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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报记者 王真
巨大的吸沙船安静地卧在被风吹起阵阵涟漪的沙堆上，冷静地审视着离它不远的冰冻的海。就是这片海，在春天到来的时候，将会一点点被“吸沙围海”并夯实成一片坚硬的土地，继尔林立起巨型钢炉———北京市最大的国有企业首钢集团与河北省最大的钢铁集团2008年前将联手建起800万吨的钢铁基地，一直被奥运“逼宫”的首钢也同时完成涉钢产业的整
体搬迁。
这里是曹妃甸，位于河北唐山、被整个华北及东北誉为“北方最大深水良港”的地方，是首钢集团的“新家”。
首钢搬迁再造唐山？
“以前，首钢是北京的首钢。可是，首钢把新家安在曹妃甸，首钢就是唐山的首钢、河北的首钢了……”许多当地人，如此兴奋地诠释对于首钢整体搬迁曹妃甸的理解。
所属的变化，不只是因为首钢从北京搬到了河北，更在于地址变化引发的一系列更具体的变化，比如首钢的巨额税收缴在哪里。
2003年3月初，首钢200万吨钢联项目选址河北迁安时，就有一组数字被媒体广为转载———按照“属地纳税”的原则，仅首钢一期200万吨钢联项目产生的税收将达7.1亿元，比2003年迁安市财政收入多0.5亿元，可谓“再造迁安”。
之后，又有一组数字浮出水面———在秦皇岛抚宁县，首钢一期“秦板”项目，预计税收超过5亿元，而2003年，抚宁县财政收入为3.5539亿元。同样，再造了一个抚宁。
“首钢涉钢产业整体搬迁曹妃甸，同样等于再造一个唐山。”谈及首钢之于唐山，唐山市发改委主任薛渤珣显得很兴奋。“首钢搬迁预计在2005年底、2006年初启动，新厂将在2008年初开始试运营，一期800万吨精钢的生产，一年的工业增加值可以达到200—300亿元，加上对相关产业的拉动，以现在唐山市的经济总量来作比，无异于再造一个唐山。”
北京游说“汇总”纳税
可是，事实似乎并不如想像中乐观。
与“首钢将搬迁唐山曹妃甸”这个消息几乎同样炙手可热的一个消息是———“国家税务总局已经批准首钢享受国家特殊政策的申请，即企业所得税还在总部地区即北京缴纳，但增值税不包括在内。”
一时间，首钢，以及首钢税收归属涉及到的京、冀双方，神情复杂地进入了公众视野。
“这种优惠政策并非首钢一家享受，其他地区也有这样的先例。比如上海之所以舍得宝钢到广东湛江造钢，也是因为国家税务总局批复宝钢‘汇总纳税’，也就是说，上海并不会损失税收。”首钢集团一位工作人员如此解释。
然而，记者致电国家税务总局，所得税司的一位工作人员介绍：作为税收征管的最高管理机构，国家税务总局有权对某些特殊大型国企视具体情况，制定特殊的缴税规则。至于首钢搬迁河北后，企业所得税的缴纳，具体办事人员并没有得到正式的文件，所以无法答复。
而北京市石景山区发改委一位工作人员的解释则显得更为直接：作为北京市国资委所属企业，首钢的增值税与所得税的一部分留在石景山，仅这部分的税收就占到石景山区财政的60%以上，另外，首钢的GDP也统计到石景山，这部分占石景山GDP的50%以上。
据他介绍，以当地税收大头增值税为例，其中首钢的增值税75%上缴国家，12.5%留在北京，12.5%留在石景山，石景山还保留了首钢企业所缴所得税的20%、营业税的50%。
对首钢念念不忘的不仅仅是石景山区，还有北京市。
北京市发改委的一位负责人士说得很肯定：首钢占到北京市财政收入的1/20，作为北京市最大国企，它的搬迁，实在是“不得已为之”，如果不执行“汇总纳税”，那整个北京损失都很大。
同样是站在北京市得失的立场上，北京一家媒体撰文：“首钢把主要的冶炼项目放到河北唐山，这个方案解决了首钢集团的污染问题，也解决了北京市的财税来源，因为按照规定，国家大型企业将采用汇总纳税的方式，而不再是以前的所在地交纳，首纲名列其中。”
字里行间，如释重负之态跃然纸上。
河北质疑税收归属
与如释重负的北京形成鲜明对比的是，河北的思虑重重。
“到底在哪儿纳税，北京河北恐怕谁说都不算，要按税法执行。”采访中，河北省发改委一位负责人如此表述自己的观点。
他的解释更是直言不讳———一个企业，特别是一个工业企业到一个地方落户，用这里资源，用这里的土地，甚至会影响这里的生态，它的税收却要缴到别处去，这显然讲不通。或者说得更明白些，任何一个地方都是有一定的经济容量的，首钢做了，别的企业就做不了了，可是如果这不是以能给当地带来税收为前提，那么，显然就是不合理的。
