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澍：国有银行股改带来理念和机制的深层次变革

谷澍

　　新浪财经讯 5月16日消息，《中国大型商业银行股改史》新书发布会今日在京举行。中国工商银行行长谷澍出席发布会并演讲。

　　谷澍表示，国有银行股份制改革是中国乃至世界金融史上具有里程碑意义的大事，国有银行股份制改革主要有以下几个特点：

　　一是改革的承续性。国有银行走上股改之路，是整个经济金融改革的深化和突破，背后有着清晰、连贯的历史脉络。二是改革的独创性。无论是改革整体思路和框架的确定，还是五大行的具体实施方案，都是数易其稿，包含了大量立足中国实际、富有独创性的理念、方法和举措。三是改革的综合性。国有银行股改是一项宏大的系统工程。它不仅给国有银行带来了资金和资本，更带来理念和机制的深层次变革；不仅实现了自身脱胎换骨的变化，更为国有企业转制提供了新的范例。既是综合布局、综合施策，也具有综合作用、综合意义。

　　谷澍在演讲中指出，在世界百年未有之大变局下，中国银行业的创新发展依然任重而道远。

　　以下为发言实录：

　　谷澍：非常荣幸参加这次新书发布会。刚才，听了周小川行长和姜建清董事长的讲话，很受教育，很有感触。国有银行股份制改革是中国乃至世界金融史上具有里程碑意义的大事，作为一名金融从业者，自己有幸参与其中。事隔十几年，今天又置身这里，瞬间勾起许多回忆，仿佛重新回到世纪初那段波澜壮阔的改革进程中。那是一场没有退路的“背水一战”、一场输不起的战役。一切没有现成模式和经验可循，一切都是在摸索中走过。每前进一步，特别是在一些重大关口的创新和抉择上，背后付出的都是常人难以想象的艰辛。其中的艰难、曲折、忐忑，非亲历者难以体会。在党中央国务院的坚强领导下，在多方面的合力推动下，五家国有银行股份制改革在荆棘与磨砺中成功，趟出一条新路，创造了完全可以载入世界金融史册的改革范例。这里，我要向包括周行长、姜董事长等在内的这场改革的设计者、实践者表达我个人的敬意！这段历史值得被铭记！

　　回顾这场改革，有许多宝贵经验和成果值得总结。概括起来，国有银行股份制改革主要有以下几个特点：

　　一是改革的承续性。今天很多人谈国有银行股改，关注点往往都聚焦于股份制改造，聚焦于IPO上市。但万物皆有源。国有银行走上股改之路，是整个经济金融改革的深化和突破，背后有着清晰、连贯的历史脉络。在邓小平同志提出“必须把银行真正办成银行”的方针指引下，1979-1993年，工农中建相继从计划经济下“大一统”的人民银行和财政体系中分离，一个“以人民银行为领导，以国家专业银行为主体”的银行体系逐渐形成。1994-2002年，《商业银行法》颁布后，国家专业银行转型为国有独资商业银行，逐步走上了商业化、市场化发展道路。2003-2016年，第二次全国金融工作会议召开，作出对国有独资商业银行进行综合改革的战略决策。国有银行通过财务重组——组建股份公司——引入战略投资者——境内外发行“四部曲”，相继完成股改上市，逐步进入国际领先银行之列。2017年，第五次全国金融工作会议召开，确立了新时期“三大任务”，国有银行迈向高质量发展新阶段。40年一路走来，披荆斩棘，股份制改革是这一系列改革中最惊险、最华丽的一跃，之前的改革探索则是股改成功的必要铺垫和历史基础。这是一个内在连贯的历史逻辑。

　　就工商银行来说，我们早在1999年部分剥离不良资产之际就拉开了股改序幕，用姜董事长的话形容，就是“先打扫干净房间”。当时在姜董事长的带领下，全行大打资产质量攻坚战和经营效益翻身仗。从2000-2004年，依靠自身努力使不良资产余额下降2052亿元，解决了近1万亿元的借新还旧贷款，新增贷款不良率控制在1.6%以内，并在上市前保持了年均近30%的净利润增速，为顺利实施股份制改革创造了有利条件。记得2005年8月，当时总行党委让我主持计划财务部工作，姜董事长提出当年经营利润（相当于现在拨备前利润的口径）要达到900亿元。去年工商银行的拨备前利润5340亿元，一个季度就超过900亿元。但这么多年来，我印象中任务完成最难的还是2005年那次，想尽办法完成利润目标，为股改创造条件。姜董事长刚才讲到一个词叫“天道酬勤”，我回想起我们上市路演即将结束时，红蓝两个国际路演团队在旧金山和国内连线，最后确认定价成功了，也确认了工商银行上市这一当时全球规模最大IPO的成功。那时候姜董事长也是说了一句“天道酬勤”。包括中介在内，大家一起鼓掌纪念那个时刻。

