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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日晚,谢晋如约出现在母校春晖中学百年校庆酒会;18日晨7时40分许,其下榻酒店的服务员发现,一代名导演已在客房中停止呼吸,为自己的戏剧人生沉静地拉上了帷幕。
在故乡的怀抱里睡去
“与故乡的山水和人物对话,我仿佛听到了故乡母亲那跳动着的心声,闻到了故乡那熟悉的地气和浓烈的芬芳……”这是谢晋日后为同乡文化人陈秋强的著作所作的序,也是大半个世纪前那个青涩江南少年萦绕终生的情结。
1923年11月,谢晋在上虞谢塘镇谢家老宅呱呱坠地。谢塘只是个再平凡不过的江南小镇,但距其不远,便是因谢安隐居而闻名天下的东山,谢晋的母亲也是东山人。他取名为“晋”,据说正是为了纪念这位身为东晋名相的先祖。
谢晋的家族是一个颇具江南地方色彩的书香门第,祖父、父亲均为地方名士,他们寄厚望于这位家中长男能承续家业,进名牌大学、出国留洋、当专家博士。然而,“我从故乡谢塘坐脚划船到春晖中学念初中,一进校门,传来一阵优美的琴声。‘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回想起来,历历在目,这与我以后走上艺术道路是分不开的。”
背离了家庭期望走出故土的游子,却像风筝一样始终与这里牵着“情丝”。尤其到晚年,谢晋每年春节几乎都要到谢塘镇来过,除夕夜晚上回乡,按家乡习俗烧起柴灶,用瓷甏煨粥,一直待到正月初八左右才离开。在老宅,每天上午八九点钟起来后,谢晋会先到街上走走,和老乡们聊聊天;下午则在房间里边看书边抽烟,等到三四点钟再睡午觉;晚饭后,谢晋爱在老宅大厅里和大家谈天,喝家乡的黄酒,吃点心,客人来了还会亲自下厨,做一碗汽锅粉蒸肉招待;入夜开始写作,直到凌晨。
在《春苗》、《围城》、《女儿红》……一部部或出自大师本人之手、或与其有着深厚渊源的影视作品里,我们为白马湖畔、春晖中学那些朴素明媚的风物景致深深陶醉,也为大师如美酒一般、年头越久越浓醇化不开的故乡情怀潸然泪下:黄昏时的树影再长也离不开树根,而你远行一辈子也终于归来。
看,他画的那道光
对“第五代”乃至崭露头角中的“第六代”导演,我们都已耳熟能详,却没有太多人了解这个世代谱系的源头。“郑正秋逝世表示了电影史的一章,而蔡楚生的崛起象征另一章的开头。”柯灵的这番论断,当是中国“第一代”和“第二代”导演的概念最早的出处。
谢晋曾回忆说,从小特别爱看张石川、郑正秋的电影,尤其是后者,让他年少时便培养起对电影和戏剧的浓厚兴趣。而他所受的正规戏剧教育,是洪深、曹禹、焦菊隐等人带给他的。“谢晋不仅是踩着三四十年代的脚印走过来的第一人,也是当时一批青年导演中第一个接受新的电影观念的人。”在承前启后的年代,他成为“第三代”导演的代表。
谢晋的电影有着签名式的独特气质。在色彩贫瘠、声音单一的“工农兵”时代,这种特质是如此卓尔不群,直到资讯爆炸、众多流派迥异的西方电影大师进入我们视野的今天,回头看来震撼力仍未减退。从50年代的《女篮五号》到60年代的《红色娘子军》,从80年代的“反思三部曲”——《天云山传奇》、《牧马人》、《芙蓉镇》到90年代的《鸦片战争》,那种大气、浑厚,又有繁花般连绵的柔情,去听听吧,恐怕只有施纳贝尔弹的贝多芬可以与之相比。
我们都知道,电影的本质就是关于“光与影”的艺术。而何谓“光与影”,在今时今日有着太多的扭曲与误读。在这些扭曲和误读下,连故事都讲不好的磕磕绊绊,却因装进标新立异的框架而轻易暴得大名。在这种批评语境下,“谢晋模式”理所当然地受到质疑:不过是“好人历尽苦难,坏人作恶多端;好人坚强不屈,坏人终将完蛋”而已,陈旧落伍,又谈何现代意识呢?(下转十版)(31I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