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26岁的新生代写手兼董事长,是中国作家里的首富,也被业内人称为“凶猛的商业潜力股”,但他准备好了吗?
采访 | 本刊记者 吉颖新
文 | 本刊记者 吉颖新 蔡钰
他现身的时候妆容精致,身上那件简约的黑色套头衫的领口露出奶白色衬衣来,脑袋上配一顶同色系的黑沿帽,几绺微黄的头发有序地露出帽檐,微微有些卷曲。你刚想回应他的一个笑容,却发觉人家的视线擦过你投射在墙上的镜子中。他收回目光,告诉你这还不算妆扮完毕。“今儿我没来得及做头发,所以带了帽子。”
郭敬明。跟他贴在博客里、杂志封面上那些个人照片一样的、活的漫画美少年。在那些堪称精美的图片里,他的造型每每推陈出新,出现频率最高的两个表情带着强烈反差:狡黠,失神。少男少女们在内心尖叫着晕过去,时而相信将被他守护,时而认定有责任掏出零花钱来守护他。
哪个才是真实的郭敬明?青春文学作者?柯艾文化传播有限公司董事长?长江文艺出版社副总编辑?上海天娱传媒签约文学总监?
最简单的开场白是:郭敬明与韩寒张悦然,都是靠新概念作文大赛走红的80后作家,而郭敬明的商业头脑最强。按照截至2009年11月底的中国作家富豪榜的统计,郭在2009年有1700万元进账,比2008年多出400万元。他成名7年来,只要出书其销量就排国内畅销书排行榜第一,他搭建了《最小说》平台(《最小说》是青春杂志,单册销售量达到了50万,在国内青春杂志市场所占份额超过60%),拥有一个能持续赚进钞票且貌似可不断外延的商业模式。
“这样下去,今后出版界10年的首富都会是他。”2008年时,出版人路金波给郭敬明算过一笔账:“出品《最小说》是他称雄文学富豪榜主要经济来源,即使《最小说》发行一本郭只提1块钱版税,每年也是近千万的收入,再加上他每年出一本自己的作品,比如‘小时代系列’带来大约400万收入,所以每年固定1000多万的进账肯定少不了的。”
“他是一只凶猛的商业潜力股。”路金波说。
现在,商人郭敬明坐在《中国企业家》面前,直奔主题:“你好,开始吧。”郭的声音有点嗲,但清晰、快速,语气里有明显的控制欲。
身外是上海静安区的紫苑行政公馆。这样一所绿意酽酽、守卫森严、奢华精致的宅邸,正符合少男少女们对一所青春造梦工场的想象。郭敬明创办的柯艾文化传播有限公司进驻这里的2601室刚满6个月,在此之前,这里是郭的自有住所。
但主人又决定把公司搬走。“这边太小了,2010年公司规模要翻一倍。”2009年,郭在建筑大师安藤忠雄设计的上海国际设计中心里买下了足足一层楼。“(在上海总共)五六套吧,加写字楼。”他如此轻描淡写他的固定资产,同时,这位26岁的董事长不掩饰对财富新一轮追逐的雄心。
是的,他很好胜。在文学富豪榜榜单刚出来时,蝉联了两届的作家富豪榜首座被童话大王郑渊洁夺去,郭对媒体说,“其实2009年我还是应该第一的,(榜单)还没有把我12月出的《小时代2.0》收入算进去。”
他不容许“郭敬明”三个字给外界以褪色的错觉。“‘郭敬明’这个品牌,我是出品人,也是经纪人。”定义简洁明确。
但市场对这个品牌的非议从没停止过。从抄袭到炫富,到被王蒙荐入作协,到地震中捐款数额的真实性。“以前我面对负面信息会特别伤心,但后来发现新闻就是新闻,没有好坏之分,它产生的作用只是让更多的人记住你的名字。所以现在我也不太在乎,我们也需要跟媒体互相来借力。这变成周瑜和黄盖的关系。”郭说。
