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玉冰：构筑科学精准的反洗钱监测体系

　　作者|罗玉冰‘中国反洗钱监测分析中心主任’

　　文章|《中国金融》2018年第23期

　　中国反洗钱监测分析中心（以下简称“反洗钱中心”）自2004年成立以来，在中国人民银行党委的正确领导下，积极探索立足中国实践的国家金融情报中心特色发展路径，成功开创央行反洗钱监测事业新局面，在维护国家安全、维护经济金融稳定、维护社会公平正义、维护群众切身利益领域发挥了重要作用。2017年4月18日，习近平总书记主持召开中央全面深化改革领导小组第34次会议，正式明确了“以金融情报为纽带、以资金监测为手段、以数据信息共享为基础”的反洗钱、反恐怖融资、反逃税监管体制机制，为新时代国家金融情报中心建设和央行反洗钱监测事业指明了前进方向、提供了根本遵循。在中国人民银行成立70周年之际，回顾反洗钱中心成立15年来的发展历程，对于凝聚反洗钱监测事业发展力量、增强反洗钱监测事业前进动力具有积极意义。

　　央行反洗钱监测事业应运而生

　　上世纪90年代初期开始，美国等西方国家陆续设立国家金融情报机构（FIU），作为洗钱及其上游犯罪线索的汇集、监测、分析、移送中心。国际实践中，金融情报机构在预防和打击洗钱和其他严重违法犯罪活动中发挥着不可替代的重要作用。建立专门负责反洗钱监测的金融情报机构作为构建有效反洗钱制度的重要内容和内在要求，日渐成为国际社会的普遍共识。

　　从我国实践来看，随着走私、逃税、毒品等犯罪活动时有发生，非法转移资金活动逐年增加，洗钱问题日渐突出，不仅破坏我国金融秩序，而且严重危害经济安全和社会稳定。由于缺乏对洗钱行为系统集中的预防、监测和打击措施，洗钱活动及其相关犯罪线索难以被及时发现和严厉打击，成立中国的反洗钱金融情报机构迫在眉睫。

　　开局起步期。为有效防止犯罪分子利用金融体系清洗非法资金，2004年4月7日，经中央机构编制委员会批准，中国人民银行正式设立反洗钱中心，标志着我国国家金融情报中心正式组建，反洗钱监测事业正式起步。2006年10月31日，《中华人民共和国反洗钱法》（以下简称“《反洗钱法》”）正式颁布，从法律层面对反洗钱中心主要职责和基本任务作出明确规定。根据《反洗钱法》的授权，反洗钱中心逐步建立起数据采集、资金监测、线索移送及国际金融情报合作的整体框架。

　　探索实践期。2007年3月，反洗钱中心自主开发的中国反洗钱监测分析系统逐步上线，标志着我国反洗钱监测信息化建设取得重大进展。截至2016年，经过十余年的努力，银行业、证券期货业、保险业金融机构，以及非银行支付机构、银联及资金清算组织等反洗钱法定报告机构，先后开始履行向反洗钱中心报送反洗钱数据的义务，一个覆盖所有类别金融机构及非银行支付机构的反洗钱数据收集体系基本建成。与此同时，反洗钱监测也取得较大进展，金融情报在预防、打击洗钱及其上游犯罪领域的支撑作用逐步彰显。    

　　发展成熟期。2016年以来，反洗钱中心坚持“向党和国家工作大局聚焦，为央行中心任务聚力”的履职思路，牢固树立反洗钱监测科学理念、优化反洗钱监测资源配置、提升反洗钱监测履职能力。逐步建成“覆盖所有类别金融机构、吸纳执法机关匹配信息、综合国际国内金融情报”的反洗钱数据体系；“协查监测、主动监测、战略监测、国际金融情报监测”互促共进的反洗钱监测体系；“大数据分析、应用性模型、智能化系统”协同发展的反洗钱科技体系。反洗钱监测日益融入央行宏观审慎管理大局和金融稳定整体框架，成为中央执纪执法机关打击洗钱及其他违法犯罪活动的利器。

　　央行反洗钱监测职能大有可为

　　覆盖“三大领域”，国家反洗钱数据库建设取得重大突破

　　建设立足我国国情、借鉴国际经验、符合实际需要的国家反洗钱数据库，是央行赋予反洗钱中心的光荣使命。反洗钱中心按照循序渐进原则，确定了“银行业金融机构—证券期货业、保险业等其他类型金融机构—非银行支付机构—特定非金融机构”的“四步走”数据接收规划。按照规划，2004年，银行业金融机构正式报送反洗钱数据；2007年，证券期货业和保险业金融机构正式报送反洗钱数据；2013年，非银行支付机构正式报送反洗钱数据；2014年和2016年，银联及资金清算组织先后正式报送反洗钱数据，至此国家反洗钱数据库全面覆盖所有类别金融机构和非银行支付机构。

