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自:北京日报客户端
魏明伦先生是著名的戏剧家、杂文家、楹联辞赋作家,与我谊在师友之间。可惜我自己不争气,跟他学到的东西十分有限。5月28日,他逝世的当天,我就得到了消息,默然许久,两行清泪悄然落下。魏明伦享年83岁,已经符合古人所说高寿的标准。另外,他一向为人豁达。我想,进入另一个世界,他一样也能闹个天翻地覆,写出几部大戏几篇大杂文几章大辞赋出来,让玉皇大帝和阎王爷都不敢小看。
魏明伦的人生基调幽默戏谑,与他戏剧家的头衔颇为合拍。他是个矮个子,高个子作家、艺术家冯骥才称他为“三寸椽笔,五短巨人”。当年有些记者喜欢凑趣,特别愿意拍摄他们两人在一起的合影。冯骥才故意做屈腿下蹲状,其实这样做反而夸张了这种身高的差距。而魏明伦善于做翻案文章,说大冯你不用这样,尽管站直了,这不正好就是你的小说《高女人和她的矮丈夫》吗?众人哈哈大笑。
一 幼年失学,连小学文凭都没有的大剧作家
在魏明伦逝世后的当天或者次日,国内几乎所有媒体都发了消息,其中新华社和央视的消息都是在他逝世的5月28日当天发出的,内容十分简洁而有分量,对他的成就颇为称赏:
记者5月28日从四川省艺术研究院获悉,剧作家魏明伦因病医治无效,于2024年5月28日8时40分在成都逝世,享年83岁。
魏明伦,1941年出生,四川内江人,无党派人士。历任全国政协委员、中国戏剧家协会副主席、中国戏剧文学学会会长、四川省文联副主席、四川省作家协会副主席,荣获全国五一劳动奖章、“中国文联终身成就戏剧家”称号。魏明伦自修成才,在戏剧、杂文、辞赋、楹联等领域成果丰硕,被誉为“巴蜀鬼才”。
魏明伦童年失学、演戏谋生,自修文学。改革开放以来,他创作了九台大戏,其中《易胆大》《四姑娘》《巴山秀才》三获全国优秀剧本奖,被称为“巴蜀鬼才”。
其剧作川剧《变脸》片段选入人民教育出版社出版的初中语文教科书。《夕照祁山》以高雅文学性获得文坛关注。《中国公主杜兰朵》在北京与佛罗伦萨歌剧院的《图兰多》同时公演,传为中西文化磨合的佳话。剧作《潘金莲》刷新大众对女性的认知,引起社会和海内外广泛讨论,并影响文娱影视圈至今。著有杂文《毛病吟》《雌雄论》等,骈体辞赋《盖世金牛赋》《会堂赋》等,2012年被授予巴蜀文艺奖终身成就奖,2021年获得“中国文联终身成就戏剧家”荣誉称号。
魏明伦先生只上过三年小学,幼年就随父亲在戏班里讨生活,耳濡目染,小小年纪的他,很多戏听着听着竟然就都会唱了。虽然已经进入了1950年,戏班改成了剧团,但那时框框依旧比较少,他九岁登台,一登台就唱主角,艺名九龄童,按劳分配,按受观众欢迎的程度分配,工资高出剧团演员最高工资的一倍以上,也就是说同在剧团工作的父亲工资都赶不上他。后来嗓子在变声期倒了仓,让他感受了世态炎凉。虽然没怎么上过学,但他酷爱读书,诗词歌赋,稗官野史,无所不读。阅读量大,记忆惊人,天马行空,不受束缚。对生活的感悟与大量阅读,在他开始尝试写剧本的时候,帮了他的大忙。他一戏一法,不断出新,很快就崭露头角。但也因此在未成年时就“享受”了“右派”待遇。年龄不够,没有直接划成“右派”,相当于“右派同等待遇”,被下放农村劳动改造三年。这些经历,对于他在改革开放后厚积薄发,多部剧本产生巨大影响,显然也是“功不可没”。
二 相差廿龄,没有代沟,谊在师友之间