在一次受邀采访画家黄永玉的电视节目录制过程中,他用各种角度向黄追问同一个问题:该怎样应对负面信息?他觉得自己跟黄永玉一样离经叛道:“他不是美术学院出来的大画家,我也不是中文系出来的作家;他是一个成功的商人,也是挺酷的一个老人家,他买各种品牌跑车,穿各种名牌衣服。在某种意义上,他是我的一个榜样、一个范本,让我觉得人是可以活到他那个伟大的境界的。”
外界的非议甚至变成他向前的原动力,你能从他对工作的玩命中嗅到那种负气的意味:他每天工作近20个小时,做杂志、写小说、接通告、吸收大量信息,并思考未来两三年的规划。长江文艺出版社副社长黎波经常在网上收到郭敬明前一天深夜给他的离线留言,或是一些新想法,或是一些有价值的网址链接。
“我从来不会去回应一个新闻。骂人那些人把时间都浪费了,再回过头来怪别人为什么有钱?凭什么我没钱?你没钱活该!”说到“活该”二字,他突然有了解恨感,爽了。
在大时代赚一个“小”字
还有什么能叫自恋?两个小时的采访过程中,这个人起码侧过头在镜子里打量了自己十次,眼中带着赞许。他夸起自己来也毫不含糊:“机遇、勤奋、智商,这三者共同造就了今天的我。我觉得自己是在出版界很神奇的一个人,等过了四年、五年、十年再回头看,出版界也会觉得我是一个很奇妙的存在。大家都回避不开,一定会谈论到我。”
他赶上了中国青春文学刚刚开市的好时机。借助上海《萌芽》杂志举办的“新概念作文大赛”平台,郭敬明成为春风文艺出版社的签约作者。2004年,他牵头成立杂志书《岛》的工作室,向春风文艺出版社提供内容。
2006年8月,他结束与春风的合作,转而跟长江文艺出版社合资设立上海柯艾文化传播有限公司,郭占控股权,并出任公司董事长。两个月后,双方合作策划的青春杂志《最小说》在柯艾平台上问世。郭敬明带领的小团队提供《最小说》出刊印刷的所有内容,长江文艺出版社则负责杂志的发行与推广。
郭敬明深知自己的价值所在:作为一个崭露头角的新生代作者,利用自己的优势去弥合图书市场上供给方与需求方之间的年龄断层。
“《最小说》提供了一种以前青春杂志没有的东西,这正好又是现在小孩喜欢看的:他们追逐的热点、喜欢的生活方式。我们从那个年龄刚刚过来的,特别了解他们喜欢看什么。但以前国内的杂志社、出版社可能都是一些三四十岁的老编辑,他们哪知道小孩喜欢看什么呀。”郭敬明说。
长江文艺出版社副社长、畅销书推手黎波看中的也正是郭敬明对80后与更年轻的读者们的价值与道德体系的准确把握,他自己是1960年代生人,受过的教育是先考虑大局,再考虑个人,而郭敬明身上则有最鲜明的年轻人一代的张扬个性。不损人但是可以利己。“现在80后、90后之中的价值体系,应该有相应的精英团队来包容它。他(郭敬明)留心这个市场原则,他的创作就被这个市场接受。”
“我在写一个作品的时候,比其他作家考虑得更多的肯定是它的市场表现力,它是否具有大众覆盖力。”承载尖锐的社会矛盾、反映人性、研究人类社会发展的结构状态?这些沉重的题材不是郭敬明的菜,他无力驾驭,也没有兴趣。他自比为商业片导演:“如果我是一个导演的话,可能就是好莱坞商业大片的导演,我拍的是《2012》,我要票房、要好看的视觉、要特别精彩。我不会去拍文艺片、纪录片,去反映屠杀、反映种族歧视。”
郭敬明的野心是:在这个风云变幻的大时代里赚一个“小”字。2008年出版小说《小时代1.0》的时候,他就坦率地对媒体说:“我写不了整个中国,因为我不了解,我只生活在上海,我只能记录这其中的一部分年轻人,有些是普通的大学生,有些是比较穷的年轻人,用这个小团体折射出这个时代。”
