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自:上观新闻
孟冬,冬季的第一个月,大致是指立冬到小雪节令的这段日子。“时言小者,寒未深而雪未大也。”此时的天气,暖则犹存秋之韵致,寒则初显冬的凛冽。
立冬之后,江南地区晚菊未凋、早梅初放,明明是冬景却似春华,故又被称为“小阳春”。唐代诗人谢良辅有诗云:“江南孟冬天,荻穗软如绵。绿绢芭蕉裂,黄金橘柚悬。”蕉绿橘黄,斑斓多彩,不亚于苏轼笔下“一年好景君须记,最是橙黄橘绿时”之景色。
孟冬时节的山林之色,给人一种既明丽又深沉的印象,如霜叶红、缃叶色等,每一抹都是自然无言的诗篇。缃叶色,叶子被寒意染成的黄色。这一颜色被广泛应用于丝织品上。汉代《陌上桑》云:“缃绮为下裙,紫绮为上襦。”宋代文人雅士还常将缃叶色用于书画卷轴与套袋,以至于“缃帙”“缃素”等浅黄色丝织品成为书卷的代称。
初冬的月,最是空灵皎洁。《天工开物》言:“月白、草白二色,俱靛水微染。”靛水染成的淡淡蓝色,便是如露凝冰的月白色。诗词中的“月白”踪迹,最为人熟知的是白居易《琵琶行》名句:“东船西舫悄无言,唯见江心秋月白。”在诗人眼中,秋冬之交的江心秋月,寂然独立,静穆散淡,而又略带哀愁。
人生代代无穷已,江月年年望相似。月白色,是唐代李白笔下“天清江月白,心静海鸥知”的闲适与辽阔,也是南宋王十朋在庭院里感受到的“小轩深院夜凄清,月白霜寒天色好”;是南宋范成大“夜久南枝翻倦鹊,茫茫月白众星稀”的寂寥与苍茫,也是明人何景明送别友人时的“月白寒城菊有花,孤灯落叶映交加”。历史长河中洗练出的月白,朗照出无数文人墨客的心迹。
中国人对景与色的欣赏和理解,并非简单的视觉体验,而是与历史、文化、生命、情感交织的全息式感悟。冬季,还有一个雅致的别称“玄英”。《尔雅》云:“冬为玄英,气黑而清英。”玄,即为始,也为终。萧瑟的冬,既是生命归于沉寂的终点,也是孕育新生命、开启下一时序轮回的起点。以黑为冬,蕴含出生入死、循环往复的大智慧。
中国传统艺术中也蕴含着这一智慧。所谓“墨分五色”,水墨画仅凭一种黑色,便能通过“浓、重、淡、清、焦”的细腻变化,于方寸画卷之间勾勒出乾坤天地的广阔与壮美。繁华褪去,万物显得更加纯净、真实,更能显现生命的本质。
(作者:上海大学上海美术学院 李欣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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