　　二是改革的独创性。今天看，国有银行股改似乎是顺其自然、水到渠成的事情。实际上，改革之艰难、之复杂远超想象。大型银行股改涉及国家安全、经济发展和社会稳定，同时也与国企改革紧密关联，作用关键、影响重大，这也导致了对改革方案和路径的不同意见和争论。周行长刚才提到了当时财政收入不充裕、财政底子薄弱的背景，在这样的情况下，改革的成本会有多大，不良资产如何处置，改革资源从何而来，如何处理好改革、发展、稳定之间的关系，有太多理论和实践问题需要去探索、去创新、去突破。无论是改革整体思路和框架的确定，还是五大行的具体实施方案，都是数易其稿，包含了大量立足中国实际、富有独创性的理念、方法和举措。刚才周行长讲到利用国家资产负债表，创造性地通过以外汇储备注资中行和建行；还有工商银行在股改中采用了“共管基金”的独创模式，用未来的收益偿付改制成本。这些独创既减少了重组改制成本，又赢得了时间窗口，促进了股改的顺利进行。如果当时不是这么创造性地解决股改上市中的很多问题，在随后到来的国际金融危机“大考”中，国有银行又如何能“独善其身”，并有效发挥稳定中国经济的“压舱石”作用？整个过程里面彰显了改革决策者的担当。

　　三是改革的综合性。国有银行股改是一项宏大的系统工程。它不仅给国有银行带来了资金和资本，更带来理念和机制的深层次变革；不仅实现了自身脱胎换骨的变化，更为国有企业转制提供了新的范例。既是综合布局、综合施策，也具有综合作用、综合意义。比如，通过股改，国有银行经营体制机制、理念发生了非常大的变化。上市后资本市场的外部关注本身就是很好的约束和激励，各家银行都要定期公布自己的业绩。再比如，股改过程中既引资又引智，通过引入战略投资者，国有商业银行在业务和管理方面也学到很多东西。工商银行对战略投资者的市场风险管理的架构做了认真的研究，然后完善我们自己的前、中、后台市场风险治理架构。2007年起，工商银行由风险管理部独立承担中台市场风险的管理职能，独家研发了分布式的市场风险IP系统，实现了集团“T+1”市场风险的计量和汇总，这个系统后来还获得了人民银行科技发展一等奖。建行时任行长常振明在书中也提到，建设银行通过与战略投资者合作，在网点布局和服务提升上做了很多研究，做了很多改进。还比如，姜董事长提到“一把钥匙开两把锁”，通过不良资产核销处置、债转股等一系列措施，国有银行的改革有力地推动了国有企业的轻装减负，优化重组和转型升级。

　　各位同仁、各位朋友，《中国大型商业银行股改史》不仅是一本书，更是这段厚重、鲜活历史的生动写照。这本书视野之广、格局之大、资料之完备、脉络之清晰、访谈者层级之高，是金融类书籍中罕有的，必将在金融史上占有重要的一席之地。

　　一是具有大历史观。正如之前所述，本书研究股改、还原股改、复盘股改，并没有仅仅停留在2002到2010年股改进入实操的阶段，而是将股改放置于中国改革开放的大背景下，放置于中国经济金融发展的大历史中，将视野延展到1978至2018年整整40年间。这样前追后溯的大视野，就像打开一幅中国金融发展历史的长轴画卷，使得股改这个重大事件的记录更加丰满、完整，凸显了历史的纵深感和厚重感。

　　二是具有理论上的建树和突破。这本书将理论与实践相结合，以改革家、银行家的视角，审视历史、提炼经验、阐释逻辑。如对股改过程中，如何实现国有银行产权多元化和经营机制市场化进行了探讨，丰富和深化了国有企业产权制度改革理论。再如，对国有上市银行创造性地将党的领导融入公司治理环节，把企业党组织内嵌到公司治理结构中，发挥党的领导和公司治理双重优势，从逻辑合理性与实践可行性方面进行了探索，完善了具有中国特色的现代金融企业制度理论体系。

　　三是具有珍贵的史料价值和可读性。本书不论是上卷的正史书写，还是下卷的访谈实录，都是以史为据，经过深入考证和严格审定。其中很多史实是首次披露，包括一些鲜为人知的历程、一些台前幕后的细节，都是不可多得的珍贵史料。从编著者来看，姜董事长是海内外声誉卓著的银行家，是我非常敬重的老领导。这几年来，他在勤勉工作之余，将业余时间基本花在了潜心研究金融史上，勤奋耕耘，新作不断，且都是开创性手笔。如《近代中国外商银行史》，就填补了我国外商银行史研究的空白。据我所知，《中国大型商业银行股改史》是他关注最多、付出心血最多的一本书。作为股改的操刀者和亲历者，其对股改的体悟之深、剖析之透、笔端之利，是其他人难以达到的。从访谈人物来看，各位接受访谈的领导都是当年参与方案设计的改革者、实践者。他们的追忆和书写，不仅真实可信，而且饱含感情；既有权威性，又有可读性；既有历史感，又有现场感。

　　这本书并不意味着故事的终结，而恰是一段新长征路的开始。在世界百年未有之大变局下，中国银行业的创新发展依然任重而道远。回望股改那段充满奋斗精神的辉煌历程，我们更加深刻认识到改革创新的重大意义和深远影响。我们将传承改革精神，坚定改革方向，保持改革定力，续写中国金融业发展新篇章。

　　最后，我要再次向这场伟大的改革致敬！向推进这场伟大改革的设计者和实践者致敬！向本书的编著者致敬！

　　注：本稿为速记稿，未经领导本人审阅。

责任编辑：陈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