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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博会来了 世博会少了点什么

http://www.sina.com.cn  2010年05月07日 17:27  《中国商界》杂志

  文/本刊特约撰稿人 王炼利

  2002年12月3日,从世界三大赌城之一、美丽的蒙特卡洛传来消息:中国上海赢得2010年世博会举办权。当晚,《文汇报》、《新民晚报》、《上海日报》联袂印发套红《号外》——《中国申博成功》!

  中国在彻夜狂欢。上海在彻夜狂欢。一片狂欢中,安邦集团研究总部高级分析员发言:“上海申博成功将使得挤压房地产泡沫的做法在上海彻底破灭。”

  一年以后,某报的通栏标题是“上海申博成功一年间,浦江两岸房产升值50%”。2010年,世博会来了。无论是见过再多世面的还是很少见世面的,都惊呆了!无疑,这是一次 “夺最”的世博会!上海世博会执委会副主任在电视镜头前侃侃谈“最”:“我们最广泛地利用太阳能”,“主题馆一个建筑是整个亚洲单体太阳能使用之最”,“我们的园区面积是159年世博史之最”,乃至“全部实现了清洁能源使用和零废气排放,在中国也是前所未有的”——这应该也是“最”。

  不用进入场馆,只消在卢浦大桥停留片刻,就得承认,中国人办的世博会最美最美!5.28平方公里的世博园,就是一盘美轮美奂的大盆景!一脉黄浦水在盆景正中流动着。浦江的活泛在提醒人们:这是真景,“秀色”,不可餐!

  中国在21世纪头一个十年,总象在作一篇语不惊人誓不休的文章,奥运惊动天地,世博惊动天地,老天爷还总抢风头在制造着惊天动地。但中国人是“人定胜天”的,人造的惊天动地肯定要压倒老天爷造的惊天动地。

  在人造的惊天动地面前,我记不起天造的惊天动地。只顾让渴望新鲜刺激的眼球尽情品味世博大餐,连眨眼皮的小动作都尽量克制着。不一会儿,大概视神经疲惫了,眼前一个劲地出现叠影。亲眼见过的、照片上见过的、电影电视中见过的……,凡与脚下这块土地有关的印象,都带着浓烈的烟火气息出现了,与眼前美到空灵的世博园相比,形成了地与天的反差。

  不过,没有往昔的 “地”,能有今日的“天”么?黄浦江在今天称为“世博园” 的区域内流淌了2.9公里。这段河床积淀了千百年的记忆。

  清同治十年也就是1871年的《上海县志》地图上,今天从南浦大桥到卢浦大桥的沿江地名一共只有五个:浦西的“陆家浜”,“望达港”,“日赤港”,浦东的黄家浜、白莲泾。这是当时与黄浦江相通的五条河道。

  “薛家浜、陆家浜一带,延袤二十余里,桅樯林立,旗帜飞扬”。这是嘉庆道光年间的写真。陆家浜薛家浜早已被填浜筑路,今天的南浦大桥,就矗立在原陆家浜河注入黄浦江处。日赤港就是日晖港,位于“世界第一拱桥”卢浦大桥脚下稍向西处。百年前,诗人笔下的日晖港是“柳絮欲飞芦已茁,满江新水长河豚”,“江桥泥饮又花朝,兰桨兰舟正待潮”;不过近几十年日晖港是集环卫码头、建材码头、垃圾码头于一身,诗意早没了。直到2009年,日晖港掀掉了“环卫码头”这个最后包袱,这里以“景观水域”的面貌再现了。 “望达港”就是今天浦西世博园内的望达路。望达港旁还有一条 “陈家港”河,同治十年地图上没有标注,这两条河之间,曾是盛产水蜜桃的吴家桃园,1909年易主改为沈家花园,陈家港近黄埔江段就以“花园港”著称。十年后,沈家花园改建成沪上名园半淞园,“八· 一三”事变,半淞园成废墟。如今浦西世博园内高耸的气象塔,就座落在花园港路旁。

  自打1867年江南制造局落户高昌庙, “高昌庙,县南七里,因‘制造局’而成市。中国近代工业文明的大门在高昌庙地区叩开了。1897,中国人办的内地自来水公司水厂在望达港左边动工(以黄浦江定方位,下同),1898年,法国人办的董家渡水厂在陈家港(现在的花园港路)右边兴建。 1904年,在董家渡水厂和陆家浜之间,新开张了投资四万两白银的求新机器制造轮船厂;同年,日产十吨纸、员工四百余人的上海龙昌机器造纸公司也在此投入生产。1909年,离董家渡自来水厂的不远处,上海南火车站建成启用,这是中国最早的沪杭铁路始发站,第二站就是高昌庙站,车站设在江南制造局大门外的局门路上。而在日晖港河道旁,铁路日晖港货运站也同时启用,由于60吨以下货船可以在日晖港通畅无阻,这里成了“外埠商运来往必经要道”的 “商运繁区”。至此,与现代工业配套的基础设施和四通八达的现代交通网络在高昌庙地区全都具备,“沪南工业区”成形了。