他推崇享乐主义,文字中布满浮华。在一片“带坏小孩”的指责声中,他挥霍得一如既往,往自己身上招呼各种大牌得吓人的LOGO,再拍照挂在博客上。郭敬明辩解说,这是一种为了把自己跟其他年轻人区别开来而进行的奢侈:“这是自我价值实现的一种方式。我用这些东西,对自己今天的身份地位是一种犒赏。我觉得享乐没什么罪恶,这也不是一件值得羞耻的事情。我自己的人生当然要怎么开心怎么过,这一辈子如果赚那么多钱又不花,那还挺荒谬的。”
跟郭自己的作品一样,开放式吸收青春题材稿件的杂志《最小说》的定位也带着最浓厚的商业目的:放大十几二十岁的青少年心中的轻欢浮愁,浓墨重彩地讲述与他们同龄的虚构人物悲虐的身世、情感与成长变故,佐以华丽的辞藻。
黎波把郭敬明的这种切入角度称为“主流文化里的边缘文化”:“他永远在这个区域把握得非常好。在出版创意产业,你不能不承认个人主义绝对重要性。你千万别说没有他我依然行,我就敢说,没有他你就不行!”
郭已经在更讨巧的青春市场占住了先机,并随时调整以求走得更远。2009年,借鉴日韩的轻文化读本发展模式,《最小说》随后又推出增刊《最漫画》、《最映刻》、《I WANT》,每个月分上半月刊、下半月刊分别捆绑上市,以12.8元的低价零售,主攻学生市场。
未来企业家?
危机感来袭。虽然一直在言行、打扮和心态上刻意延缓“衰老”的过程,但郭敬明确实在远离校园,而这恰恰是他最重要的目标市场。郭在2008年出版的《小时代1.0》的销量虽然相对同行来说仍有杀伤力,但已经比不上2007年时自己的纯校园题材作品《悲伤逆流成河》。
“《哈利?波特》的成功也不是J.K。罗琳个人的成功,它是一个巨大的商业团队企划案的成功,从作品的诞生到后续产品开发,美国有相关的成熟产业链足以支撑这个模式,但是在中国要完成这样是很难的,至少在目前很难。”
郭敬明很快意识到,作为一个畅销书作家,巅峰也不过就是销量几百万册。但是作为一个企业家,无论是做杂志、文化出版还是实业,“吃别人的青春饭”、把个人品牌过渡到公司品牌,发展空间要比作家大得多。后者是一条可持续的生财之道。
在黎波看来,郭敬明身上有未来属性。“他不是那种没有眼光的人,他自己会意识到我有将来不行的时候,所以我要打造一个什么。”
“一个什么”就是柯艾文化,当下的核心产品是《最小说》。2006年成立柯艾文化之后,郭敬明开始用更多精力来运作公司和塑造品牌,他承认,他现在阅读商业报刊的时间已经多过了文学杂志。“我牺牲了自己写小说的精力、牺牲自己的个人品牌去赋予它价值。等这个品牌起来之后,它就可以跟我互相借力,甚至最后它是凌驾在我郭敬明这个品牌之上的—然后它再把价值回馈给我。”他用《最小说》平台搜寻国内有潜力的青春写手,以公司名义跟他们签约,并出版了他们的十多部作品。在各个写手的宣传期,郭敬明不遗余力地在自己博客上为新人们造势、带他们参加访谈、签售、电视综艺节目。
趁着“郭敬明”品牌还在黄金期,亲手把它复制下去。郭希望模仿好莱坞编剧协会与制片商的关系,用柯艾文化建立一个真正的作家团队。这个团队除了给日常的杂志提供内容、独立出书,还可以承接剧本等内容产品的定制。
2009年,从好友天娱传媒总经理龙丹妮那里得到灵感,郭敬明以《最小说》为平台举办了“The Next-文学之新”全国新人选拔赛,吸引了6万多名参赛选手的前后近15万篇参赛稿件。柯艾在其中选出有潜质的选手与其签长达数年的合约,并对其进行商业化包装。萧凯茵,这位第一届TN大赛的最终获胜者,曾在自己博客里写道“我所成就的,到底是别人的梦,还是自己的梦?”
