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斌

　　悼念惨剧是为了记取教训。

　　5月11日，英国布拉德福德市，天空铅云密布。2000名市民静默地伫立在百年广场，遍地鲜花，暗红色的球衣和围巾点缀其中。人们聚集于此，悼念发生在25年前的那场球场大火，那场大火让布拉德福德山谷阅兵球场陈旧的木制看台化为灰烬，56人因此丧生，256人受伤。

　　那个年代，英国足球场灾难接连上演，那场莫名大火让这座城市独自忍受着苦痛。如今回望，想当年如果政府的反思和措施再及时一些，4年后的海瑟尔惨案虽不一定可以幸免，但那份因为新的球场惨案才催生出的泰勒报告可以早些到来，英国足球的革命其实是可以提前上路的。

　　还是先回到历史之中。布拉德福德城市俱乐部1983年濒临绝境，开始了破产清算。那一年，城中的两位成功商人分别出资3万英镑，收购了俱乐部股份，算是帮助球队暂时渡过难关，一支长期徘徊在低水平联赛之中的球队不会给投资人带来直接的经济收益，投资人不过是古道热肠，为家乡人民做贡献罢了。两年之后，球队终有起色，升入到传统赛制的乙级联赛，小城欢腾。赛季末的比赛轻松自在，没有想到5月11日领取联赛冠军奖杯的大好日子，也许是球迷现场随意丢弃的一个烟蒂引燃了看台下堆积的杂物，大火无情，吞噬了原本想狂欢庆祝的球迷。

　　大火是在上半场结束前4分钟开始发威的，助理裁判看到火苗已经蹿升到木质的屋顶上，赶紧示意主裁判终止了比赛。

　　1985年那个赛季，布拉德福德队一开始便一骑绝尘，创下了自己82年历史上的巅峰成绩。5月11日，收官之战，布拉德福德人精心布置了最后的欢庆活动，来自比利时、德国的友好城市代表也被请来观礼。自从1903年以来，布拉德福德队一直以山谷阅兵球场为自己的主场，这座球场仅仅可以容纳12000名球迷，几乎是站席和坐席各半。几十年间，著名的球场建筑师曾经对这座有些老迈的球场做过修缮改建，但是始终没有更换古老的木质看台。

　　大火惨案发生之后，大法官波普维尔负责组织调查，当地警方对灾难现场进行勘察之后报告大法官，在易燃的木质看台下，发现了大量堆积的杂物垃圾，甚至现场还找到了一份1968年的报纸，由此断定，球场的管理者显然疏忽了处理消防隐患。还有更大的发现让社会公众感到痛心，1984年，山谷阅兵球场有幸获得了政府足球基金进行了一次修缮，当时就曾动议改造木质看台，不知什么原因最终放弃。

　　大法官因此判决，球场经营方和俱乐部应该对大火负有不可推脱之责，大火不仅仅是意外事故，更应该被定义为“典型的玩忽职守”。此前曾发出火险警示的警方也遭到无情的批评，公众认为警方当初应该更加决绝地以“火灾隐患”为由彻底关闭球场，而不是发出有始无终的整改通知书。

　　当年出资3万英镑拯救家乡俱乐部的两位商人之中的一位仍在人世，名叫托多弗，今年75岁，至今他都是这个城市中成功商人的典范。在大火灾25周年悼念的特殊日子里，托多弗老人自然成为记者们一定要追寻的目标。老人回想往事，没有添加什么鲜为人知的历史细节，但是唯一让他内心感到不安的是，如果当年能够全职运营俱乐部，那么那份整改通知书也许会早一些被纳入到实施时间表之中。想当年，在一座小城之中利用业余时间运营家乡俱乐部的行为是被广泛赞誉的。

　　1987年2月，这起号称英国历史上规模最大的民事诉讼案结案。大法官认定这起大火灾难的责任应该由俱乐部和郡议会分别承担三分之二和三分之一。110名无辜的丧生和重伤球迷以及40多名参与现场救险而受伤的警察获得了赔偿。大火之后48小时，布拉德福德紧急创建了灾难呼吁基金，迅速募集到了350万英镑。当年7月，1966年世界杯赛决赛在利兹重新上演，英格兰队与联邦德国队重逢，为灾难呼吁基金募集善款，英格兰队以6比4高比分获胜。

　　还记得《你永远不会独行》那首著名的歌曲吗？前几天，在布拉德福德举行纪念活动的时候，现场2000多人一道唱起了这首歌曲。当年，大火吞噬生命，演唱这首歌曲的组合毅然开始义卖以这首歌曲为名的专辑，为基金会募集了大部分善款，因此每年的悼念活动上，人们自然会深情地唱起这首被添加了特殊意义的名曲。

　　爱心希望可以弥合伤口，但是不能重建满目疮痍的山谷阅兵球场。政府规定，球场重建不能花费任何一分善款，要用来自于政府的专项资金，大法官做出判决，要求西约克郡议会必须为球场重建出资140万英镑，面向全英国的足球基金也再度拨款。据托多弗回忆，当年这两项款项比预算超出了20万英镑，让俱乐部从容彻底地改造了古老的球场。

　　1986年12月，修缮一新的山谷阅兵球场重新迎回了自己的主队。首场比赛，英国代表队以1比2让主队品尝到了久违的真正主场胜利，25136名球迷坐满了这个全坐席球场。此前没了主场的布拉德福德队在周边城市俱乐部的帮助之下，转战多个球场，总算是完成了一个艰难的赛季。

　　值得一提的是，当年大火灾难当天与布拉德福德队比赛的林孔队，从那一年开始每年的5月11日都会派出代表来到布拉德福德市政厅参与悼念活动，哪怕悼念活动仅仅是一分钟默哀。

　　1990年，《泰勒报告》出台，英国政府下定决心改善足球场的安全性，保护球迷们宝贵的生命，立法要求所有球场的所有者必须修缮加固球场。英国的足球革命宣告开始，可惜的是，这个起点没有提前几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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