上海制造业基础雄厚，为确保实体经济发展，在“十三五”规划纲要中，上海首次提出制造业增加值占GDP25%的指标。

　　此后，上海针对实体经济创新转型发展制定出台了一系列政策，打出了一套“组合拳”，且收效显著。

　　数据显示，今年上半年上海规模以上工业呈现出明显的恢复性增长，全市完成规模以上工业总产值16013.30亿元，比上年同期增长8.2%，实现了2012年以来同期最高增速。

　　“新时期下，把握数字信息化发展趋势，打造‘传统产业+大数据’发展模式，不仅有望激活上海传统制造业发展潜力，更是上海争夺全球先进制造桥头堡的重要机遇。”葛培健说，打造“传统产业+大数据”的产业互联网模式有望成为行业发展共识。

　　在7月18日的全国工业和信息化主管部门负责同志座谈会上，上海市经信委主任陈鸣波说，如何找准产业经济与信息化融合对接的切入点，以信息化活力因子激发传统产业发展动力，这是加强新旧动能接续转换的必答题。

　　独角兽需要创新生态

　　创新需要的是科学的“无拘无束”，而独角兽企业的生长，不仅需要国之重器的支撑，更需要“野蛮生长”的生态。要培育更多独角兽企业，葛培健说，需要政策、金融、技术、平台、法律五个维度的创新生态推动。

　　对于彩虹鱼而言，上海提供了海洋科技企业聚集、互动、发展的平台和政策。这是其迅猛发展的核心。“独角兽自己是长不大的，需要扎堆儿发展。”吴辛说。

　　上海临港是我国首个国家科技兴海产业示范基地，近年来，依托海洋高新技术产业化基地和装备产业区等载体，这里已经吸引了包括高端海洋船舶关键件、海洋工程装备等先进海洋产业集聚。

　　与此同时，借助发达的资本市场的金融杠杆作用，上海也在为企业发展创造良好的资金环境。

　　今年5月，触宝科技宣布完成D轮1亿美元融资，领投方为建银国际和华盖资本，同时红杉资本、启明创投、SIG海纳亚洲等老股东全部跟投。

　　触宝科技CEO王佳梁对第一财经记者表示，上海聚集了一批优质的投资机构，提供了活跃的融资环境。触宝科技这9年来的发展，更是离不开上海所提供的国际融资平台和资本合作机会。

　　彩虹鱼也受益于此。2015年12月，彩虹鱼在上海股权交易中心的科技创新板挂牌，成为首批27家挂牌企业之一，目前已经完成了两次融资。如今彩虹鱼的目标是：通过IPO在资本市场上募集到更多的资金，来有效支撑万米级载人深潜器的研发。

　　截至8月28日，已有53家“科技创新板”挂牌企业实现股权融资额8.41亿元；34家企业通过银行信用贷、股权质押贷及科技履约贷模式实现债权融资6.02亿元；正在进行中的股权融资约为2.56亿元。而且，这些挂牌企业去年营业收入平均增长369.23%，净利润平均增长117.10%。

　　张江高科近年来也在转型为科技投行，在集成电路、信息技术、生物医药器械及金融等方向进行产业投资。截至8月底，张江高科累计投资总额约为40亿元，累计投资创业投资类项目105个。

　　“张江要成为上海‘独角兽’预备队的‘培育池’。”葛培健说。

　　但创新生态的培育，还需要更多的努力。

　　在完成 D 轮融资之后，触宝科技启动转型，输入法将向人工智能方向进行探索，并在硅谷设立了大数据实验室。希望充分利用目前的流量优势，挖掘人工智能的可能性。而触宝电话则切入用户不同的社交场景，强化其社交功能。

　　王佳梁说，作为一家专注于人工智能大数据研发的创新科技企业，目前遇到比较大的困难在于专业人才的招聘。为了找到优秀的人才，企业不得不去硅谷、台湾、香港等地搜罗各类技术型人才。

　　“希望未来上海可以在国际人才引进和交流方面给予更多的支持和帮助。”王佳梁说。

　　就在今年8月召开的上海市推进科技创新中心建设领导小组第三次会议暨张江科学城建设推进大会上，上海市委书记韩正表示，人才是上海的第一资源，事关上海具有全球影响力科创中心建设的核心竞争力。上海是人才高地，但还没有形成人才高峰，要在已出台的普适性人才政策“30条”基础上，争取明年出台人才高峰建设针对性政策。

　　同时，韩正还表示，要围绕服务国家战略、聚焦上海有基础、有优势的领域，如人工智能、类脑科学、生物医药等，面向领军人才及其团队出台具体政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