我与他相差二十几岁,相识三十多年,谊在师友之间。之所以这样,是因为最初相识时,他虽已五十几岁,却颇显年轻,而且为人平易,他叫我洪波,让我叫他老魏。我最后一次见到他,则是在2018年,当时他77岁,年近八旬,我突然不知道该怎么称呼他了。与上一次见面的1998年,整整20年过去了。中间音讯不断,经常通电话,微信时代又加了微信,就更方便了,我一直“老魏老魏”地叫着。但二十年后再见面,突然觉得:老魏,有点叫不出口了;叫魏老师,我没养成习惯;叫魏老,又怕他不习惯。所以那次见面,他照旧叫我洪波,我却对他一直含含混混没叫出个所以然来。这件事给我印象很深。那天,他留我吃饭,因为朋友已提前有安排,而且送我来时的车一直等在外面,我们聊了两个小时,匆匆告别。
魏明伦作品《潘金莲》
其实,早在我读大学的时代,他就已经是名人了,而且很有名。从年龄和成就上,他都应该属于我的老师辈儿。当时,他的“翻案”川剧《潘金莲》引起轩然大波,一众名人搅入其中,大加赞赏的有巴金、萧乾、吴祖光、余秋雨等人,猛烈挞伐者有贺敬之、林默涵、姚雪垠等。所幸,当时正好处在改革开放、思想解放的大背景下,《潘金莲》一剧引发的争议,反而成就了魏明伦。当时,全国几十个剧种的二百多个剧团争相移植上演《潘金莲》。不仅如此,《潘金莲》一剧,还由香港影视剧艺社、台湾国立复兴剧校移植上演。在年轻人心目中有很大影响的金庸、李敖等都盛赞魏明伦和《潘金莲》。魏明伦的风头可谓一时无两,“戏剧怪杰”“巴蜀鬼才”这些称谓为他小小的个子戴上了巨大的光环。放在今天,毫无疑问是个超级网红。上世纪八十年代末期,我大学毕业,分配在天安门东侧的大博物馆工作,一天突然读到了他的一篇杂文《仿姚雪垠法致姚雪垠书》,此文一经发表,立刻成为社会的一大看点。著名杂文家舒芜在致友人的信中写道:“《文汇月刊》第八期有魏明伦斥姚某一文,痛快淋漓,京华友人均鼓掌称善,兄曾见否?”巴金甚至连续几天把此文放在轮椅旁,有客上门便推荐:“请看魏明伦的妙文!”这篇文章后来被列为杂文经典,与他后来写作的多篇妙趣横生个性鲜明的杂文随笔一起奠定了戏剧之外魏明伦作为一位杰出杂文作家的地位。
没有想到,从九十年代初开始,我就与他有了近距离的接触,魏明伦从一个文化名人变成了一个我可以叫他“老魏”的朋友。当年我在中国文化报社工作,每年或者到两会上去采访,或作为从文化部借调的工作人员参加大会服务,而魏明伦是全国政协委员,所以那些年每年春天都能见面。尤其是作为工作人员参会时,更是全程在一起,工作间隙,大家也一起聊天,与不少文艺界的政协委员走得很近。九十年代,还有点沿袭八十年代改革开放的遗风,在政协委员与工作人员之间,互称姓名姓氏,而不称官衔或老师,颇为普遍自然。当时刚刚退下来不久的王济夫副部长担任政协常委和教科文卫体委员会常务副主任,我们都叫他济夫,作家冯骥才叫大冯,剧作家魏明伦叫老魏,画家韩美林叫美林……只有女委员我们会在她们的名字后面加上老师,比如王馥荔老师、德德玛老师、潘虹老师等。潘虹老师还多次在闲聊时跟我谈到她非常想当一个外交官的愿望。我当时充满憧憬,感觉像她这样一个气质高雅的女性,如果当了外交官,多给国家提气呀。尤其是读了潘虹老师写的文字,非常老到,具有很高的文化修养,更觉得她当了外交官,不就是又一个秀兰·邓波儿么?现在想来我多么幼稚,一个泱泱大国家需要你给它提气吗?但直到如今,我仍然觉得潘虹老师没有做成外交官是国家的损失。
三 独特机缘,我与魏明伦有了一次成功的合作
更没有想到的是,后来我还与魏明伦先生有了一次成功的合作。