  500米外一江之隔的浦东也擎起了工业文明的火把。虽然白莲泾、黄家浜的河水仍然如农耕时代一样在缓慢流淌,但这里无疑已经告别农耕时代。1911年,已经有了30年历史的公贸机器厂在白莲泾办起了公茂机器造船厂,这是上海港口机械厂的前身; 1912年,中国第一家民办钢铁企业和兴化铁厂在浦东周家渡落成,这是上钢三厂的前身; 1923年,上海首家外商印染企业中法印染厂开设在白莲泾,这是1986年人均创汇额达3万美元的上海第三印染厂的前身;1929年,闻名中华的章华牌呢绒在周家渡章华毛绒纺织厂出品;1935年,远东最大的酒精厂中国酒精厂在白莲泾路1号投产,这是上海溶剂厂的前身。

  如今,在世博村中A区的豪华酒店和B区的普通公寓中,可以觅到中国酒精厂时期的花园洋房,曾任中国酒精厂经理、辞世还不到一年的前中国致公党主席董寅初先生的别墅就建在此。在世博村的J区,几个经济型酒店由上海港机厂的仓库厂房改建,而上钢三厂对世博的最大奉献,是将浦东世博场馆的永久性建筑,都奠基在其百年厂址上——占地面积3181亩的上钢三厂,占了浦东世博园54%的面积。

  世博园设计者煞费苦心保留了好些建筑,这些建筑以“80后”、“90后”居多。南市发电厂大烟囱改建的气象塔构思奇特,那大烟囱是1985年造的;世博会的“中枢神经”世博大厦,骨架是第三印染厂1998年造的厂房;世博公园内保留的上钢三厂特钢车间,是上世纪八十年代的产物。年代久远的老建筑当然也有留下的,江南船厂的历史建筑、上钢三厂最老的仓库都保留了。从高处俯瞰,新老建筑群多姿多态、象极了儿童们搭建的色彩热烈的建筑积木;在平地瞻仰,后现代的创意毕竟消融了重工业发源地建筑特有的粗犷厚重,而世博会对场馆的要求和“展览”的特定功能,决定了 “保留建筑”只能提供些记忆碎片,已不可能复原出岁月的沧桑,它们只是无背景依托的一个个的模型,是大盆景中的小摆设。与这些建筑曾有着千丝万缕情感的人们,纵然有千百种想亲近的理由,却难以找到亲近的感觉!这里少了点什么。少了什么呢?

  多年前曾经在这里干过活。夏夜,加班到夜深人静,洗完澡,沐着江风,惬意地走在江边,走进白天拥挤嘈杂的生活区,每走一步,都能扪及城市跳动的脉搏,听得到她沉重又酣畅的呼吸。如今的世博园,少了呼吸——5.28平方公里的中心城区,是个无人居住的展馆,展馆带来的是“人气”,但不是“生气”。要在城市中感受“呼吸”,决定于城市中有多少“生气”。“生气”,是在一方土地上生活着、干活着的人们无意识中互相传递的精神,是柴米油盐市民生活的衍生品,然而这是一个城市不可缺失的最宝贵的东西。凡能在一块不大的地方将“生活”、“干活”一揽子解决的,这块地方肯定有生气。“适合人居”的城市决不是单单解决居住问题,而是既要 “安居”更要“乐业”。所以,5.28平方公里的世博园,产生不了“生气”——对了,整个上海卢湾区,是8平方公里,整个上海静安区,是7.6平方公里。在特大城市的中心城区,将近有一个行政区的面积被整体动迁、将近有一个行政区的面积无人居住,这世博会的场馆也建得太狠了些。

  还少了点什么。据说,老建筑被保留下来,是中国专家向国际展览局专家“力争”的结果。国际展览局专家是主张将旧建筑全部拆掉的。该向中国专家致敬,他们的努力使偌大的世博园区还能剩下点“人居”过的实物。同时,对国际展览局专家表示谅解,因为他们不懂得中国国情。国际展览局专家肯定以为,带有旧厂房的土地既然能够腾出来搞世博园,那肯定是块废弃地,废弃地有什么不舍得拆的?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在他们国家,能将5.28平方公里的中心城区拿来开展览会?能将十几万人、二十万人赖以生活工作的热土拿来开展览会?

  与国外将世博场馆建在空旷地和郊区的惯例不同,中国这次是将世博会建在提供给几辈子上海人的饭碗、并一直提供到世博会动工前最后一刻的谋生地上!这本是养命之地,哪是废弃地?在国际展览局专家们的祖国,要这样办世博会,简直是不可思议!而在中国,这很正常,没有什么不可思议。城市发展史证明,历史上凡能提供足够饭碗的养命之地,都是值钱之地。然而虽然值钱,“变现”还是颇费周折的——能提供足够饭碗的养命之地同时是人口密集之地,“动迁”不容易。

  但有了天赐良机的世博,动迁就“升华”了。升华到国家利益、城市形象、为国争光的大道理。电视镜头中,哪一个动迁户不是欢天喜地?浦西世博动迁居民欢天喜地搬到了17公里外的远郊——当然,通了地铁,缩短了时间距离。

