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次意犹未尽的翻译|杜尚_新浪财经

　　▌吴乐冰

《泉：马塞尔·杜尚小便池变奏曲》（加）米歇尔·拉韦尔迪埃著吴乐冰译北京联合出版公司/大风文化

　　我想每一个艺术史学习者或爱好者对“泉”都再熟悉不过，对其艺术史意义的标准答案也早已熟稔于心：小便池被赋予了一个新的语境，被签了名、放入博物馆的展柜，物品便被同自身拉开了差距，被赋予了新的所指。某种程度上，我们甚至可以说，由于其极端性和代表性，艺术史可以被分为“泉”之前和之后。如果说“泉”之前，艺术家至少需要某些特殊技法来证明自身的合理性，那么其后的艺术家似乎只要为众人提供一种新的视角，便完成了自己的职责。

　　本科选修的当代艺术课上，我依稀记得老师鼓励同学们一起做一种更极端的观念艺术——众人头脑风暴出一个全新的点子，将其讨论成熟，至此这件“艺术品”便已然完成了：它就存在于这无形的智力活动中，无需以物理化的方式来实现。我想这是很不错的，可谓是当代艺术最纯粹的形式：既便捷，又因其无形而难以被赋予离谱的商业投机价值，更重要的是，还非常环保——毕竟在我看来，许多当代艺术品本也绝无必要被浪费材料“制作”出来。

　　但既然杜尚和他的“泉”某种程度上已经成为陈词滥调，那么这样一件已经被观念的更新换代推入旧日档案的作品，我们有何必要再去研究它、书写它？驱使我选择这本书去翻译的，也是一种“期待看看作者如何老调新谈”的好奇心。《泉：马塞尔·杜尚小便池变奏曲》这本小书的作者米歇尔·拉韦尔迪埃采取了一种结构清晰的写作方法：将书分为上下两部分，第一部分简述了作品创作背后的故事、杜尚及现当代艺术的理念等已经载入艺术正史的内容，第二部分则分章节综述了围绕这件作品的一些在正统学术界看来“边缘化”的讨论，用简短的篇幅让我们对“泉”乃至整个当代艺术市场有了一个宏观了解。

　　人们围绕“泉”的争议不断，每一个细节——从那暧昧不明的“R. Mutt”签名，到它被选中的偶然性，再到杜尚本人对其创作过程的模棱两可的陈述——都如同一块块引人入胜的叙事拼图。然而，杜尚之泉的终极意义似乎也只能永远悬而未决，成为一面镜子，映照出每个时代、每个观者对艺术和存在的理解与困惑。当年见证过这一切的人们早已作古，原件物理意义上的缺席让真相触不可及，等待每一个观众给出只属于自己的解读。正如书中谈到杜尚的发言：死亡对于任何伟大的艺术家而言，都是必不可少的环节。“当所有这些个性的表演终于结束的时候，他们的作品才能真正以原本的面目被认识，此时就是观众在创作这些作品了。”

　　也正因如此，阅读和翻译这本书的过程中，我常常有意犹未尽之感，在一些话题上期待更多的讨论。这本书为我们打开了许多开放的讨论空间，仿佛在邀请读者的参与，共同完成这个故事的书写。相比较严肃的传统学术论文，作者引用的材料多种多样，既包括书籍、文章，也包括视频采访资料等，整部小书如同一篇超文本，我们完全可以按照自己的兴趣点，循着这些“超链接”继续了解下去。

　　拿到这本书后，我惊喜于装帧的精巧和排版的舒适。感谢编辑们的集体努力，给中文读者们带来一次重审这件过于知名的作品的机会，希望它能给更多人带去新的灵感——不仅关于西方现当代艺术的脉络，也关于中国艺术的过去与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