1997年,我从中国文化报社调到中国对外演出公司工作,当时中演正在筹备日后影响巨大十分轰动的一项重要活动——祖宾·梅塔指挥、张艺谋导演的实景歌剧《图兰多》将于1998年秋天在紫禁城太庙演出。我瞬间想起,魏明伦先生有一部川剧《中国公主杜兰朵》,如果把这两部戏放在同一时间,都在北京演出,来一场东西方戏剧文化的同题对话,不是很有趣吗?也能够借机促进中外文化的直接交流。我把这一想法向当时的中演公司总经理张宇先生提出,当即获得他的赞同,并且放下一句话:“洪波,这是一个很棒的主意,你撒开儿来做!”这对于刚刚转换门庭、从媒体到演出行业的我来讲,是很大的鼓舞。
正在这时,我在报纸上读到了一篇魏明伦先生的杂文,开头就是:“蛰居巴蜀僻地,偶读南方周末”,文中提到了众多媒体对紫禁城实景歌剧《图兰多》的报道,在表示由衷祝贺的同时,也为自己的川剧《中国公主杜兰朵》感到委屈。其实这部剧最初写成的京剧,由北京京剧院排演赴意大利演出,颇受欢迎。后来又写成川剧剧本,由自己所在的自贡市川剧团演出,并于1995年在成都举办的第四届中国戏剧节上大出风采,一举将优秀演出奖、优秀编剧奖、优秀导演奖、优秀音乐设计奖、优秀舞台设计奖、优秀灯光设计奖、优秀表演奖、优秀演员奖、优秀配角奖等最重要的奖项全部收入囊中,成为最耀眼的现象级剧目。而我当时作为中国文化报的记者全程采访了中国戏剧节,所以印象十分深刻。那一届的中国戏剧节整体水平也相当高,获优秀表演奖的演员胡庆树、肖惠芳、茅善玉、杨凤一、裴艳玲、沈铁梅、王玉梅、邹宏、崔彩彩、孙滨、殷杰、杨步云都是响当当的角色。
缘分总是不可思议,我如果没有参加1995年的第四届中国戏剧节,或者后来我没有调入中国对外演出公司,就没有与魏明伦先生在1998年的那次令人难忘的合作。更有趣的缘分是,我后来与爱丁堡艺术节亚洲艺术奖主席王永嘉博士一起,在世界著名的爱丁堡艺术节平台上共同策划推出了“全球重新发现昆曲艺术节”。因此,与北方昆曲剧院院长、著名昆曲表演艺术家杨凤一女士建立了深厚的友谊和密切的合作关系,而她当年正好在魏明伦先生京剧版的《中国公主杜兰朵》中担任主角,饰演杜兰朵公主。
《中国戏剧》杂志刊登张艺谋与魏明伦对话。
得到单位领导认可,我很快就与魏明伦先生取得了联系。作为老朋友,彼此信任,一拍即合。1998年春天的两会,为我们搭建了天然的舞台。由于张艺谋、魏明伦两位都是全国政协委员,我策划了二人的对话。还邀请文艺界别的政协委员们在我准备好的宣纸上签名助力,结果大家十分踊跃。冯骥才先生开头,他书写了魏明伦先生为此撰写的对联:“天涯若比邻,巴蜀交流翡冷翠;公主回中国,东西同唱图兰多。”(翡冷翠是佛罗伦萨的旧译,祖宾·梅塔率领来华演出《图兰多》的正是意大利佛罗伦萨歌剧院)并认真题款:“戊寅新春题于九届政协会上,津人冯骥才。”接着他签名的政协委员们顺着他的格式分别写下了“江苏张贤亮、中州王成喜”,其他人为了简便和节省时间,按到场先后顺序直接签名:陈钢、李凖、潘霞、吐尔逊、谢晋、黄蜀芹、刘习良、徐怀中、武季梅、冯小宁、王仁杰、陈翘、李前宽、李存葆、李致忠、徐启雄、刘国典、尼玛泽仁、王林旭、王兴东、刘勃舒、袁运甫、张艺谋、魏明伦、何家英、毕克官、陈醉、刘同心、边发吉、吴祖强、于洋、姜文、鲍国安、李默然、崔善玉、潘虹、邓友梅、肖峰……这是一份很有纪念意义的名单。魏明伦、张艺谋对话全文经过整理后在《北京青年报》发了整整一版。