  2010年4月20日,上海自豪地宣布“上海轨道交通线网已开通运营11条线、266座车站,运营里程达410公里。”对比一下日本,日本从1927年第一条地铁运行开始,到2006年,八十年间也就造了十四条线路、315公里营运路线、224个车站;上海地铁自1994年12月投入运行,十六年超过了日本的八十年——因为有了“举国”的力量,发展中国家的一个城市就足以具备了超越发达国家的实力——地铁的造价是每公里六到七个亿。

  感谢世博,使得上海有了一个需要投入“举国”的力量改造城市的充足理由。高昌庙地区的居民们也能早日告别倒马桶的日子。只不过,为什么居民们不能就地告别倒马桶的生活,偏要赶到17公里外才能与“倒马桶”诀别?为什么高昌庙地区要变成了“空城”才能美丽,不能让端住饭碗的原住民能在居住地和工作地享受到生活的美丽?为什么原住民不能根据自己的意愿来改善生活,而非得让“他人”来主宰自己的“改善权利”?为什么原住民不想改善还不成、他们连“不选择改善”的自由都没有了呢?该不会“他人”的利益就在原居民的“改善”之中和之上?

  中国人历来没有这样发问的习惯,现在他们开始这样发问了,这是一个进步。有了这个进步,就发现了2010世博会的一个缺陷:少了对普通人意愿的尊重。还少了点别的。再找找看吧。一直找到卢浦大桥浦西脚下,走过日晖港,就是前铁路南浦站,这里有条兆丰西路。在兆丰西路上,三十年代曾建有十五排三百多间的简易平房,那是日本人建的战俘营。每间房8平方米,可关押4个俘虏,房间有门无窗,门才1.7米高。战俘大部分是国民党部队的抗日官兵,小部分是八路军新四军,他们被强迫在日晖港北票码头和日晖港车站(以后的铁路南浦站)从事苦役,累死、残害死、反抗死的不计其数,这里是东方的奥斯威辛。2005年,有人揭开了这一段历史,有人呼吁“在此建纪念广场或树立纪念碑,与规划建设中的“世博会”和黄浦江滨江大道形成一道有机结合的文化风景线,以增强历史的厚重感,唤起世人珍惜得来不易的和平进步的新世界。”

  现在,世博场馆辉煌落成,但周围觅不到任何有关战俘营的印迹。就在2009年,在迎世博的紧锣密鼓中,十五排战俘营房赶紧拆了,铁路南浦站赶紧拆了,日晖港北票码头赶紧拆了,抗日老兵们的最后住所兆丰路公房赶紧拆了。都拆了,一切拆得荡然无存。也许,世博会原本就拒绝“厚重”。

  一个现成的例子:世博园内保存有南市发电厂,已经改建得相当漂亮——就是气象塔的所在。现在所有关于世博园中南市发电厂的介绍,都只说是“百年老厂”。一翻历史,才知称其为 “百年老厂”实在有些牵强。事实的真相是:“八·一三”以后,是日本侵略者在此建成了属于“华中水电株式会社南市支店”的电厂!原来,1935年,位于南车站路上的华商电气股份有限公司在半淞园旁边开始建造新厂房,到1937年7月,厂基打桩工程全部完成,水泥基础浇灌结束,新机器也已经运抵,偏逢“八·一三”不得不中止了建设;紧接着总经理遇刺、公司停业、资产被日本侵略者强行掠夺,包括了这未建完的厂房。日本人接过了这半拉子工程,还并将毁于“八·一三”战火的半淞园遗址也扩充进了 “华中水电股份有限公司南市分公司”,新厂投产后,只在1940年5月到1941年3月发了少量的电,接下来是所有设备都被日本人拆走。抗战胜利后产权虽然归还原主,但由于遭到严重破坏,一直拖到1949年初才恢复发电,1955年1月1日转合营为国营,这才成立了上海南市发电厂。

  这本是一部不该忘记的历史,南市电厂不该忘记,世博园也不该忘记。只是如今的宣传偏喜欢勾兑出来的“百年醇香”,于是,屈辱也成了骄傲自豪的本钱!拒绝“厚重”,已经成了潜意识,已经成了习惯。拒绝“厚重”,就是对历史的不尊重,对历史受难者的不尊重,对生命的不尊重。今天还有若还有兴趣谈起历史,多半有着非常功利的目的。同样, “2010等你来”,动机目的非常功利;将5.28平方公里的世博场馆建在中心城区,也出于非常功利的动机目的。

  一个拒绝“厚重”的民族,骨子里必然缺乏自尊自信。“等你来”的另一面,就是缺乏自信。“等你来”承认、“等你来”肯定、“等你来”表扬、“等你来”赞美……争取世博会各项之“最”当然可以,但更需要于世界各个民族中,争取尊重历史之“最”, 争取尊重生命之“最”, 争取尊重人之“最”!这应该是中国参与各种国际活动的“动机真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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