　　随着反洗钱监测工作的跨越式发展，国家反洗钱数据库的内涵和外延持续发生变化。2016年以来，反洗钱中心树立大数据理念，运用大数据方法，立足“三大领域”持续拓展国家反洗钱数据库。一是拓展特定非金融行业反洗钱数据。应对资金密集型特定非金融行业纳入反洗钱数据体系日益迫切的实际需要，贵金属、房地产、社会组织、会计师事务所等特定非金融行业反洗钱数据报送工作稳步推进。二是拓展监测匹配信息数据。经过努力，执法机关和合作部门向反洗钱中心提供大量监测匹配信息，实践中，执法机关和合作部门掌握的行政执法信息对反洗钱监测的辅助作用日益彰显。三是拓展国际金融情报数据。目前，境外对口机构提供的金融情报已成为反洗钱数据重要组成部分，填补了境内金融机构无法提供的境外可疑交易数据，对资金交易相互印证和洗钱线索最终形成起到重要辅助作用。

　　目前，中国国家反洗钱数据库已成为世界上规模最大的反洗钱数据库，反洗钱数据的时效性显著增强、覆盖面持续拓展、数据来源日趋稳定、蕴含信息不断丰富，数据采集、数据分析、数据挖掘能力得到实质性提升，反洗钱大数据网络逐步形成。

　　立足“四个维护”，反洗钱精准监测成效持续提升

　　近年来，随着反洗钱工作向反恐怖融资和反扩散融资、税务犯罪、法人透明度、受益所有权等更敏感的领域延伸，反洗钱监测职能的内涵和外延也不断延伸，目前已基本覆盖所有严重违法犯罪活动。特别是2016年以来，金融风险处于易发多发时期，各类违法违规金融活动持续活跃，金融风险监测的难度不断增加。反洗钱监测依托反洗钱数据跨行业、跨领域、跨地域、全口径特点，形成洞穿资金流向、权益结构、产品形态、交易网络的“穿透式监测”优势，能有效勾勒金融交易链条，展现资金关联关系、印证已经滋生的风险、发现正在萌发的隐患，在配合金融风险防控以及执法机关侦破案情方面显现出日益重要的作用。面对反洗钱监测的新形势新任务新要求，反洗钱中心持续实施精准监测，探索出以数据采集、监测分析、线索移送、有效性反馈为基本程序的反洗钱监测科学方法和有效路径，逐步明确了以维护国家安全、经济金融稳定、社会公平正义、群众切身利益为内容的反洗钱监测根本任务。

　　一是维护国家安全。反洗钱中心将反恐怖、反分裂融资监测作为重中之重，建立金融情报快速分析、可疑线索快速反馈的监测机制，提高反恐怖、反分裂融资监测的主动性和有效性，向执法机关移送大批高质量金融情报。

　　二是维护经济金融稳定。反洗钱中心积极融入央行宏观审慎管理框架和防控金融风险大局，持续强化非法集资、金融欺诈、内幕交易、违法违规P2P网贷平台等重点领域监测。深入开展逃税、走私等破坏市场经济秩序活动监测，参与国税总局、公安部、人民银行、海关总署四部委“打击虚开增值税专用发票和骗取出口退税”专项行动，为挽回国家税收损失作出积极努力。

　　三是维护社会公平正义。围绕中央反腐败工作大局，落实反洗钱监测职责，积极参与“打击利用离岸公司和地下钱庄转移赃款”和追逃追赃专项行动，充分发挥国际金融情报交流渠道优势，精准追溯外逃人员资金来源去向和资金转移渠道。

　　四是维护群众切身利益。全力配合扫黑除恶专项斗争，深入开展涉黑资金监测。强化涉毒资金监测力度，为执法机关锁定涉毒犯罪分子、摧毁涉毒交易网络提供反洗钱监测指引。积极探索非法传销、网络赌博、电信诈骗等领域监测方法，全力支持打击侵犯群众人身财产安全违法犯罪活动，形成大批监测成果。

　　坚持国家利益至上，反洗钱监测国际合作开拓新局面

　　在经济全球化和资本流动国际化的背景下，洗钱活动的跨国（境）特征日益明显，加强反洗钱监测国际合作势在必行。为此，我国先后批准加入了《联合国打击跨国有组织犯罪公约》和《联合国反腐败公约》，承诺支持金融行动特别工作组（FATF）的40项建议，积极开展国际层面的反洗钱监测合作和信息交换。

　　近年来，反洗钱监测国际合作呈现复杂化趋势：国际金融情报交流与国际政治经济博弈的联动效应愈发明显，反洗钱逐渐成为西方国家实施经济金融制裁和外交施压的工具，一些政局动荡的国家和地区频繁利用国际金融情报交流渠道为其特定利益服务。国际金融情报交流合作的复杂性与敏感性相互交织，对当前反洗钱监测国际合作形成了巨大挑战。鉴此，反洗钱中心坚持国家利益至上原则，主动谋划，趋利避害，推动反洗钱监测工作不断开拓新局面。