当然，这种解释还忽略了一个前提。首钢集团的新家曹妃甸，不是一个成熟的企业地址，而是一个距海岸18公里的曾经的荒岛上，为了这个荒岛，河北已经历经12年筹划酝酿，前期投资已逾6000万元。
在首钢集团搬迁河北的整个过程中，河北做出的“牺牲”还有很多。比如为了首钢集团一期800万钢投产，河北将在几年内压减730万吨本地钢规模，这个规模，相当于唐山钢铁规模总量的1/5强，相当于河北———这个钢铁大省钢铁总量的1/6。
再比如，整个首钢一期800万吨项目，占地12平方公里，都是“吸沙围海造田”，这种人为的“沧海变桑田”，怎么也会对当地的海洋生态与生物链条带来影响，这些又怎可能忽略不呢？
如果说，这些质疑都多少掺杂了些人情的色彩在其中的话，那么，税征人员的解释则更理性更具说服力。
河北税务局企业所得税处一位工作人员介绍，事实上，“属地纳税”和“总部汇总纳税”都是确有规定的，两者也并不完全矛盾。但有一点，如果企业是与当地共同出资所建的股份制企业，那么就该执行‘属地纳税’原则，即在企业所在地缴纳所得税。换言之，如果首钢一期800万吨项目并非首钢全资，而是如当初敲定的那样———首钢51%的股份，唐钢49%股份，那样，新企业就应该‘属地纳税’”。
这位人士还介绍，当时，首钢200万吨钢联项目落户迁安，按照国家税务总局批复，也是要汇总到北京纳税，可是后来考证到，新企业“河北首钢迁安钢铁有限责任公司”有迁安当地10%的股份，所以企业应该在其注册地迁安纳税。从去年10月份正式投产来，200万吨钢联项目中的焦化项目已经在当地纳税1000多万元。这对于首钢搬迁唐山过程中敏感的税收问题，很有参照意义。
税收之争利益角力
事实上，北京与河北之间在首钢身上的税收归属的纠纷，已经延续了许多年。
采访中，迁安市一位老地税人娓娓道来———
1959年，首钢矿业公司落户迁安时，与迁安的关系，只是划去了一块地方，按“计划”圈定迁安20多亿吨的铁矿资源地，和当地经济联系只限于缴纳矿产资源税和解决一部分劳动力，而注册、纳税都只对口北京。可是，2002年税制改革后，迁安地税局的人扣了首钢矿业拉矿石的车，经过交涉，首钢矿业终于在迁安缴税了。
“这个说法不乏演绎的成分”。面对求证，唐山市国税局一位工作人员如此评价，但他承认，确实是在2002年之后，首钢矿业公司开始在迁安纳税的。“几十年了，仅此一项，河北的税收损失可不少呢。”他如此感慨。
然而，与这些观点不同，唐山市发改委主任薛渤珣对28亿元税收之争，颇不以为然———“首先，2004年，首钢的实际上缴利税应该是36亿元，而并非28亿元，所以28亿这个数字值得再考究。另外，首钢迁过来后的所得税，恐怕不可能完全归于京冀任何一个地方，这需要国家来统筹，因为这是关涉京冀两地利益分配的问题。事实上，不论是首钢还是唐山市的高层对于税收的归属都还没有议及到，现在当务之急是要把曹妃甸的前期建设做好，这样首钢的搬迁才有良好的基础。作为河北来讲，如果首钢顺利搬迁，一年的工业增加值就将是200———300亿元，28亿元又算得了什么呢？”
首钢搬迁“预演” 税收归属尚需时日
2月1日，有消息传来，首钢集团与日本黑崎播磨株式会社合资建设的首钢黑崎耐火材料有限公司已注册成立。公司位于河北省秦皇岛市抚宁县，双方共出资7700万元人民币，各占50%股权。首钢集团新闻处一位负责人向记者透露，此次合资公司的成立意味着去年销售收入达619亿元的首钢集团整体搬迁工程已现端倪，可谓首钢搬迁的“预演”。
与此同时，2月1日，河北迁安、唐山市有关人士正在进京路上———正值农历小年，河北要去首钢拜年，“现在河北与首钢就是一家人了，去首钢就等于是串亲戚了。”
“临近春节，河北与首钢又热络起来，各个层次的互访很是频繁，但是，双方都很少议及税收的问题，相信国家是会有相关说法的，可能是京冀两地按比例有一个分成，现在大盘子并没有定。但是，有一点没有争议，那就是首钢的搬迁，对于京冀两地是共赢之举，对于两地都会是极大的利好。”
“在共赢的前提下，讨论税收的归属或是分配，自然显得平和多了。从时间来说，税收方案的出台恐怕还要假以时日。”河北发改委一位不愿透露姓名的高层对于税收之争如此作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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