在郭的构想里,类似的圈人运动将帮助柯艾形成循环垄断。“如果你是个年轻人,你想变成名作家,就只能从这个品牌出来;如果你不在我这个公司品牌里,你就出不来。”郭说,“当5年、10年、20年后,我们这一辈人,比如韩寒、安妮宝贝都已经不写了的话,那市场上的作家,可能都是我们公司的。”2009年郭敬明进账的1700万元收入里,只有20%是他的个人版税,更大的部分来自柯艾的利润分成。
郭走在了他同辈人的前面。现在,“新概念”写手张悦然也在跟江苏文艺出版社合作出版两月一期的杂志书《鲤》,出版人路金波旗下的青春写手饶雪漫新近推出了PK味十足的《最女生》,而在郭敬明期望中20年后会“熄火”的韩寒的杂志《独唱团》也将在2010年1月问世。
郭会如愿吗?也许最早放弃内容的那个反而是他本人。“5年、10年之后,可能这本杂志我们就不再做了,因为有别的更赚钱的项目。如果还在做下去,也是组建更年轻的团队来做。”郭说。
那么,郭敬明自己呢?他希望自己到了一定年龄后,致力于开发跟自己同龄的市场。“因为跟随我成长起来的那批读者,他们从小看我的东西,在生产他们那个年龄需要的产品时,我依然有一个品牌的优先权。”
“你不一定懂得所有的东西,但是要懂得跟最好的人合作,那就会一直成功。”郭敬明说得发自肺腑。成长之路上,他一直在借助最强劲的外力。“(做新项目)我永远都是品牌折算,或人力折算,我不出钱的。”最早以作者身份与春风文艺出版社合作,随后成为天娱传媒的签约文学总监,2005年确定与长江文艺出版社的合作意向后,随即合资成立了柯艾文化。
在黎波看来,郭敬明的弱势在于只有创意,缺乏独立的实施能力。这正是他每走一步都需要不同合作方的原因:“怎么把他提出的这些概念去落实,需要不同年龄段的人和不同的模式,大家整合在一起去做。”
跟最好的人合作的价值不单在于获得最好的资源,还能听到最好的课。“每个人生阶段都有不同的人。当你跟他合作的时候,他的智囊团其实也是你的智囊团,你可以从他们的身上学很多的东西。”郭说。在春风文艺出版社,郭敬明得以窥探图书出版业的市场定位、印刷发行、营销等下游环节;而签约天娱传媒,他又发现了自己的内容产业的全新外延价值。而在最新也是最密切的合作者长江文艺出版社那里,他又意识到拥有渠道控制力的巨大利润空间。
抓住渠道,这是郭敬明跟黎波合作两年多以来最深的感悟。长江文艺出版社在柯艾文化里也有少量持股。除了在享有包括郭敬明在内的柯艾文化写手的图书发行权,双方在影视作品、TN新人大赛等相关周边产品上也约定共享权益。按照长江文艺出版社与柯艾文化的约定,合作产生的大部分利润归郭敬明获得。
“我们各自要的东西不同。”郭敬明说,“他(黎波)有他的、和我的成长同步进行的规划,他要的不一定是现在这个利润,但他要的东西可能更值钱。”
两年多的合作下来,郭敬明意识到,长江看中的是“郭敬明品牌”未来在青春文学领域对发行网络的号令能力。“黎社最看中的是发行网络—他对一个渠道的控制,他限定回款的速度。比如说,他靠今天手上‘郭敬明’这个王牌,能够影响到渠道代理商60%、70%收入。”
对黎波来说,郭敬明是他庞大的畅销书产业舰队里的舢板之一。“无数个小的这种内容创造团队,每个生产的内容特色都不同,大家在一个平台上整合起来,用各自的品牌烘托一个大品牌。”