彼时正好还处在纸媒的黄金时期,可谓一纸风行天下。报纸出街后立刻引起轰动。很多人开始谈论这件事,魏明伦和我接受媒体采访开始应接不暇。我还曾经陪同余秋雨到央视接受张泉灵的采访。中央电视台经济频道《对话》栏目的前身《商界》也来关注这件事情。他们派了摄制组对我进行跟踪采访,甚至随我一起去了自贡,拍摄我到自贡市川剧团、到魏明伦先生家里的工作日常。后来播出一辑专题,反响热烈。摄制组的工作非常专业,让我十分敬佩。编导周袁红后来成了我十分要好的朋友。她离开央视后成为创维集团的董事长助理,之后又创业“阿姨来了”,17年后的今天,成为国内家政行业的翘楚。这是后话,但也让我感慨,优秀的人一定是认真做事的人,因为他们心中有理想,身上有光。我以前一直是作为记者采访别人,这是人生第一次作为被采访的主角。记得当时由于接受媒体采访太多,一段时间我的嗓子都哑了。
四 超强阵容,《中国公主杜兰朵》成了现象级的存在
《中国公主杜兰朵》的阵容堪称豪华,主创人员中包含两任上海戏剧学院的院长:一是余秋雨,曾经担任过上海戏剧学院院长,是这部戏的文化顾问;一是韩生,当时是上海戏剧学院舞美系教授,担任这部戏的舞美设计,若干年后成为了上海戏剧学院院长。还有一位金长烈教授,在戏剧界有灯光诗人的美誉,是这部戏的灯光设计,后来曾长期担任上戏舞美系主任。
该剧与紫禁城实景歌剧《图兰多》同一时期,在全国政协礼堂连演7场,开创了全国戏曲单个剧目进京演出场次最多的先河。为了达到推广效果,我安排了地铁大幅海报。后来别人告诉我,戏曲演出做地铁海报宣传,《中国公主杜兰朵》算是第一个。再一个先河,就是媒体的报道,几乎全国有影响的媒体都报道了《中国公主杜兰朵》的演出,在戏曲演出中应该是媒体关注度最高的一个,成了一个现象级的存在。这一巨大影响力,此后二十多年,还没有一部作品能够超越。演出期间,我作为这部戏的制作总监,天天盯在剧场里,处理各种紧急状况,随时接受媒体采访,辛苦而兴奋。看到剧场外有不少倒票的黄牛,我心情十分复杂,喜悦有之,不甘有之。各界很多名人都出席观看了演出。给我印象最深的是时任国务院副总理兼外交部长的钱其琛也来观看演出。演出前,全国政协的一位警卫参谋突然找到我,说钱副总理来了,你们中演公司最好有位领导能陪同一下。当时没有其他领导在场,只好我自己去了,把他和夫人周寒琼迎进了贵宾休息室。钱其琛非常平和,他说自己是以私人身份陪夫人一起来看演出的,给你们添麻烦了。演出期间,我一直陪同在他身边。他和夫人看得十分专注,只是偶尔问我一两句话。演出结束后,他说这出戏水平很高,有看头儿,让人回味,在对外文化交流中应该多一些这样的剧目。最后我送他和夫人上车离开剧场。不知他是否看了在紫禁城演出的实景歌剧《图兰多》,我当时也没有想起来问他,其实如果他两部戏都看了,请他比较一下,应该是极其有价值的视角。这实在是一个不大不小的遗憾。
对《中国公主杜兰朵》的评论,也出人意料地分量极重。后来担任过中国戏剧家协会党组书记的廖奔博士为这部戏写出了一篇三万多字的评论文章,细致严谨,对这部剧的艺术成就和现象级的演出效果,做出极具专业性的评价和分析。而据我的印象,该剧整个剧本也不过三万字上下。中国艺术研究院田青教授也在香港《明报月刊》上发表长文《与孰美》,对《中国公主杜兰朵》的文学妙悟和戏剧巧思大加赞赏。时任中国对外演出公司总经理的张宇先生多次提起,有位外国著名演出经纪人在与他见面时,专门站起来给他鞠躬,向他致敬,说制作紫禁城实景歌剧《图兰多》这样的工程,简直太了不起了。他告诉对方,同期中演还推出了同一题材的川剧《中国公主杜兰朵》,希望中外双方能平等对话、交流互鉴,客人再次站起身给他鞠躬,说这太有意义了。