　　一是深化反洗钱监测多边合作。反洗钱中心作为我国金融情报中心，参加了金融行动特别工作组（FATF）、亚太反洗钱组织（APG）、欧亚反洗钱组织（EAG）三大反洗钱国际组织，并积极推动加入各国金融情报机构（FIU）间的非政府性国际组织——埃格蒙特集团。在此基础上，2016年10月，反洗钱中心加入FATF新设的FIU负责人金融情报论坛，充分利用相关组织全会、磋商、论坛等平台，发出中国FIU声音，贡献中国FIU智慧。

　　二是推进反洗钱监测双边交流。为深化反洗钱监测国际合作、服务国内打击洗钱活动的实际需要，反洗钱中心积极推进国际金融情报合作文件的签署工作。自2005年11月与韩国金融情报机构签署首份合作文件以来，截至2018年10月，反洗钱中心已与包括美国、俄罗斯在内的52个国家（地区）的金融情报机构签署了合作文件。其中，与美国对口机构FinCEN签署金融情报合作文件被列入习近平主席2015年访美成果清单。

　　三是加强国际金融情报监测。国际金融情报互换是FIU双边合作的义务，反洗钱中心在贯彻国家对外政策和维护国家利益的前提下，坚持平等互利，依法依规依程序向境外对口机构提供反洗钱协查。与此同时，为有效打击国内洗钱犯罪和跨国洗钱活动，反洗钱中心主动发起国际协查，持续拓宽国际协查渠道，为境外追逃追赃专项行动、虚拟货币等新兴业态监测、电邮诈骗等境内外联动性较高的犯罪活动监测延伸境外资金交易链条，构筑完整资金交易脉络。建立重点国际洗钱风险快速监测、制裁主体名单快速分析等制度，及时向金融机构通报国际洗钱风险，引导金融机构有效应对国际高风险洗钱活动。

　　为央行反洗钱监测铸造科技之翼

　　习近平总书记强调，要“推动实施国家大数据战略，加快完善数字基础设施，推进数据资源整合和开放共享，保障数据安全，加快建设数字中国”。在科技赋能反洗钱监测的新时代，反洗钱中心顺应金融科技演进趋势，把树立反洗钱监测科学理念、提升反洗钱监测科技水平作为优先方向和重点内容，从数据、系统、模型三个维度推进反洗钱科技应用，为反洗钱监测擦亮智能之眼、插上科技之翼。

　　扎实推进反洗钱大数据应用。反洗钱数据是反洗钱工作的基石和源泉。2016年以来，反洗钱中心启动反洗钱数据治理绿色清洁工程，反洗钱数据的及时性、规范性和有效性均得到显著提升，在科学还原交易场景、精准刻画主体行为、高效预警风险隐患领域发挥日益重要的作用。目前，反洗钱中心正加速构建运行高效的数据采集体系、逻辑规范的数据治理体系、特色鲜明的数据应用体系，为有效发挥反洗钱监测的事前预警、事中监测、事后追踪作用奠定扎实的数据基础。

　　全面升级反洗钱监测系统。2005年，反洗钱中心启动一代系统建设并逐步上线；2016年9月，该系统荣获“2015年度银行科技发展奖”一等奖。近年来，国际国内反洗钱形势变化、国家反洗钱数据库建设发展、监测洗钱及其他严重违法犯罪活动实践需要，均对监测系统的整体性能、运转效率、技术支撑提出更高标准。2016年10月，人民银行正式立项建设反洗钱监测二代系统。作为人民银行重大信息化项目，二代系统是反洗钱领域最核心的国家金融基础设施、人民银行最早采用大数据技术架构的项目、承载着世界上规模最大的反洗钱数据库。该系统综合运用大数据、云计算、人工智能、可视化分析等新技术，对数据采集、数据分析、数据挖掘进行智能化再造，全面涵盖反洗钱监测业务全流程和反洗钱监测模型各模块，是央行反洗钱的基础性工程。经过近三年建设，二代系统已基本建成，即将在人民银行成立70周年之际逐步上线。

　　大力开发反洗钱监测模型。反洗钱中心以二代系统建设为依托，推进反洗钱监测模型开发。目前，已实现洗钱重点类型全面覆盖，推动反洗钱监测从信息协查、数据汇集、线索挖掘等传统职能向全面展现、精准预警、智能应用等深度应用转变。与此同时，反洗钱中心充分利用二代系统建设和监测模型开发契机，组建监测科学家团队，探索反洗钱大数据人才优化配置和资源整合的有效路径，力争将分析监测经验融入信息系统和数据模型，让人工智能拓展、延伸分析员的实践智慧。

　　反洗钱监测科技日新月异，金融科技与反洗钱监测的广泛对接与深度融合任重道远。反洗钱中心将以提升反洗钱监测科技水平作为未来发展的优先方向，努力形成信息动态感知、数据精准分析、业务智能辅助的反洗钱监测新格局。■

　　（责任编辑  张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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