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文/本刊记者刘钊
1999年11月，中科院物理所的锂离子电池项目终于走上了产业化道路，北京星恒电源股份有限公司正式成立。物理所锂电池课题负责人黄学杰博士受命担任公司总经理，自此，他开始了从单纯的科研人员到企业管理者的角色转换。
“此前，我从没有过管理企业的经验。”据黄学杰介绍，他因为一直参与锂电池项目的中试，对产品的制造方法和工艺比较熟悉，但是，对生产管理和企业管理几乎一窍不通。他的管理经验是这样积累的：企业遇到一个问题，他通过请教别人来帮助解决，问题被一个个地解决，他也就明白了企业管理是怎么回事。
学会控制政策风险
中国的锂电池项目发展了近20年，经历了许多曲折，一度中断，后又恢复，好不容易在1995年，中科院物理所研制成功了自己的锂离子电池。此后，经过中试和一系列的论证，中科院物理所决定投资建立“星恒电源”，实现锂电池的产业化生产。
公司成立时，正是关于中国大陆推出创业板的传闻最热闹的时候，“星恒电源”也凑了一回热闹。2000年7月，公司注册资本增加至5000万元人民币，五个大股东，完全按照上创业板的标准安排；公司日常发展也是按照上市之路的规格进行，既保证利润，又要做出发展空间。结果，“星恒电源”第一年盈利，第二年也盈利，企业一直保持研究开发高投入，摊子铺的过大，而中国的创业板却久拖未决，把企业拖得几乎断气。
据黄学杰回忆，当时企业做出按照上市模式发展的决策时，他是坚决支持，并起到了决定性的作用。“我觉得走上市之路符合这个项目的发展现状，锂电池项目有市场、有前景，企业很快就可以发展起来，并需要大量融资。”但是，现在看来，黄学杰显然缺乏对政策性风险的判断能力。
2001年，国家在企业毫无准备的情况下，突然宣布会计算法变更。所有的企业，无论是高科技企业，还是研究开发型企业，研发费用全部即期计入成本。“星恒电源”当时已经投入了未来五年的研发费用，本来这些成本是可以摊销在五年的成本中的，但是，新会计算法却把这笔巨额投入记入当年的企业成本中。“这件事对企业的影响在于，一下子降低了企业的现金流和盈利水平，这使我们贷款和其他融资能力大大下降。而‘星恒电源’一直是依靠资本运作来发展的。”其实，黄学杰也知道，财务成本上的问题，“简单动一下，就可以绕过去。但是，我就是没有这样做！”黄学杰说，这可能就是科技工作者的惯性思维，“他们很难允许确定下来的事情做任何的改变，”也可以说，他们不善于“变通”。
但是，这两件事也让黄学杰体会到了一些经营之道。“做任何事情都不能做得那么满，就像开车转弯时，本来可以以100的速度，但是，保险以见，你一定要用80的速度，以免出现突发事件应付不了。”如果当初，黄学杰不是觉得上二板一定是企业发展的最佳选择，“星恒电源”的技术投入讲究一些平衡，也许后果会主动得多。
发挥科技工作者优势
做科研与做管理是完全不同的学问，长年习惯了技术思维的人必然会在管理上走一些弯路。黄学杰并不避讳这一点，“我们学了20年的东西(比如科学技术)，不可能让别人在一两年内完全理解；同样的道理，别人做了20年积累的管理经验，我们也很难在短期内掌握。”
不过，黄学杰懂得用自己的长处弥补经验的欠缺。锂电池产业在中国发展的时间并不长，对产业与技术背景的熟悉就是黄学杰最大的优势，他以一种产业布局的思路为企业做规划，使“星恒电源”的发展有一个可持续的空间。
