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家交易所的大蚱蜢

　　皇家交易所的大蚱蜢

　　学院胡同观察

　　1666年的伦敦大火后，皇家交易所重建，仍旧商贾云集、繁荣浮华。只是，四角的钟楼上，再无格雷汉姆的大蚱蜢伫立风中。

　　劣币驱逐良币。这被称为“格雷汉姆定律”，来自格雷汉姆（Thomas Gresham）爵士。这位爵士被称为都铎王朝的“钱袋子”，也是英国现代银行业的鼻祖，亲手设计了皇家交易所的Logo——大蚱蜢。可惜沧海桑田，世事变迁，1666年的一场大火，将皇家交易所以及大蚱蜢付之一炬。从霍根伯格（Frans Hogenberg）的蚀画中，我们可以依稀领略它曾经的辉煌。

　　回到16世纪末的伦敦，站在针线街一抬头，就可以看到皇家交易所凯旋柱顶端和四角的塔楼上，都停着金色铜铸的大蚱蜢，威风凛凛。整个皇家交易所连同这些大蚱蜢，都是格雷汉姆爵士的杰作。格雷汉姆爵士是一名银行家，为皇室提供金融服务。都铎王朝时允许贷款人收取利息，1546年，《高利贷法》（Usury Law）被亨利八世废止，允许贷款人最高可以收取年息10%的回报。

　　到了亨利八世的女儿伊利莎白一世统治时期，通过了新法律，规定的利息上限不得超过8%。只要有明确的规则，银行家们就可以安心放贷。英国银行业发展正式拉开序幕，银行家们也在历史舞台上发挥更重要的作用，其中的杰出代表便是格雷汉姆爵士。他为王室所提供的服务，类似现在的私人银行业务：给皇家短期信贷，为他们在荷兰采购新潮消费品。利用这一“皇室银行家”的身份，他大举从事贷款业务，向商家和船队收取利息。他给自己的商行设计了“大蚱蜢”的标识，希冀他的业务像蚱蜢一样蹦得高、跳得远。

　　准确说来，皇家交易所其实并不是格雷汉姆自己的主意，而是他的父亲理查德·格雷汉姆爵士的创见。老格雷汉姆爵士是一名绸布商人，他专门为英王亨利八世采购汉普顿王宫的织锦和挂毯。在与世界各国商人的交易中，他切身感受到了建立一个交易中心的重要性，于是致信建议皇室“商人没有交易中心将不复再来，这就像船员在大海中航行却没有水源”。

　　老格雷汉姆于1549年去世，没有看到皇家交易所的建成，也没有看到自己的儿子为皇室解决金融危机的行动。1559年，作为财政大臣的格雷汉姆注意到，英国当时两种货币同时在市场上流通时，成色足的那种往往被收藏起来，成色不足的反而成了通货。他感叹道：“劣币驱逐良币。”于是上书英国女王伊丽莎白一世，主张对通货实行管制，建议收回成色不足的铸币加以重铸，以防止良币外流。这一年，他因为治理币制和财政有功，被授予了骑士爵位。

　　1565年，格雷汉姆重新提议修建皇家交易所，并表示自己愿意主持这项工作。这一提议立即得到了响应，因为当时商人们长期只能在室外交易，雨雪泥泞时深一脚浅一脚，很不体面，与摊贩无异。次年，工程开始。建筑师采取了与格雷汉姆的豪宅同样的材料、一致的设计风格。凯旋柱和钟楼上，更是站立着代表他家商行的大蚱蜢。交易所深深打上了格雷汉姆家的烙印。

　　其实，皇家交易所最初并不叫这个名字，而是叫 “交易中心”（Burse）。这个名字最初是用来描述比利时布鲁日的交易中心。在布鲁日，交易已经形成了一整套完善的规章制度，商人的信誉在这里得到尊重并容易申请到贷款。老格雷汉姆就是来往于布鲁日和伦敦之间，积累了最初的财富，并萌生了在伦敦建立交易所的念头。后来，当他的儿子主持修建交易所时，也沿用了这个名字，称其为Burse。这个交易中心于1569年开业，当时法国爆发战争，许多商人转而前往伦敦交易，促进了这一交易所的兴盛。

　　1571年伊丽莎白女王来访，是交易中心的一件大事。她建议，将交易中心改名为“ 皇家交易所（Royal Exchange）”。这自然提升了交易所的历史地位，也宣告了格雷汉姆与皇室的密切关系。遗憾的是，不到百年，皇家交易所和其他建筑一样，葬身于1666年的伦敦大火。灾后，皇家交易所和伦敦金融城得以重建，仍是商贾云集、仍是繁荣浮华。只是，四角的钟楼上，再无格雷汉姆的大蚱蜢伫立于风中。

　　值得一提的是，无论是旧交易所还是新交易所，都与股票没有太大的关系，当时，股票交易也渐渐开始成为热门行当，但是皇家交易所并不太欢迎这种金融产品入驻，因为这些交易太不规范，证券中介们也太过吵闹。所以股票交易是进不了皇家交易所的，只能在附近巷子里的咖啡店进行，此后数百年这片地方也被称为“交易巷”，连同皇家交易所一起，成为了伦敦证券交易所的前身。

　　几百年过去，无论是交易中心还是皇家交易所，抑或在那附近大声嚷嚷的证券交易商们，都消失不见。当时应该也有其他描绘皇家交易所的油画作品，但大多毁于大火或战乱。而霍根伯格的画之所以能存续至今，并保存于大英博物馆，很重要的原因是这是一幅蚀刻版画（etching）。这种印刷工艺是用腐蚀的方法，把画稿复制到铝板上，然后再用铝板作模，印制出无数的复制品。霍根伯格画了无数的蚀画，比如地图、城堡、宗教请愿图和家族全家福，皇家交易所即为其中一幅。我们可以想象，格雷汉姆曾向多少人送出过印刷版的皇家交易所图，在多少商人的货车、轮船里放上皇家交易所的图景——这既是宣传，又是广告，招来了无数远道而来的新客人和新伙伴。

责任编辑：张译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