这些是与魏明伦合作成功的一面。但提起《中国公主杜兰朵》,我一直也有个遗憾压在心头。这件事与魏明伦没有直接关系,却也是因他而起。为了更好地烘托《中国公主杜兰朵》的氛围,当时我与中国美术家协会《美术》杂志副主编夏硕琦先生共同为这件事情策划了一个展览,准备在紫禁城的演出场地举办,参展画家包括吴冠中、丁绍光、徐启雄、何家英等先生。展览以“中国公主杜兰朵”为主题,展出这些画家的女性题材代表作。我还特别邀请全国政协委员、著名画家徐启雄先生专门创作了巨幅工笔作品《中国公主杜兰朵》。他为这幅画下了很大的功夫,也视作一生的代表性精品之作。该剧演出时的地铁海报以及节目单封面都是用的这幅作品。但是,展览却因为中演方面的原因,未能举办,成为我一生抹不去的遗憾。夏硕琦先生从来没有说一句责备我的话。可越是这样我心里越不好受,每次想起来都极其难过。以至于我觉得从此无颜再见夏硕琦先生。
二十六年,四分之一世纪都过去了,但我心里一直都过不去这个坎儿。但是,从那时起,时光过去六年,2004年春天,经国务院批准,中国对外演出中心(公司)与中国对外艺术展览中心(公司)转企改制,组建了首批文化央企中国对外文化集团公司。我为自己在多年前就做了一件演出和展览紧密结合的超前创意策划,颇感到有些小小的骄傲。只是,当时这两家单位还都分别是隶属文化部的不同机构,缺少横向的联系与合作。如果那时,我能想到求助于同在东四十条甲25号大院办公的兄弟单位中展,说不定就不会留下这个遗憾了。
五 性格豁达,快乐无憾的人生
还是回到魏明伦。我想他的一生应该是没有遗憾的。早在很多年前,他就给自己有个定位,“没有白活的人,值得研究的鬼”,这句话在他遗体火化当天挂在灵堂两侧,成为他生前为自己撰写的挽联。诙谐豁达的性格,让他百无禁忌。写作如此,人生亦复如是。他曾经这样解释“没有白活的人,值得研究的鬼”这十二个字:“敝姓魏,这个字不能简化,一半委,一半鬼。姓氏注定委身于鬼,写起戏来便有些鬼聪明、鬼点子、鬼狐禅,总爱离经叛道,闯关探险。于是招来褒贬不明的绰号——戏鬼!”作为四川人,他身上也自然有些袍哥的色彩。给我一个突出的印象,就是朋友众多,三教九流,无所不交。而且愿意把自己的朋友介绍给朋友。郑必坚、陶斯亮等人都是他介绍给我的,只是我觉得人家是官,咱们是民,后来没有持续交往。在我2018年去成都他家里的前几天,牟其中刚刚出狱就跑到他家里来了。老朋友见面,格外感慨。他说牟其中是一条汉子,入狱多年,却依然意气风发,两眼放光。他对我说,那天牟其中来,坐的就是你现在坐的这把椅子。
罗雪村绘魏明伦
我对魏明伦身体状况不太好的预感,始于3月28日马识途的逝世。110岁的马识途是文学界的一位传奇人物,早年是革命者、地下党,后来倾心写作,著作颇丰。姜文在市场上最成功的一部电影《让子弹飞》就改编自马识途的《夜谭十记》。我知道魏明伦与马识途俩人是很好的朋友、忘年交,很期待看到他为马识途撰写的挽联,但一直没有。以往,他有了新的文章、对联作品,总是率先发给我的,而且我将马识途去世的消息微信发给他,也没有收到回复。我就隐约意识到,他也恐怕时日无多了。果然,在整整两个月后,传来魏明伦逝世的消息。
不需要为魏明伦的逝世感到哀伤,因为他早已修成正果。80岁时,魏明伦曾被问及人生是否还有未完成的愿望,他一听便哈哈大笑:“我很满意,我说过自己是没有白活的人,值得研究的鬼。到了这个年龄,我享受的是天伦之乐和成果之乐。”
魏明伦先生安息。
安息?不,还是闹他个天翻地覆吧,管他是封神还是做鬼!我喜欢看到他个子虽小,却永远生命力勃发的样子。还记得,魏明伦曾经用当年流行的那句广告词打趣自己:“浓缩的永远是精华!”(责编:孙小宁)
作者: 王洪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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