利用掌控渠道获得掌控平台的能力,成为令郭敬明心驰神往的目标。
“如果将来我们建立一个连锁概念店,这就是终端。”在郭敬明的商业设想中,自己未来会以学生的“轻文艺”市场这个核心价值为圆心,向相关外延产业扩展。从自己给青少年读者写小说到提供杂志平台让青少年读者写小说,他认为这是自己第一步成功的外延扩张。
他的新企划里的一个产品是有设计感的笔记本、笔等文具。为此,他已经有意识地在自己的小说里弘扬物化的生活方式,他的《小时代》里就埋伏着众多“可变成实体”的生活用品。
“当我去贩卖一种生活方式的时候,可能要开全国连锁书店、生活用品店。我要把终端抢到自己的手里,不再需要别人的终端来支撑我。”在郭的规划里,《最小说》的限量发售、柯艾作家团队的签售等诸多营销方式可以在未来的柯艾门店里进行。
郭敬明想要把计划做得再完备一点,在此之前,他不打算给柯艾文化引进新股东。事实上,资金对郭敬明一点不成问题。
“起点、侯小强(盛大)、路金波(万榕),他们天天都找我说,你什么时候要钱,赶快告诉我。”同样大量的资金找到黎波:“郭敬明什么时候要写,我们就等在这里,几千万也好,几千万美金也好,或者更多的也好,我们等在这里。他要用钱了,你(黎波)叫他告诉我们。”
创意、资金都有了,那么还缺什么吗?看着未来企业家郭敬明—“你觉得一个企业家最重要的品质是什么?”成了我问的最后一个问题。“强势!”他的回答听上去如同莎翁笔下装疯的哈姆雷特谈论自己的雄心时那段经典台词—“即使是现在果壳里,我也可以自命为一个拥有无限空间的帝王。”
柯艾公司只有13人小团队,郭在其中是绝对的权威。“你可以参考他们的意见,但是永远不要听别人的,就是你自己做决定就行了,一定要强势。”
2007年,因为与编辑意见不合,郭敬明独自决定扣减了最早的创业伙伴、《最小说》的美术总监李学健(hansey)的版税收入。李学健随后与其他一干素有怨气的编辑团队集体出走,创办了与《最小说》同类的竞争杂志《花与爱丽丝》。
在黎波看来,郭的“强”恰恰是“郭敬明”品牌最大的硬伤。“我们唯一担心的就是,他万一不行了怎么办?他倒了整个猴山都散了。”黎波怕的是如果未来郭敬明精力不济,柯艾的其他成员一方面没有战略接盘的能力,一方面不服从郭敬明之外的管理者。
“我曾经给他讲了很多次,靠威信来管理是没有好处的,管理一定要制度化。”黎波忧心忡忡,甚至把长江文艺出版社的管理制度文件也拷贝给郭敬明做参考。
不过会有用吗?
“在你的公司里,你一定是帝王般的强势,没有人能违抗你的命令,没有人能左右你的决定。你看吧,你去分析那些大企业家,像比尔?盖茨,或者乔布斯,其实他们都是中央集权的不得了,真的,包括天桥哥,在盛大,除了陈天桥谁都不重要。而且外界一提到他们企业,就只有这一个领袖,绝没有第二个。这都是他们特别牛逼的管理,真的,你就要有这样帝王般的气势才行!”
这位年轻的文艺商人用黑亮而尖锐的眼睛看着记者说完这段话后,再度扭过头去用赞美的眼神打量了一下镜子中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