“中国与日本在锂电池产业水平上至少有三年的差距，主要是因为我们没有形成自己的产业布局，材料配套不齐全。”目前，“星恒电源”分别在山东淄博和深圳投资建立了两个新材料生产工厂。同时，还在北京门头沟设置了一个中试基地，这也是国家863计划支持的一个锂电池的新材料项目。黄学杰的这番“布局”是站在一个行业发展的层面上进行的，这正是发挥了他作为科技工作者的长处。
基本上形成了一定的产业布局后，“星恒电源”在自己的产品布局上也下了一番工夫。
1999年，中国的锂电池市场竞争日益激烈，深圳比亚迪几乎占据了中国的半壁江山，而且成本优势非常明显。由于数量上不去，“星恒电源”的小电池生产成本太高，毫无竞争力。此时，黄学杰调整了生产策略，从一般的小电池市场退出，专攻广东企业不能生产的产品——电视台用的新闻电池。这种产品对稳定性和其他品质要求高，一旦出事了，电视台会直接给你暴光；与此同时它的利润也有保证；“星恒电源”又有足够的技术实力，因此迅速投入其中。目前，国内的这一市场上，“星恒电源”生产的方向电池占据了40%的份额。
2001年，国家863计划启动了锂离子动力电池项目。虽然开发这一产品的投入很大、风险也不小，但是，凭借对产业发展趋势的清楚把握，黄学杰仍然毫不犹豫地投入其中。“锂离子动力电池是将来的一个趋势，日本已经做了10年的产业布局，并且发展出了成熟的产品，我们的时间已经非常紧张。”
黄学杰认为，到今天为止，汽车用动力电池还没有成型的工艺，索尼、松下等企业，虽然都拥有了产品，但电池的生产工艺还在不断的调整，这就为中国企业发展提供了机会。此外，中国具备发展汽车用动力电池非常好的市场起步条件——电动自行车和电摩托市场。黄学杰说，中国的动力电池发展必然要经历一个“爬坡阶段”，自行车与摩托车市场将为我们的“爬坡阶段”提供很好的练兵机会。虽然，电动自行车与电摩托用的锂电池与汽车电池不完全相同，但是，开发它的过程可以使企业不断熟悉动力电池的工艺。“只有在战斗中才能学会战斗！”在对待发展动力电池项目的问题上，黄学杰的态度非常坚决。据了解，“星恒电源”的动力电池项目已经进入生产调试阶段，准备明年适当时候正式推出产品，那将又是一个不小的挑战。
困境中改变自己
黄学杰周围科技人员做企业的例子中，失败的居多；少量成功的，都是完全放弃了技术专家的身份和价值取向。“科研人员，如果总是很清高的样子，总想在经营管理中坚持自己原来的一些东西，心与行动不能统一，那只有失败！”黄学杰从这几年的实践中得到了不少经验。
“对科技人员来说，只有脱胎换骨，才能做好企业。”黄学杰说他自己至今仍难以做到，但是，企业运营中的困难总会令他身上科研人员的气质不断改变，“人都是这样的，环境改变人嘛！”
科技人员与企业管理者的世界是不同的，社会经验也大不一样。黄学杰说，他原来考虑问题总是非常理想化，总是认为假定的条件都是不变的，就像做物理实验。然而社会的大学教会他要变化地看待问题。具体到企业运作上，很多决策都必须做几手准备，要想到事情的发展可以与预料的不一样，要随时准备调整原来的决策和计划。
“考虑问题时，涉及的面广一些，这是科技工作者最需要学习的心态，也是我自己现在与过去的最大不同。”
不过，尽管有了这么多的改变，黄学杰说，他最大的梦想依然是做一个科技工作者，“在一个有眼光、有实力的大企业中专心地做技术。”
其实，黄学杰已经拉开架式，为“星恒电源”铺开了一个不小的摊子：几个材料基地发展顺利；北京的新闻电池生产，利润稳定；小电池项目成功转移至深圳，并且具备了“起飞”的条件；剩下是就是要专心发展属于未来的“动力电池”了。这其中，黄学杰经历过失败，也有过收获，无论结果如何，难道他真的会轻易放手吗？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